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婉蘊哼著歌給幹抹鹽，一副自得其樂的模樣。

看那麽高興，這種晦氣的事，他們這些做奴才的本都說不出口，添金甚至在心裏想，格格這一胎懷的怎麽不是時候？轉瞬一想，陪著太子爺打獵哪有皇嗣重要？便在心裏呸呸呸個不停了。

碧桃心裏憤憤不平，切切得砰砰響，心裏也在說服自己：去了又怎麽樣，不就一兩個月時間麽，唐格格模樣不過清秀，也不一定能攏住太子的心，之前剛進來的時候太子不也新鮮了好一陣麽，後來還不是被我們格格比下去了！可見太子爺就不喜歡！

眼見青杏碧桃快要將切好了，程婉蘊便開始準備蔥白、蒜、辣椒、生姜以及花椒八角桂皮香葉等大料了，之後，再加上二兩雕花酒一起將煮，再調醬料。

要想牛幹香辣勁道、不柴，除了質本要好，腌制的醬料特別重要。

程婉蘊用一只幹淨的碗，開始往裏加孜然、五香、辣椒、白芝麻、鹽、醬油等調料。然後拿熱油淋過，這裏的油可不能用豬油，得用牛油，是幹噴香的關鍵呢。

將裹上醬料腌制半個時辰，就可以放面包窯裏烤上一會兒，烤到表面焦黃出香了，就可以拿出來晾涼了。

程婉蘊一共做了兩斤，兩種各一斤，只嘗了一個，覺得嚼起來口齒生香，又不算很辣，便滿意地裝進幹燥的罐子裏封起來。

今兒太子若有空來看，便直接給他帶回去，若是沒空，便添金送到淳本殿去。

于是便坐在屋子裏一邊做嬰兒小玩一邊等。

準備給還沒出生的孩子打一個小搖籃床再做個能旋轉的嬰兒床布偶搖鈴，準備做上小獅子、兔子、老虎、猴子、梅花鹿的圖案，選用鮮亮的布料來做，再綁上鈴鐺，就懸掛在搖籃床上頭，小寶寶躺著就能手抓著玩。

小搖籃床已經吩咐造辦去做了，花了大價錢，讓他們用的上了年頭的松木，不刷清漆，要仔仔細細打磨好。

青杏見時不時對著自鳴鐘張一眼，哪裏不知道在等太子爺？

碧桃見了也覺著有些心酸，那兩罐子牛幹家格格做了一下午，若是給自己做的，格格早就拿出來用了，如今封起來一個也不，又不收到櫥櫃裏，想來就是留給太子的。要是格格知道太子爺要帶唐格格去熱河，心裏還不知會如何難呢！

于是兩人便搜腸刮肚地沒話找話，一會兒問格格要不要下棋？一會兒又問格格您好長時間沒畫木頭娃娃了，一會兒又說格格，要不要把咪咪抱到院子裏，您看會貓？

程婉蘊好笑：“你們倆怎麽好似屁長草一點也坐不住，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

青杏和碧桃嚇了一跳，不約而同道：“哪有什麽事？”

程婉蘊這下更加起疑，正要二人坦白從寬，就聽外頭門簾子響了一聲，胤礽渾是汗地走進來：“怎麽都進了十月，這秋老虎還這麽厲害？阿婉，你這兒有沒有解暑的茶，快上一碗給我，拉了一下午的弓，手都麻了。”

程婉蘊連忙行禮，又青杏去茶房拿下午剛做好的山楂酸梅湯。

這個時節本沒有山楂了，是夏天未雨綢繆曬了一批果幹，偶爾積食便拿來泡茶用，誰知等到早孕期一過，便特別喜歡吃酸，口味重了不是一點半點，因此茶房裏便常備這樣酸口的茶。

胤礽仰頭一飲而盡，又扶著在炕上坐下：“不是囑咐過你？以後我過來你不用這樣多禮，在毓慶宮沒人會挑你的不是，你總是福對你的肚子不好。”

