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收藏在自己書房的世界堪輿圖不夠準確，格爾芬和阿爾吉善獻上了從英吉利人船上找到的航海圖，大洲、島嶼的位置都確無比。

很接近後世世界的全貌就此展現在了康熙和胤礽的面前。在這張巨大的羊皮航海圖裏，大清比起來都顯得越發狹小了。

格爾芬這次他們俘虜了許多英吉利海軍的士兵，以及像畜生般被裝在船上的黑奴、黃奴、囚犯，這才知道洲那邊全是他們的種植園，他們去非洲、東南亞各島獲取黑奴和黃奴，運到洲當奴隸，然後再將收獲的棉花和羊運回歐洲紡織廠加工，加工完再傾銷到世界各地，他們已經利用海貿將幾個大洲都控制在手心裏了。

最令人膽寒的是，那艘船的黃奴裏竟然也有華夏人，大多數是沿海討生活的漁民，被他們許以厚利騙了去的。

“外邦亡我之心不死。”康熙冷哼一聲，若非大清如今還算強大，這些西方人只怕也要將大清百姓像那什麽非洲的黑奴一般，大肆販賣。

除此之外，英吉利除了飛梭，已經率先研制出了改良的紡織機，取名珍妮紡織機，織布的效率又翻了好幾倍！這意味著，英吉利能利用紡織機織出更多更好的布，掙更多更多的銀子。

這般下來，他們自然就會需要更多的奴隸、更多能種植棉花的土地，澳洲顯然就是他們接下來的目標。格爾芬打退他們一次，他們就會善罷甘休嗎？

康熙直覺這些外邦人不會。

他們必須加快掌控澳洲，否則遲早會遇到更大的危機，但這塊土地太大了，要徹底吃下去也很難消化……康熙為此急忙來親近大臣商議對策，胤礽也陪伴在一邊，跟著早出晚歸，累得熬出了黑眼圈，臉也瘦了一圈。

在這樣的繁忙之中，康熙空觀賞了一下阿爾吉善與袋鼠的搏鬥表演，還賞臉看了看一直抱著樹不是睡覺就是吃葉子的貓、以及喜歡躲在水裏的鴨田鼠。最後因為十八阿哥喜歡那灰樹貓（康熙取的名字），康熙勉為其難將這樹貓養在了永壽宮裏，還專門找花房的匠人在那兒搭了玻璃暖房，還移栽了格爾芬帶回來的十幾棵桉樹，據說這樹貓還氣，只吃這種桉樹葉子，還要吃的。

其他的摔跤大跳鼠、鴨鼠（康熙取的名字）都因相貌醜陋既不得老皇帝歡心也不得小阿哥們的青睞，為此赫舍裏兄弟還被皇上告誡:“以後不要大費周章帶此等無用之回來。”

程婉蘊沒想到有生之年能在大清看到這些神奇種，頗有種“神奇在大清”的迷幻。不過也趁機擼了擼考拉，頗覺滿足。

進了五月，宮裏最大的事便是十五、十六阿哥大婚，他們一個婚期定在五月、一個定在六月，相差無幾。雖說是親兒子親，但王嬪娘娘只能在宮裏等候第二天兒子領著媳婦進宮敬茶，因此格外拜托程婉蘊賞臉赴宴，給十五十六撐撐場面之餘，順帶帶上一直想去看新娘子的十八出宮給哥哥賀喜。

自然不會推托，今兒便準備要帶著大大小小、齊齊整整的七個葫蘆娃（含十八）出宮鬧房、喝喜酒去。

欽天監算得大吉日，但天公卻不作，這大喜的日子反倒下了淅淅瀝瀝的小雨，人坐在屋子裏，哪怕不開窗都能聞見泥土和青草的氣息。

雨打檐聲，院子裏積了一個個大大小小的水窪，空氣都是漉漉的，這樣的天氣就連最淘氣的咪咪都不喜歡折騰，只窩在屋子裏打瞌睡，旺財也是，下雨天又顯得有些鑽骨的冷，貓貓狗狗了一屋子，都願意挨著火盆睡覺，等程婉蘊穿戴齊整出來，咪咪的臉都烤焦了，胡子卷得像豬尾。

