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兒媳

弘暄在新婚之夜鬧得大笑話, 很快傳遍了毓慶宮上下，當然，為顧忌弘暄的面子, 大夥兒都是背地裏悄悄地笑話著他。

就連程婉蘊都是躲在被窩裏跟太子爺說的：“他原在接親時就喝了不酒, 進門後又被人你一杯我一杯灌了滿肚子黃湯，太監給灌了兩碗醒酒湯，才能自個走進新房裏, 等人都散了，也就再也撐不過了，倒在床榻上醉得不省人事。”

新婚之夜新郎醉得不省人事, 換做旁人只怕心裏都不松快了，完氏倒是個想得開的，也不抱怨，自個卸了妝發、換了裳，便和宮們一塊兒伺候弘暄更，宮打水來給他洗了腳, 也幫著親自替他洗臉手，將人都弄得清清爽爽了, 便把人推到床榻裏頭, 便也開開心心地側睡了。

誰知, 宿醉之人夜裏燒胃難，三更的梆子剛敲過，弘暄就醒了。他醉了一場, 人又迷糊, 竟忘了自個娶了媳婦, 人坐了起來，捂著生疼的額頭, 眼睛還閉著就喊著：“慶順，倒水來。”

完氏迷糊中聽見了，便黑起來給他倒了水，偏偏又是個安靜的人，輕手輕腳竟不吭聲，倒了茶水就遞過去。

弘暄手一，到一雙的小手，這哪兒是慶順那小子的手？他猛地擡起頭，這時才發覺這濃濃的黑暗之中，他的床榻邊似乎正坐著個披散著頭發、白裳的人，他登時就甩飛了茶碗，還嚇得驚出了聲。

這下守在外頭的奴才們都聽見了，連忙舉著燭火闖進來，就看弘暄嚇得抱了裏頭的床架子，完氏則呆愣愣地維持著遞水的姿勢，似乎還沒鬧明白大阿哥在什麽。

燭驅散了黑暗，看清了完氏白皙秀氣的臉，弘暄終于記起來今天他是娶了福晉啊！被嚇飛的三魂七魄回了，他默默從床架子上爬下來，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看了看被茶水打的被褥，只好輕咳一聲：“我不小心打翻了茶碗，去人換新褥子來。”

跑進來救駕的慶順和完氏帶進宮伺候的宮紅豆抿著不讓角翹起來，默契地低下頭出去開箱子找褥子，屋子裏又只剩下了兩個頭一回見面的夫妻倆。

完氏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大阿哥這是將當鬼了……用眼角地瞥向弘暄，卻發覺他的臉已經紅到了脖子，神也懊悔、尷尬，一副想鑽進床底下去的樣子。

有點想笑，但又忍住了，于是小聲道：“大爺，我給您重新倒一杯水吧。”

弘暄尷尬地點點頭。

喝完水換完被褥，兩人直地躺在床上，弘暄雙手疊放在腹部，僵得好似一木頭，絞盡腦想找話說，想了好久好久，想起完氏在花箋上畫得月影與人影，沒敢轉過頭，只低聲道:“對影三人，那副小畫你畫得真好。”

完氏沒有回答，弘暄以為也害，又自顧自輕輕地說下去:“今兒鬧了笑話你別生氣……額娘給我的宮，我都只當們是宮用著，我……我還不大習慣。我自己是個在宮裏嘗盡了‘百家飯’的人，後來到了額娘這裏，這日子才算安定下來。我不願將來我的孩子也重蹈覆轍，因此我一直在等我的福晉……弘晳總說，我只要福晉一個就好了，其實我也是這樣想的。”

完氏還是沒回應，弘暄總算鼓起勇氣往邊上了一眼，才發現呼吸平穩，竟已經睡著了。弘暄眨眨眼，終究還是釋懷地笑了。

罷了。這些話太沉重了，福晉沒聽到也好，他自己踐行于行便是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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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完兩個兒子的婚事，眼看著弘暄和弘晳都跟自家福晉過起了屬于自己的小日子，程婉蘊也開始讓自己習慣每日早晚有兒媳婦進來請安的日子，就又開始忙活去木蘭圍獵的事了。

