暮浸落地窗，鹿鳴推開季臨川的公寓門。

廚房里飄來山藥排骨湯的香氣，季臨川系著藏青圍站在料理臺前，青瓷碗里盛著剛切好的葡萄柚，果泛著澤。

餐桌上擺著四菜一湯，都是產檢時醫生叮囑的高蛋白食譜。

“今天老宅收到請柬了。”季臨川端上水果，拉開椅子坐下，“時野和宋時微的。”

鹿鳴點點頭：“季家雖然遠在國外，但禮數上總要顧及。”

“我父母回不來。”季臨川盛了碗湯推到面前，“他們讓我代表出席。”

“你去嗎？”他抬眼看。

鹿鳴筷子頓在半空，搖了搖頭：“婚禮排場大，賓客來往，我這肚子……”

了隆起的腹部，“萬一到就麻煩了，還是去人多的地方為妙。”

“也好。”季臨川夾了塊魚放進碗里，“預產期臨近，我已經聯系好醫院，隨時可以安排。”

“謝謝。”鹿鳴低頭喝湯。

季臨川用紙巾了手，目落在略顯疲憊的眉眼上：“現在是關鍵時期，不如休產假在家，有什麼需求隨時阿姨，我也能放心些。”

“這個項目我跟了太久，最后階段換人容易出問題。”抬頭沖他笑了笑，“放心，我心里都有數。”

“你現在就該在家靜養。”季臨川的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持，“孕婦需要規律作息，頻繁加班對孩子不好。”

鹿鳴將餐盤推到一旁，著孕肚輕笑：“他很乖，每天按時睡覺。”

抬眼向季臨川，“除了積大了些，走路有點吃力，倒沒讓我什麼罪。”

季臨川看著執拗的樣子，無奈嘆氣：“你總把自己當鐵人。”

“明天開始我送你上下班。”季臨川不容拒絕地往碗里添菜，“至讓我安心。”

鹿鳴想拒絕，對上他認真的眼神又咽了回去：“……好。”

醫院消毒水的氣味混著白蘭花的香氣，鹿鳴扶著腰推開病房門時，丁覓荷正對著窗外發呆。

“媽，我帶了您吃的桂花糕。”鹿鳴將餐盒放在床頭柜。

丁覓荷遲緩地轉頭，“不是說了不用天天來，你這子還跑，萬一摔著怎麼辦？”

“我哪有那麼弱。”鹿鳴半蹲下整理落的毯，“就是想來看看您。”

丁覓荷垂下眼，著自己萎的雙，“我有什麼可看的，躺了這些年都是老病，凈讓你心。”

鹿鳴握住母親冰涼的手，“您別這樣說。”

把母親的手在自己隆起的腹部，胎適時傳來輕微震，“您之前不是總念叨想抱孫子嗎？等他出生，還要您教他背唐詩呢，您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丁覓荷角揚起弧度，輕輕拍了拍鹿鳴手背：“行行行，等這小崽子出來，外婆一定把他養得白白胖胖。”

病房里的空氣都起來，鹿鳴與丁覓荷相視而笑。

窗外的斜斜照進來，在兩人臉上鍍上一層。

丁覓荷打量圓潤的腰：“肚子又大了。”

鹿鳴低頭看著自己高高撐起的擺：“是啊，快到預產期了，這小家伙最近越來越有力氣，晚上翻都費勁。”

丁覓荷挲著的手背，眼神變得悠遠：“生你的時候，我疼了整整一天一夜。”

“見紅、破水都有征兆，要是覺得不對勁，千萬別撐。”握兒的手，“到時候別扛，該用無痛就用。”

鹿鳴鼻尖泛起酸：“好，我都記下了。”

母倆又東聊西聊了一會，從孕期忌口談到嬰兒的挑選，從鹿鳴小時候的趣事說到季臨川準備的嬰兒房。

丁覓荷著窗外搖曳的梧桐樹，“你不在的時候，時野來過。”

鹿鳴的作頓住，“他來做什麼？”

“說是來看看我，”丁覓荷仔細觀察著兒的神，接著說，“還帶了婚禮請柬，希我們能去參加他的婚禮。”

鹿鳴打開保溫杯倒了杯溫水：“媽，我就不去了，我這懷孕的肚子這麼明顯，總不能穿著孕婦裝去看他們的盛世婚禮。”

