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算這小子還知道疼額娘。”胤礽頗欣，“以後讓他好好孝順你。”

當初生額林珠花了一整晚，這次從見紅到陣痛、開指也就四個時辰，雖然痛還是痛的，但因為忍耐的時間不長，心都會比頭一次輕松些，所以這次生完還能坐在這兒和太子聊天，神十分的好，也不覺困。

“那就好，我剛從皇阿瑪那兒出來就聽說你發了，可真把我嚇壞了。”胤礽都有些難以回憶從乾清宮到毓慶宮這一路上他都想了些什麽，總覺著好似把生産時聽人說過的各種狀況都想了一遍，自己把自己嚇得臉發白，于是果斷嚴肅批評了剛出世的兒子，“這小子真是個急子，比預計的時間早了有大半個月呢，幸好你和孩子都安康。”

程婉蘊覺著好笑：“太醫說了，生産日子前後差上半個月，都屬常事，不算早産。”

古代沒有後世的醫學技，預産期不準是常態，就是後世有B超、胎心監測之類的手段，也不能準確預估孩子哪天出來，之前額林珠遲了好幾天，這回就提前了半個月。

也有人說生推遲，生男提前，但這大概都只是一家之言罷了，不準確。

“正好阿克墩也快四歲了，趁著這次一并讓皇阿瑪給賜個名字。”胤礽又說，“你有沒有喜歡的字，我可以擬在一塊兒給皇阿瑪參詳，若是取中了，豈不更好？”

“這事還是托給二爺吧，我取名字的功夫實在不怎麽樣……”程婉蘊就搖搖頭，除了一個“弘皙”，都不太記得太子爺的兒子們什麽名字，說來好笑，四爺的兒子倒是個個都一清二楚，這就是歷史勝利法則啊，失敗者在史書上是得不到偏袒的。

胤礽卻一下就想到了咪咪和旺財，心中也是一凜，他怎麽忘了這一茬！

是不該讓阿婉想名字！

于是他立刻收回了剛才的話：“你說的有理，還是我和皇阿瑪來想名字就是了。”

程婉蘊：“……”也不用表現得這麽明顯吧！

二阿哥喝完了被嬤嬤抱進來了，他手腳都胖乎乎的，兩只小手握拳頭乖巧地攏在肚子上，吃飽喝足睡得正，程婉蘊讓嬤嬤將孩子放在邊，了他還有些漉漉的額發，垂眸將他看個不停。

胤礽則溫地看著他們娘倆。

屋子裏一室春暖。

外頭，哈日瑙海被宮帶到一間小屋子上藥，還給他燒了熱水讓他沐浴。

他便泡在灑滿花瓣的大木桶裏，宮拿巾子替他背，然後他就聽見了院子裏有咯咯的清脆笑聲，跟著還有個小男孩擔憂的聲音：“妹妹慢點。”

“鴿……鴿子……快來！”

哈日瑙海已經能聽懂一些漢話了，所以他一開始聽見男孩妹妹，便覺著這大概是太子爺的兒吧？結果沒一會兒又聽見那孩兒鴿子。

難不，邊伺候的太監鴿子？

太監這種人，哈日瑙海也是進了京城以後才見的，算是大大開了眼界，草原上可沒有太監，當然，讓他開眼的地方不僅僅是太監，還有紫城的華貴與皇族的奢靡。他還在漠北的時候，哪怕貴為汗王之子，邊也只有幾個奴照看，而且奴還要做別的事，或是收拾羊、或是洗裳，或是打水煮青稞團團，有時奴背著他要走很遠的路，才能找到水源。

而宮裏的“奴”各個都穿得鮮亮麗，尤其是跟在皇子邊的嬤嬤與大宮，手上連繭子都沒有，哈日瑙海也從沒見過們幹活，活都另外有一群人幹。

哈日瑙海還悄悄數過了，和他一塊兒讀書的皇子邊，通常都會跟著八個不幹活的太監，和四個不幹活的“奴”，除了這些不幹活的，起碼還有二三十個幹活的太監和宮伺候他們，另外，他們每人還有兩個老媽媽，專門給他們喂！

