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座莊園待了兩天，謝祁延時刻關注著姚琴的一舉一，這期間見了的主治醫生，對方是當地神科方面最有權威的專家團隊。

可面對這樣的姚琴，他們也只說讓家屬配合監督用藥。

用藥是必然的。

至于這病能不能好，什麼時候會好，沒人敢下結論。

只要姚琴緒穩定，夏晚梔便大大方方在面前晃悠，有時候會問些無厘頭的問題，夏晚梔斟酌過后確定不會激起不好的緒就干脆順著回答。

說一花一草，談一磚一瓦，偶爾還會問與謝祁延是怎麼相的。

說起謝祁延，夏晚梔言又止，姚琴人明，見這樣直接笑著問：“有什麼話趕說，支支吾吾的做什麼，跟我還客氣？”

婆婆媽都發話了，夏晚梔湊過來小聲問話：“您覺得我人怎麼樣？”

不敢提謝祁延的名字，怕姚琴聽了又變另外一個模樣。

每隔一個晚上再見姚琴時，夏晚梔都會先試探還記不記得自己。

不遠，柳書白跟謝祁延在侍弄花草，這個距離，他們能看到夏晚梔與姚琴談甚歡，卻聽不清們在說什麼。

二人抬頭看去時，姚琴正笑著回過來。

剛被嫌礙眼兒被發配到這邊除草的柳書白心虛低了頭。

謝祁延沒。

他知道姚琴這抹眼神是在向他。

迎上目，謝祁延彎一笑。

姚琴笑出聲，也學著夏晚梔的作湊近了低聲道：“個兒高，長得帥，格也好，人嘛，白。”

想，他母親大概也長得白，不然生不出皮那麼清白皙的兒子。

夏晚梔彎了彎眉：“我也覺得。”

天藍如洗，這片湛藍天空之下，多了幾個可的人。

姚琴角漾著淺淺的笑容，忽然說了句：“不知道我的阿延長大后是什麼樣子。”

夏晚梔怔住，下意識屏息呆呆地看著姚琴。

而姚琴卻只是慨了一句，下一秒卻忘了自己說過什麼似的，打了個哈欠說自己困了。

都不用呼喚，柳書白大老遠看見姚琴打哈欠便自覺洗干凈手過來推著姚琴進了屋。

“怎麼了？”謝祁延邊摘手套邊走過來，瞧見夏晚梔的表，當即張了一下，“有反應？”

夏晚梔回過神來，點了點頭：“問的阿延長大后是什麼模樣。”

清風拂面，謝祁延靜默了一瞬。

夏晚梔看著他的眼睛，嗓音輕緩：“說，你長得高，長得帥，長得白，說你格好。”

姚琴對他是滿意的。

夏晚梔觀察著謝祁延的反應，見他笑了笑，心才也跟著落下，著兩只手抓著他十指與中指把玩，歪頭道：“很滿意你。”

謝祁延彎腰，視線與夏晚梔持平，毫不謙虛：“嗯，生的，當然滿意。”

夏晚梔嗔他一聲：“你自啊。”

謝祁延沒反駁，問道：“那你呢？”

“我什麼？夏晚梔揚了揚下。

謝祁延便順勢蹭了蹭的：“你滿意我麼？”

夏晚梔笑著親他一口，這時候并不吝嗇對他的夸獎：“滿意，很滿意。”

“我也是。”謝祁延眼波流轉，滿目深。

有在，便是最大的心安。

夏晚梔哼了哼：“我知道啊，我又沒問你滿意不滿意。”

謝祁延敢不滿意？

-

如果說前兩天的姚琴是充滿生機的，那今日的姚琴便是那失去生機的花骨朵，蔫嗒嗒的坐在椅上織。

沒有表，也不說話，偶爾閉眼小憩，但手里的活兒卻沒停，夏晚梔不知道怎麼做到的，坐在一邊安靜打量著，心里覺被什麼堵住一般，難得很。

傍晚有醫生來例行問候，姚琴配合著做檢查，醫生問什麼就答什麼，狀態比今早要好上許多。

再晚一些，柳書白給喂藥，正扶著躺下休息時，聽見冷靜的一聲：“他是阿延，對嗎？”

柳書白彎著的背脊忽地一僵，不可置信地對上清晰的目。

姚琴扯一笑，些微的苦的笑容里藏著呼之出的驚喜：“他終于還是來了。”

良久，柳書白微抖，語氣沉重：“是，他來找你了，他……找了很久。”

“他怪我嗎？”姚琴垂下眼睫，像在自言自語，“一定在怪我吧。”

柳書白頻頻搖頭：“要怪也是怪我，是我把你帶走的。”

神分裂不是失憶，姚琴很多時候都記得謝祁延，記得很多以前的事，但上的能量幾乎為負數，大部分時間里，都將這份思念深深藏在心底。

知道自己病了，知道自己有多狼狽。

這樣的，沒資格去見的小阿延。

這麼多年來，喜怒無常，柳書白包容照顧，大多時候不說話，柳書白看不出是否清醒的時候，會哄孩子似的哄，顛三倒四地胡謅，七八糟地瞎扯。

偶爾問起謝天齊時，柳書白大概是生氣了，十分哀痛地告訴謝天齊出車禍死了。

下次再問時，柳書白會說謝天齊干了壞事兒被抓，判了死刑。

再問，他會說謝天齊被雷劈死了。

……

每隔一段時間，謝天齊就死一次，還是不同的死法。

姚琴聽著好笑，也不去拆穿。

他說，便聽著。

可柳書白不知道姚琴在想什麼。

他只知道照顧，保證每天平平安安。

尋死的念頭與日俱增，偏偏柳書白不讓死。

但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

所以哪怕腦子是清醒的，也一副無無求的模樣。

不敢以這副模樣去看自己的小阿延，也早已經放棄了找謝天齊討要說法，所以哪怕清醒，也不會和柳書白說。

這副也許沒有多日子了，姚琴不想給柳書白希。

每天都在等死。

只有死了，才能擺一切苦難。

想到天上與自己的祖母一起養花，想在天上保佑的小阿延。

都想好了，這輩子就這樣了。

直到謝祁延來了。

還帶了媳婦兒來。

意識到發生的這一切都是真的時，姚琴的心是復雜的，沒有面對謝祁延的勇氣，也害怕自己忽然發病嚇著他。

“二十多年了……”姚琴呢喃著，眼神有點失焦，“他今年……”

“二十七了。”柳書白把話接過來，仍舊難掩激緒，“他長大了，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姚琴便笑了，笑得淚流不止。

柳書白坐在床沿擁懷，一遍遍哭喊著謝祁延的名字，一遍遍說著對不起。

哭累了之后，姚琴沉沉睡去，柳書白這才抬手去臉上的淚痕，替蓋好被子，他握著的手守在旁。

夜寧靜，柳書白啞著聲：“阿姚，你是不是想回去？”

一直都想回去的。

是他不讓。

這麼多年了，或許該放手了。

有謝祁延在，會安然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