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過帳篷的紗簾灑落，鹿鳴著眼睛鉆出睡袋。

帆布外傳來木柴在烤架上輕響的聲音，混合著黃油融化的滋滋聲。

山間的薄霧還未散盡，掀開帳篷門簾，看見季臨川正背對著，在便攜爐前忙碌。

“醒了？”季臨川頭也不回，手中的木鏟翻著平底鍋里的煎蛋。

鹿鳴裹外套走近：“好香，在做什麼？”

“松餅和煎蛋。”他手腕一抖，蛋在空中翻了個面，“還有你喜歡的藍莓醬。”

木質折疊桌上已經擺好兩只搪瓷碗，燕麥粥表面浮著幾顆飽滿的藍莓，烤吐司旁擱著切好的牛油果。

鹿鳴看著致的早餐，忍不住調侃：“季醫生還全能，大早上就這麼忙碌。”

季臨川角微揚，將早餐裝盤，陶瓷杯推向，“紅糖姜茶，山里寒氣重，喝這個驅寒。”

“謝謝。”鹿鳴接過，姜茶的熱氣氤氳在兩人之間。

季臨川將最后一塊松餅裝盤，鏡片后的目溫和：“昨晚睡得好嗎？”

“嗯，山里安靜，比市區好睡。”鹿鳴擺好碗筷，“第一次睡帳篷，比我想象的要舒服。”

兩人并肩坐著，季臨川往碗里添了塊水煮南瓜，“我記得你說過，大學時的興趣好是畫畫？”

鹿鳴握著陶瓷勺的手頓住。

著遠被晨霧浸潤的黛山巒：“是啊，不過畢業后就沒過畫筆，早就生疏了。”

季臨川推了推眼鏡，眸底閃過微，“這里的景很適合寫生，不記錄下來都可惜了，要不要試試？”

鹿鳴抬頭，遠山巒被晨霧籠罩，林間的斑在地面跳躍。

指尖挲著杯的磨砂紋路：“你該不會連畫板都帶過來了吧？”

“水彩、丙烯、素描工都備齊了。我想看你……”他停頓，結滾著咽下后半句話，“記錄下此刻的風景。”

鹿鳴有些猶豫：“萬一畫得不好，讓你失怎麼辦？”

“藝本就沒有標準答案。”季臨川目里滿是鼓勵，“畫得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當下的心境，關鍵是過程。”

他鏡片后的眼睛彎起，“再說，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人，就算畫象派也沒關系，不會有人笑你。”

鹿鳴被他的話逗笑，點頭說道：“好吧。”

早餐后，季臨川將畫架支在觀景最佳，帆布畫框繃得平整，十二丙烯料排列整齊，連調刀都用絨布仔細拭過。

“有些時候我真是佩服你。”鹿鳴起一支4B鉛筆，筆尖在掌心轉，“連細節都考慮得這麼周全。”

季臨川將折疊凳擺在后，聞言抬頭：“不過是做了些基礎準備。”

鹿鳴在畫紙上輕輕落筆，鉛筆與紙面的沙沙聲里，季臨川的目始終停留在發頂。

直到的肩膀開始僵，鉛筆在紙上劃出歪斜的線條。

“你去別轉轉吧。”鹿鳴咬著下，筆尖在紙上反復涂抹，“別在這里看著我畫。”

“張？”季臨川俯看半品，呼吸掃過發頂。

“嗯。”鹿鳴攥畫筆，“被人盯著畫不出來。”

季臨川低笑：“好，我就在附近。”

季臨川的皮鞋碾過碎石發出輕響，腳步聲逐漸消失在松樹林中。

鹿鳴深吸口氣，群青料落在畫布上，暈染出晨霧籠罩的遠山廓。

松節油的氣息混著青草香，讓記憶中的彩重新鮮活起來。

兩小時后，季臨川拎著滿籃野莓回來時，鹿鳴正將最后一抹鈷藍涂在云層邊緣。

畫架前的人保持著同樣的姿勢，發被山風起又落下，擺沾著零星的赭石料。

“畫好了？”季臨川的聲音從頭頂落下。

鹿鳴點頭，取下畫紙的作有些遲疑。

畫布上，山巒在晨霧中若若現，冷杉樹影斜斜掠過草甸，畫面左下角的營帳篷用寥寥幾筆勾勒，卻意外帶著生的溫度。

季臨川彎腰湊近，呼吸掃過耳際：“線條雖然生，影卻很靈。”

他指尖懸在畫面上，在幾留白輕點，“這里的霧氣，還有斑的理得很好。”

鹿鳴著他認真分析的側臉，有些不好意思：“別打趣我了，不過是隨手涂抹，生疏了太久，早沒了當年的手。”

“生疏的只是記憶。”季臨川直起，鏡片后的目清亮，“構圖很專業。”

這番專業點評讓鹿鳴耳發燙：“大學選修過幾節課，半吊子而已。”

“是你太謙虛了。”季臨川拿起畫紙對著，“你的筆藏著能讓人安靜下來的力量，和那些流水線作品完全不同，就像……”

他頓了頓，“就像昨夜的流星雨，看似隨意卻自有韻律。”

鹿鳴握著橡皮的手指收，垂眸避開他的視線，聲音輕得像山間飄散的薄霧：“你這形容倒新鮮。”

他轉頭看向鹿鳴，鏡片后的目沉靜溫和：“我不是專業人士，只能遵從心。”

山風卷起耳畔的發，卻掩不住通紅的耳尖。

“料好像把我服弄臟了，我去溪邊洗洗。”丟下這句話，幾乎是倉皇起。

季臨川著匆匆遠去的背影，角不自覺揚起溫的弧度。

他彎腰拾起落的速寫鉛筆，將其妥帖收畫盒中。

傍晚收拾營地，季臨川發現鹿鳴的畫不見了：“那幅寫生呢？”

“收起來了。”鹿鳴將畫筒塞進背包，“畫得不好……”

“我覺得很好。”季臨川扣后備箱，“尤其是巖石上那兩個人影。”

鹿鳴收拾東西的手頓了頓：“那個……是隨便加的。”

“我知道。”季臨川接過手中的裝備，“所以才珍貴。”

“畫能送我麼？就當這次營的紀念。”

鹿鳴垂眸盯著帆布鞋尖的泥點，良久才悶聲開口：“……再畫張更好的給你。”

“就要這張。”季臨川的聲音帶著笑意，“巖石上的人影……我很喜歡。”

鹿鳴手從背包深出畫筒，直接塞進他懷里，頭也不回地往副駕跑：“隨你便！”

關門聲響起前，聽見季臨川低沉的笑聲融化在山風中。

山風卷起鹿鳴散落的發，余留意著車窗外，著季臨川認真收畫卷的模樣，心跳又開始不控制。

返程的山路蜿蜒，鹿鳴著窗外飛逝的景，輕聲說：“季醫生。”

“嗯？”

“謝謝你帶我來這麼好看的地方。”聲音很輕，“我已經很久沒這麼放松了。”

季臨川單手轉方向盤，另一只手輕輕覆上的手背：“以后想去哪里，我都陪你。”

車載音響正播放到《City of Stars》，鹿鳴的指尖在他掌心微微蜷，卻沒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