“著了！著了！”程婉蘊尖一聲，趕忙讓添金把它們都抱開，把貓狗挨個檢查一番，果然或多或都焦了，偏偏貓貓們都一臉無辜，程婉蘊都不知道說啥好了。

“下回用帶蓋子的火盆給它們取暖吧。”程婉蘊仔細看了看咪咪那焦黃焦黃的老臉，忍不住笑著擼了一把，“本來就掉，現在更禿了！”

旺財短，反而幸免于難，程婉蘊也了它的腦袋，它輕輕了的手心，它最近睡覺的時候多了很多，讓心裏很擔心，可是這是人類也無法避免的生老病死，在狗上更是無能為力，每每到難過，都只能勸自己要接。

程婉蘊不知為何今日有些不安，便格外待添金要照顧旺財和咪咪，把金魚缸搬進來別淋雨，好生安頓完家裏的小，才讓人套了兩輛車，大孩子一輛車，小孩子跟坐一輛車，再拉上兩車和賀禮，就這般出門去了。

今兒太子爺也會去，不過他現在還在乾清宮陪皇上批折子，等會只怕直接過去了，程婉蘊和他約好了在十五阿哥府上彙合。

今日是十五阿哥的喜事，兩兄弟府邸也挨著，就隔道牆的功夫。程婉蘊到的時候眷裏頭已經很熱鬧了，今兒下了雨，反倒讓得了閑的數字兄弟們都來得很齊全。

程婉蘊帶著額林珠、茉雅奇和佛爾果春（弘暄領著弘晳和十八自然去了前頭男人那邊）跟著十五阿哥府的小宮邁過二門、穿過游廊，進了後頭的臨水閣。

閣人都已經很齊了，一進來，裏頭的人便連忙起來向行禮，不等衆人福就笑著起，再隨意一掃，只見一三四五七八九十、十二十三十四的福晉都到了，們原本應該是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說話的，東一簇人西一簇人，把水閣裏外都占滿了。

“娘娘快來，我們正在說十三弟妹的喜事呢。”四福晉、五福晉笑意盈盈上前把拉到了一張桌子邊上坐下，這張桌子上還坐著十二福晉、十三福晉和十四福晉。

程婉蘊見此形微微一笑，在宮裏來得晚，今兒是府邸相鄰的八福晉和四福晉是來得最早的，但八福晉傲氣，來了便自己占了一桌，故意跟四福晉打擂臺。

烏拉那拉氏也懶得理會，八福晉在們妯娌裏頭的名聲也差，便也自己坐著。

等其他人陸陸續續進來，三福晉、七福晉坐一塊兒說話，大福晉則張氏邊圍攏著與皇家沾親帶故、有臉面來賀喜的宗室或兵部大臣夫人們也很熱鬧。而八福晉那頭，除了九福晉之外，連十福晉也不過來，是正兒八經的蒙古郡主，論份，這一屋子的妯娌都沒有份高的，才懶得捧八福晉的臭腳，又不是什麽好人！

不顧八福晉那張青青白白的臉，十福晉自己坐在窗邊吃東西，悠哉悠哉的。

太子嬪娘娘還沒到，四福晉就了太子一派的眷代表，五福晉不用說的，一進屋就目不斜視直奔四福晉而去，十三福晉也是，捧著五個月孕的肚子眉眼都是笑過去了。

八福晉這會兒還十分穩得住，在場誰不知道，老五老十三本就是太子爺的狗，他們的福晉夫唱婦隨也很正常。

結果，水閣外頭的太監高聲道:“十二福晉到！”與世無爭的富察氏一進門，卻一反常態，進了門跟衆人客客氣氣見過禮，卻好似眼皮子淺沒見過好東西似的，跟四福晉見禮時驚訝道:“四嫂這頭花真好看，可是自己纏得？快教教我，我這笨手笨腳的，怎麽也做不好。”

四福晉自然會意，笑著拉了過來，溫和地說:“這是太子嬪娘娘以前賞的，我哪兒會這心思巧的東西呀？你過來坐著，等會太子嬪娘娘來了只管纏著教你就是。”

十二福晉富察氏原本也跟十二阿哥似的誰也不得罪、誰也不親近，一般參加這樣的宴會，都寧願自己躲著，如今卻坐到了四福晉邊，與五福晉、十三福晉也相談甚歡。

一直觀察著們那頭向的八福晉、九福晉面都是一沉，十二福晉此舉并非代表一個人，也是代表著富察家徹底倒向東宮了。

更讓們心裏直冒酸水的是，就連十四福晉一進門以後也都嚷著好冷好冷四嫂快借我個手爐暖暖，一下就紮進烏拉那拉氏懷裏了，連看都沒看們一眼，以前完氏哪怕強歡笑也要堆起笑臉坐在們邊的！

