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提點的話全沒用上，他為此更加放了一半的心，心想，好歹沒墜了石家名聲，是個懂規矩、知道眉眼高低的大家閨秀，至沒出錯，這就很好了。

回了毓慶宮，他在屋子裏歇下，不知為何總有違和之，這屋子怎麽顯得如此冷？務府送來的擺件一個也沒瞧見？分明是喜慶之極的婚房，到都是紅綢喜字，可卻出幾分淩冽之意。

阿婉的院子裏都是花花草草，屋子裏擺著泥人、碗蓮、孩子們各式各樣的小玩，伺候的人取的名字都是水果輩、金銀福祿壽。

正殿外頭一盆花也沒有，青石板隙裏連一雜草都拔了個幹淨，空得好似個校場，太子妃的屋子掛著紅纓槍、長弓長箭，還有阿瑪石文柄生前佩的腰刀，邊四個大宮連弩、畫戟、雁翎、越。

有了前頭兩個釋義如此直白的名字，胤礽自然也參了何為雁翎，又何為越。

弩戟刀劍，太子妃不愧是將門虎，邊奴婢都以名兵而名。

胤礽覺著他的太子妃不大簡單，之後就聽見說要拿洪登立威，胤礽自然應允，一則這洪登該死，二則太子妃敢在大婚第二日就想到借此機會收拾敲打毓慶宮的奴才，的確有主母的氣度與威勢。

何況，尋常人若得到洪登的投誠，有的會心中暗喜、有的會順勢收下這個眼線，從而打探到毓慶宮更多的事來，太子妃都沒有。

選擇揭開這遮布，告訴所有人，不吃這套！也有能力不吃這套！

胤礽也為這朗闊的氣度折服了，若是換做李側福晉……李氏早就把洪登納麾下，細細盤問，直到他肚子裏的貨全倒幹淨了再設個局把人丟個幹淨。

這就是人與人之間的區別。

“噢，既然太子爺說不用問了，那我就對大夥兒略說兩句心裏話，”石氏說著站了起來，走到前廳中央，看也不看已癱一灘爛泥的洪登，先將目投于外頭的管事們上，道，“大夥恐怕都在想，我這新來的太子妃是什麽脾氣，好不好伺候？為此像這個洪登一般四打探、瞎琢磨的人也不，既然如此，那我直白告訴大夥兒，你們都聽清楚了——”

習慣站得筆直，回，也將視線緩緩從幾個格格和側福晉上掃過去。

“我這人啊眼裏不得沙子，較真，是極不好伺候的——”

太子妃話才剛起頭，胤礽就一口茶噴了出來，用手捂著，咳得十分劇烈。真有人當衆說自個不好伺候？之前在皇阿瑪、皇瑪嬤面前分明不是這樣的！

溫婉有禮、賢惠大方——這八個字，是康熙親喝完敬奉的茶，親口褒獎的。

“畫戟，給太子爺重新上一杯茶，別嗆到了。”石氏溫和地囑咐邊人，隨後扭過來，又是一副冷肅的面孔了。

“我是石家，承蒙皇恩浩，如今了皇家的太子妃，但石家世世代代都為武將，更是散落我大清各地為國鎮守邊疆，石家從來秉持著治家如治軍的家訓，講究紀律嚴明、論功行賞，從不搞任人唯親、虛頭腦的那一套。我也是這樣的為人，你們若是好的，自然不愁出頭，若是不好的……如有洪登這種念頭的，也趁早給我斷了，好生夾著尾做人。”

石氏似笑非笑接著道：“其次，我最恨洩軍的佞，這話放在毓慶宮裏也一樣，不管是往外往裏議論主子、暗中傳話挑撥離間的，在我這兒絕無優容餘地。”

言罷，擺擺手，畫戟和連弩便一左一右鉗著那洪登的胳膊，把面如死灰形同死狗一般的他拖了出去，很快牆外頭就響起了板子聲和堵了的嗚嗚聲，後來就只剩板子聲了。

再過一會兒，板子聲也停了，衆管事眼睛盯著地面，死死埋著頭，卻能看見那畫戟和連弩的宮一步一個腳印地進來回話，們分明是年紀輕輕的子，掄起人的生死來卻語氣稀松平常：“回太子爺、太子妃的話，共打了四十大板，人還剩一口氣。”

“嗯，好湯好藥養著吧。”這樣雷霆手段打完了人，石氏說完忽然轉了口風，笑道：“沒嚇著大夥兒吧，哎！都怪我，總想著大夥都是知底細的老人了，用不著拐彎抹角，想著三言兩語把話提前說明白，也省得你們猜來猜去的，是不是？這樣吧，等會各管事都在分例裏多加兩個菜，三個格格和兩個側福晉都在我這兒一塊兒用膳，咱們樂呵樂呵，太子爺您說呢？”

胤礽用一種極新奇的目瞧了太子妃半晌，點頭道：“好。”

太子妃滿意地點點頭，坐回了椅子上，笑著讓連弩畫戟先下去：“裳鞋底都沾了了，在主子們面前不得失禮，先去換洗再回來伺候。”

另有利媽媽來小太監瘋狂地拭著沿路的跡。

趁著底下在收拾灑掃、等候膳房送膳的時間裏，太子妃開始端詳下頭這幾個人的模樣，三個格格都是一樣低著頭假裝喝茶，卻嚇得手都在抖，半天也沒喝進去一口。

嗯都是鵪鶉，不足為慮。

李側福晉……低眉順眼地撚著腕子上的持珠，阿彌陀佛念個不停，暫時看不出，但做個太子爺已經跟他過底，滿院子的人他最不滿意的就是這個李側福晉了，留著不過是李家還算得用，是犯過錯的人，如今形同拘役。

程側福晉。

有意思的是，太子爺向他介紹這後院裏的人時，并沒有厚此薄彼，都評價了一兩句，唐格格是：“老實能幹”，李格格是“才尚可”，範格格是“沉默寡言”，甚至到李側福晉這頭還多說了一些，因此落在程側福晉上，他也只言簡意賅地說了四個字：“踏實本分”。

但太子妃沒有錯過太子提及時那瞬間便溫下來的目。

所以多多看了坐得離最近的程側福晉一眼，帶著不加掩飾的打量。

然後就發覺程側福晉也在用眼風著、小心翼翼地看。

那眼神亮晶晶、水盈盈，臉上還滿是崇敬與贊嘆。

太子妃：“……”

淡淡地收回目，看來這是個傻的，怪不得太子爺為了殫竭慮，還特意不在面前多說，特意做出一碗水端平的模樣給看。

胤礽也見程婉蘊這模樣，也十分想扶額。

他忽然就想起當年還是個小格格的時候，頭一回進宮拜見李氏，也是這樣，人家楊格格與李氏都打著機鋒奉承試探了好幾回合了，竟然在吃點心。

這麽多年了，都當額娘了也沒有長進，這可怎麽辦呀？胤礽陷了憂慮當中。

程婉蘊……程婉蘊早就看傻了呀！

也設想過太子妃會是什麽樣兒的，眼前略過了大福晉、李側福晉、僖嬪以及溫僖貴妃的模樣，算是把見過的深宮人都想了個遍，誰知沒有一個挨邊。

原來這天下還有這樣的大帥[嗶]……啊不，如此英氣人的子！

那周氣度，連男子也塵莫及！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