這也是讓哈日瑙海嚇了一跳的事，他就見過那個最小的皇子，和他歲數差不多，別人管他十四阿哥，他中午歇在上書房睡午覺醒來，竟然還趴在嬤嬤懷裏喝了一頓。

周圍的人也習以為常。

哈日瑙海一歲就斷了母，往後都是喝的牛羊，他也沒有專門的嬤嬤，他吃母親的，有時嬸嬸、姑姑也會喂他。

總之，他掰著指頭數了半天，得出結論，宮裏伺候一個皇子就要四十幾個人了！

這結論令他有點難以置信，于是他隔天又數了一遍。

他數牛數羊一向都很厲害，所以他覺著自己沒有數錯，真是有這麽多！

要知道，他的額祈葛（父親）、額赫（母親）邊伺候的人都沒有那麽多，尤其現在他們的部落正在和葛尓丹打仗，又死了不男人，連牛羊也被搶走了好多。

哈日瑙海想起總是背著他四忙碌的奴，坐在香氣四溢的浴桶裏，也有些想家了。

等洗完了澡，那宮給他拿來一套簇新的裳，蹲下來替他穿好，又領著他出去吃飯。

他吃不大慣宮裏的蒸菜，但宮的手十分溫暖，讓哈日瑙海想起了額赫的手，于是他順從地跟著出去了。

剛剛進來的時候四都是忙的人，他沒來得及細看就被人領走了，現在出來才發現，院子裏生機，春風吹來花草香，還有他沒見過的尖頂大木屋（城堡）連著個怪模怪樣的橋，橋又連著個陡坡（梯），那陡坡底下竟然還有一池子彩豆子！

然後他就見一個小圓腦袋從那木屋的窗子裏探出頭來，圓溜溜的杏仁大眼彎了小月牙，頭上紮了兩個小包，那木屋窗子被畫了兔子的形狀，那腦袋出現在窗裏，竟就像量好了似的，嚴合。

于是在哈日瑙海看來，就好似那地方突然冒出來一只長耳朵的小白兔。

額林珠見了哈日瑙海這陌生的小豆丁也是一愣，歪了歪頭問道：“青杏姑姑……這是誰？”

“這是蒙古準葛爾部策妄阿拉布坦臺吉的小世子，”青杏笑著將哈日瑙海牽到梯旁，“大格格，您該稱呼他哈日瑙海哥哥。”

額林珠哪裏懂什麽策妄阿拉布坦臺吉，但知道這人看起來和阿克墩哥哥差不多大，是可以陪自己玩的！額林珠基本沒什麽玩伴，哪怕是小太監也比大很多，而阿克墩和從小一起長大，這個哥哥早就玩膩了！

“哪吒鬧海……鴿子！”額林珠熱地招呼人家，一點也沒發覺自己沒念對這名字，趴在窗上，“上來玩，陪額林珠玩……”

哈日瑙海皺起眉頭，用蹩腳的滿語糾正：“我哈日瑙海，不是哪吒鬧海，也不是鴿子。”

“快鑽進來，從這個進來，哪吒！”額林珠已經快兩歲了，其他話都說得十分準確，唯獨哥哥與複雜的人名容易舌頭打結。

哈日瑙海：“……”怎麽幹脆他哪吒了？！哪吒又是誰呀！

他愣了會的時間，已經被等不耐煩的額林珠拉進了城堡裏，他才發覺這裏頭是別有天！這房子外頭已經裝飾了許多彩畫，原來裏頭也是，畫著各式各樣的小、花草樹木。

哈日瑙海都看呆了。

青杏見狀，在外頭強忍住笑：“世子先在這兒和大格格玩一會兒，外頭涼爽些，奴婢去替您將膳桌擺過來。”

這都怪主子昨日給大格格念的睡前故事哪吒鬧海，這不就弄混了麽！

哈日瑙海在比自己小三四歲的額林珠帶領下，玩得酣暢淋漓，這輩子都沒這樣玩過，以前在草原上，他哪裏見過這樣的玩呀，奴是被虜來的漢人，得空的時候會教他吹笛子，給他用草編小花籃，裝一些從泉河裏撿到的彩小石子，教他打石子。

其他的生活，便是騎馬、箭、摔跤、賽馬、趕牛羊，來到宮裏之前，額祈葛了個熬鷹的老師傅教他獵鷹，熬一只屬于他的鷹，但他還沒找到，就跟著皇帝來了京城。

他就好像來到了另一個世界裏。

等青杏擺上了一桌子晚膳，他瞪大了眼，才發覺這世界，他終究了解得還不夠。

不是宮裏的東西不好吃，是他原本沒吃過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