八福晉咬著牙，帕子都要爛了。

眷這邊暗流湧，前頭爺們那兒更是如此，老八是自己來的，來的時候老大已經跟大臣們喝上酒了，他邊也很快圍了些好的朝臣，但他還是憋了一口氣。

過了會兒老九老十來了，有弟弟們幫著支應、擋酒，老八眉目漸漸舒展。

結果，沒一會兒就聽外頭的太監激得嗓子都快劈了聲音:“太子爺、四爺、五爺、十三爺、十四爺到！”

屋子裏所有的人在聽到這一嗓子以後立刻全都了起來，即便是不不願的老大也要整理好帽，大步迎到臺階下。

漉漉的小雨中，太子一杏黃四爪蟒袍走在最前面，依舊溫和清朗的眉目沾了雨，更是出塵明俊，他後半步四個兄弟也個個姿拔，袂臨風。

“奴才（臣）給太子爺請安！”

“二弟（二哥）萬福。”

太子是半君，不論是兄弟還是朝臣與他相見都要“六叩二拜”，只是胤礽子仁和，從來沒有端著架子讓人真的跪下來行兩遍六叩禮，今日也是如此，見衆人打千兒就笑著免禮了。

等給太子爺見過禮，才拜見其他四位避開的爺，衆人又一擁而上將他們一齊迎了進去。

胤禩一直目沉沉地著十四，那事兒也快一年了，他竟然是除了過年以外頭一回見十四，平日裏打發人去他府上，總說不在，親自過去也說不在，老八也有傲骨，一回兩回便不伺候了！

過年的時候，他在老四和德妃邊，胤禩端著酒杯想走過去，才剛一步，就被德妃用一個冷冷的眼神釘在了原，最終也沒有說上話。得罪了德妃，連累了母妃在宮裏苦，是胤禩最後悔的事。

但那張明德說得真有幾分道理，他錯過去那一年，直到如今府裏八福晉和兩個格格這肚子都還是沒任何消息，子嗣艱難四個大字都快在他頭上了，他自然心急如焚。

胤禩就這麽看著十四，心裏思緒萬千，他今兒也只顧著側頭和十三說話，在比兩個人上掛的嵌瑪瑙匕首誰得更鋒利一些，挨著太子和老四進了屋。

太子爺來了以後，本來圍在他和老大邊的朝臣也不敢明目張膽站在他們邊了，回頭讓太子爺一句話告到萬歲那兒，誰能有好果子吃？于是胤禩和直郡王邊都顯得有些零零落落。

直郡王邊還有張家、納蘭家和伊爾覺羅氏的妻族母族陪著喝酒，兒子弘昱也大了，在皇孫那桌聲音響亮地著拿酒來，比太子爺兩個兒子加起來還要豪邁。聽著直郡王時不時大笑出聲，胤禩就尷尬了，妻族……八福晉父母都論罪，安親王府也倒了，母族……全都讓康熙殺了，哪裏還有人？兒子……這等求而不得的稀罕玩意那就更沒有了。

老九友甚廣，四專營找人喝酒去了，他是個明的人，自打十四養外室的事過後，他雖明面上對他一如既往，但胤禩心思敏，還是覺著老九待他不同了，不像以前那樣真心……

老十坐下來只知道埋頭吃東西，胤禩看著端了酒杯悄悄往太子邊蹭過去敬酒的十二，頗有些頹唐地呼出了一口氣。

終究還是……終究還是比不過。

酒過三巡，菜也上完了，十五被哥哥們灌得新房都找不到了，是太監們又醒酒又催吐才好歹緩過來的。十四和十三也已經喝趴了，老四直腰桿坐著，看似很鎮定，實則應該已經暈得差不多了。胤礽繼承了康熙的海量，還能自如地吩咐奴才們把幾個爺都擡到偏廳去歇會兒。

胤禛板板正正坐在那兒，人都呆了，還堅持道:“我沒醉。”

胤礽扶額:“把這個也擡進去！”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報信的人正是額楚，他翻下馬，跟門房亮明印信就沖了進去，跪到太子爺跟前磕頭艱難地道:“爺，程家來人進宮報喪，程家老太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