這對程婉蘊而言，才是真正命攸關的大事。

季家的郎中先前已經被程懷章帶京城，安頓在京城吳氏投過銀子的醫館中坐堂，因醫高明，大可治毒蛇毒蟲齧咬，小到售賣蚊蟲叮咬的驅蚊膏，都賣得供不應求，還有人專門請了他去家裏看診的，竟還闖出了大大的名聲。

如今程家人仍在歙縣守孝，京城裏只留了幾個掌櫃和可靠的老家丁，程婉蘊便趁一日起，替太子爺穿的時候，裝作忽而想起的樣子跟太子爺說：“去木蘭的東西我都備得差不多了，對了，我額娘與人合辦的醫館裏聘了個妙手郎中，那人還是懷章在江蘇遇著請來的，尤擅治療蛇蟲齧咬，其他科也很是不差，我想著獵場上蛇蟲抓都抓不盡，您還記不記得，去年七爺家的二阿哥還被毒蟲咬了，狠狠燒了好幾日呢，弘晉和佛爾果春也是招蟲子的，每回去木蘭都被咬得滿包，不如請了那郎中隨行，咱們也算多有個預備。”

胤礽對這等小事倒可有可無，他回頭拍了拍的肩笑道：“辛苦你了，既如此，便讓額楚去查查那人的家底細，若是清白可用的，便來備著。”

安頓好了季郎中，又得了太子爺的首肯，程婉蘊心裏便定了一大半，卻聽著外頭小宮隔著簾子福回稟：“大福晉、二福晉過來請安了。”

“請到偏廳喝茶，稍候。”程婉蘊朗聲道，連忙將太子爺的帽子給他系上，囑咐何保忠將早點也提過去，太子爺得了康熙的旨，每隔十日便要給十八往後的小皇子、小皇孫講一回學，因此今兒早早便要走了，也來不及陪著吃飯，便讓何保忠打包過去。

不是什麽大日子，程婉蘊很快也收拾好自個，家常裳，小珍珠鈿子，笑容和煦地出來見順頌和舒和。

兩人是一起從擷芳殿過來的，弘暄和弘晳也天不亮就去上書房了，二人還有些新婚的拘謹，見了程婉蘊連忙起見禮，讓青杏扶們二人起來，道：“以後你們就知道了，我這兒是最沒規矩的，你們日後也不必起那麽早，都多睡一會兒。來，陪額娘一塊兒用早點吧。”

二人又乖乖應了是，便在程婉蘊的示意下著椅子邊坐了。

今兒早膳吃得是程婉蘊的早點老朋友手抓餅配茶，手抓餅做了十來個餡，茶也煮了兩樣用雲霧與茉莉混得茶底，先在鍋裏幹炒一會兒，炒出茶香與花香才加了牛熬出皮，再加上玫瑰花碎瓣與冰糖，又小火熬兩刻鐘，倒出來的茶又香又甜，還順口。

順頌一手著手抓餅，一手捧著太子嬪娘娘屋子裏才有的大大的茶杯，頗為好奇地觀察著杯子，那杯子也有趣，杯渾圓，上頭飾了朱泥漿，做了個小柿子的模樣，把手便是那柿子，這柿子杯是一對，手裏一只，舒和手裏一只，取得是好事雙之意。

覺著太子嬪娘娘屋子裏的東西總是很有趣。剛進宮那會兒，就發現了，弘暄屋子裏從毓慶宮帶來的杯碗瓢盆都不是尋常見的款，比如他淨面的瓷盆，做得是個胖乎乎的南瓜，做得極像，連南瓜上的紋絡都條條分明，他書桌上還擺個小桃子的花盆，裏頭裝了水，養了幾葉子圓圓的小綠植。

弘暄見好奇，便笑著道:“都是額娘給的，你去那兒，保管能見著更多。”

果然是如此，而且……太子嬪娘娘的膳食也比別好吃。順頌小口小口文雅地喝著茶，心裏地想，明天也要約著舒和早點過來請安，這樣又能吃一頓太子嬪娘娘的早膳呢！

本意想睡懶覺才讓們晚點過來的程婉蘊并不知道自己以後很難再睡懶覺了。

今兒是個清朗的秋日，日頭早早就了臉，用完膳，程婉蘊又讓兩個兒媳婦帶佛爾果春、額林珠和茉雅奇一塊兒去寧壽宮給皇太後請安，順道陪著幾個孩子在那兒玩一會兒，正好能專心收拾東西。