“我已經回絕了。”丁覓荷語氣平和，“我跟他說，我這不方便，你也大著肚子，我就好好祝福了他兩句，確實不開。”

“嗯，不去也好。”鹿鳴點頭，聲音平靜，“季臨川那邊也收到了請柬，一家去一個就行，讓季臨川代我們到場，禮數也算周全。”

暮漫過窗臺，將母倆的影子拉得綿長，空氣中浮著未說出口的嘆息。

“小鳴。”丁覓荷抓住手腕，“媽記得你說過，當初是宋時微聯合顧淮卿設計你，偽造證據陷害你婚出軌，害得你流產，最后才走到離婚這一步，現在時野居然要和……”

“媽。”鹿鳴聲音平靜，“當年他聽信宋時微的話，認定我和顧淮卿有染，哪怕我解釋到聲嘶力竭，哪怕我失去了我們的孩子，他也只說我是咎由自取。”

垂下眼睫，掩住眼底翻涌的緒，“事到如今，更沒必要再糾結了。”

丁覓荷翕，言又止，最終化作一聲嘆息：“你能想開就好，媽就怕你憋著難。”

眼眶泛紅，聲音哽咽，“現在時野要和害你的人結婚，媽怕你心里過不去。”

“早就過去了，我和他已經離婚，現在的我有新的生活。”鹿鳴掰開橘子，果的清香彌漫開來，“他信誰、娶誰，都與我無關。”

將橘子瓣喂進母親里，“我現在有你，有肚子里的孩子，還有……”

想起季臨川廚房忙碌的影，心間涌上暖意，“還有愿意照顧我們的人。”

丁覓荷抖著覆上兒手背，渾濁的眼底泛起欣的淚：“你能這麼想就好，不過你放心，善惡終有報，但做盡私的人不會有好下場。”

向窗外漸暗的天，語氣變得冷，“時野總有一日會看清枕邊人的真面目，嘗到被欺騙的滋味。”

鹿鳴點點頭，目向窗外漸暗的天，腹中胎兒輕輕了一下。

安似的了肚子，聲音沉穩：“媽，我不在意了，過好當下，才是對自己最好的代。”

丁覓荷著兒堅毅的側臉，緩緩放下心來，房間里只余暖黃燈溫流淌。

丁覓荷話鋒一轉：“人家都要辦婚禮了，你和季臨川打算什麼時候辦事？”

鹿鳴差點嗆到：“媽，您怎麼突然說這個？”

丁覓荷的目掃過兒漲紅的臉，落在高高隆起的腹部，“你這肚子等不了太久，咱們雖不是大富大貴的人家，但季家總不能讓你這麼不明不白地生孩子吧？”

鹿鳴的手指蜷起來。

強裝鎮定地整理母親膝頭落的毯：“現在這樣就好，我們穩定，這些事以后可以慢慢計劃。”

“慢慢計劃？”丁覓荷提高音量，椅發出吱呀聲響，“你老實告訴我，他是不是拿準你懷孕就敷衍了事？那小子要是敢始終棄……”

“媽！”鹿鳴按住母親激的肩膀，“他不是那種人。”

“只是我現在子重，行不便，穿婚紗也不好看，想等孩子出生后再好好籌備，他完全尊重我的想法。”

丁覓荷松開手，枯槁的手背青筋凸起：“我這……不知道還能熬多久。”

哽咽著說道，“當年沒護好你，現在就盼著看你風風嫁人……”

“說什麼呢！”鹿鳴握住枯瘦的手，“您還要幫我帶孩子，看著他上小學、中學，說不定還能抱上重孫子。”

“我答應您，一定讓您親眼看見我穿婚紗。”笑著抹去眼淚，“到時候我們拍全家福，您要坐在C位。”

丁覓荷破涕為笑，枯瘦的手指輕輕額頭：“就會哄我開心。”

的指尖微微發，眼底燃起執拗的：“不過你記住，要是小季敢欺負你，媽拼了這條老命，也要為你討回公道。”

“當年沒護住你，這次說什麼也不能讓你再委屈。”

“知道啦！”鹿鳴將母親的手在自己臉上，胎變得劇烈，“您看，寶寶都在抗議了，說外婆太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