額林珠對這兩個新來的嫂嫂、弟妹都很喜歡，雖然平日裏大大咧咧的，但卻看得出來兩個人的子都是好的，雖然不會跟著胡鬧，但也不會跟額娘阿瑪告狀，有時還會替遮掩說呢。而且們進門來，都很用心地給們親手準備了見面禮，完氏給畫了一副騎馬的小像，竟然畫得十分有八分相似，讓額林珠嘆為觀止。舒和給的小馬做了一件披掛，上頭全是拿金線一針一線繡的，也細非常。

兩人給弘晉的都是鵝，完氏是畫《弘晉大戰大鵝圖》，把弘晉畫得威風凜凜，弘晉見了就嚷著要掛在他床頭去。富察氏是給他的則是一只胖乎乎的大白鵝玩偶，個頭比弘晉還高，裏頭填的就是鵝，抱起來還暖和，這下弘晉可算滿床各式各樣的大鵝裏來了個大鵝王。

完氏給佛爾果春的是一只活兔子，但那兔子耳朵居然不是豎起來的，而是像小狗一般垂在臉頰兩邊，格外可，聽說是專門找了人去廣州十三行找荷蘭人買回來的。

這垂耳朵的兔子是黑白的，又長又，還剃頭師傅心修剪了一番，顯得腦袋更圓更可了，這本來是一對的，最後路途遙遠只活了一只，這只還專門養了半個多月，養得又胖又健康才送進來。佛爾果春喜歡得不得了，要不是這兔子一邊吃一邊拉，都能抱著睡覺。

後罩房因此多添了一只小，倒也熱鬧了幾分，旺財走以後，後罩房上下所有人都低落了好久，即便劉側福晉說當年送給的旺財的同胞兄弟的兒下了崽，其中有一只也是這樣四眼金包銀的小狗，和旺財生得很像，說要送給額娘，額娘最後還是沒要。

額林珠知道，額娘不想再養狗了。

只有旺財才是旺財，不能替代。

富察氏給佛爾果春的則是找戴春林專門定制的兔兔香，還是桃味的，撲在臉上細膩如雲霧，這東西就是宮裏都難尋，惹得臭的佛爾果春一個勁抱著富察氏甜甜地好嫂嫂。

們都是專門千方百計打聽了東宮孩子的喜好才準備的，唯有茉雅奇們兩家都沒打聽出什麽來，東宮裏的二格格似乎說不上特別喜歡什麽，也說不上特別討厭什麽，混在兄弟姐妹裏，似乎更是不大起眼。

最後完氏給做了一雙鞋子，富察氏準備了一盒通草花纏起來做的簪子。兩個嫂嫂有些為難的神，茉雅奇卻很乖巧懂事地收下了，笑著說:“我很喜歡，謝謝兩位嫂嫂。”

日子很快過去，等到了婚的第九日，弘暄和弘晳要陪著自家福晉回娘家歸寧。天氣很好，風很涼爽，但兩兄弟的心都有些七上八下的。

兩人在前頭慢吞吞地騎著馬，後頭跟著自家福晉的馬車，兩兄弟并肩控馬而行，相互看了一眼，都有些害怕地咽了咽唾沫。

完家和富察家不在同一條街，分道揚鑣時兩人相互握了握腕子，都有種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的悲壯。

這回沒有兩個蒙古婿幫忙，這倆果然都被灌得找不著北，弘暄純粹是酒量不行，葉赫那拉氏很護著婿，著搟面杖瞇著眼睛守在一邊，羅富安喝得膽戰心驚，都沒敢多灌。

弘晳則是被富察家的衆多兄弟圍攻，哈日瑙海那日撒跑得太快，最後也沒被逮住，富察家的兄弟一直記著呢，可算狠狠報了迎親時的仇。

而兩家的夫人看著兒面紅潤、地回家來，也放下了大半的心，不由細細地關起門來關心兒婚後日子過得如何。

李榮保的夫人覺羅氏，出閑散宗室之後，時常出宮闈，對宮裏的消息更靈通些，弘晳阿哥在做西洋機，這是宮裏人人都知道的事，覺羅氏生怕他是個子古怪的人，不好相，因此特意執了兒的手，小聲地問道:“這幾日相下來，二阿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