程婉蘊吐了吐舌頭：“都已習慣了。”

“你瞧，這是不放在心上的緣故！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別總以為過了頭三個月便萬事無憂了。”胤礽這段時日和太醫及嬤嬤都打聽了不“孕婦的那些事兒”，甚至親筆記錄整理冊，讓程婉蘊每日研讀，銘記在心，“你這個時候雖說還未顯懷，胎相又比之前要穩當些，但也不能掉以輕心，太醫說了，你這時候要多吃些肝髒和蛋，肝髒明目，蛋滋補，對你和孩子都好呢。”

程婉蘊連連點頭，可不敢搭話，不然太子爺可是能就著這個話題滔滔不絕講上半個時辰不帶停的，甚至說著說著把自己難住了，還會當場宣太醫過來答疑解。

之前就討教過一次，當著太醫的面，太子認真記錄著“懷孕八九個月易結熱燥，應當多食用瓜果蔬菜等潤腸之。”

程婉蘊當時對上老太醫那笑瞇瞇的眼神，真想掘地三尺把頭埋進去。

胤礽見乖巧地把玩著自己的手指，便也笑著了的腦袋：“待會，我會讓嚴太醫再來給你請一次平安脈。”

今兒不是請過一次脈了？程婉蘊疑地歪了歪頭。

“皇阿瑪已定了下月月初要啓程前往熱河圍獵，我與幾個皇兄皇弟亦在隨行之列，這一去只怕要過年前才會回來了，”胤礽認真地著的眼睛，“阿婉，你想不想跟著去熱河？”

程婉蘊當然想啊！

“可是我……”程婉蘊也知道自己有子可能多有不便，這也不是自己能任的地方，氣弱三分，“我能去嗎？”

“所以我讓太醫來給你仔細瞧瞧，若是胎相穩固，不怕坐馬車，應當無事。熱河與京城沿途設有數十座行宮，用不著風餐宿，以往都是一路慢悠悠地過去。”胤礽見忐忑不安卻又十分期待的小模樣，便將人摟在懷裏親了一口，“我知道你在宮裏悶得慌，因此也存著帶你出去散散的心思，何況……一去兩個多月，我實在不放心將你一個人留在宮裏。”

胤礽還有半句話沒有說，他竟然也生出了不舍的心思，他舍不得那麽長時日不見，總想將人日日放在眼皮底下，一回頭就能看到的地方。

胤礽早已提前請示過康熙，雖然被不輕不重地敲打了一頓，讓他寵格格應當知道分寸，又說懷了子不該多折騰，但他之後的話還是讓康熙同意了。

“程氏照料兒子極用心，兒子三餐點心都由持慣了，如今腸胃都好了許多，這都是程氏的功勞。李氏要照顧小阿哥，唐氏又笨了些，”胤礽又一次拽著康熙的袖子撒，“皇阿瑪還記得之前那盒薄荷糖麽？兒子也想邊有知冷知熱的人多照應呢。”

撒的次數多了，胤礽也越發稔了。他也知道，康熙莫名對他這樣“不穩重”地樣子格外用。

“皇阿瑪，就讓嚴太醫去給瞧瞧子，若是無礙，您就應了吧！”胤礽見拽袖子似乎效果有限，便又跪下來給康熙捶，“皇阿瑪，您應了吧！”

康熙被他磨得不了，越磨越是火氣都磨沒了，只好答應了。

胤礽親昵地給康熙又起肩膀來：“皇阿瑪您真好，兒子今生能當您兒子，一定是上輩子積了大福了！”

“得得得，在這兒膩了，回去讓人把你今兒讀的書拿來！我出幾道題考考你！”康熙板著臉，把胤礽趕出去了。

胤礽一走，他又忍不住對梁九功搖頭：“你瞧瞧這孩子，怎麽越大越像孩子了！哪裏有個太子的模樣？哎！”

梁九功笑瞇瞇道：“奴才倒覺著，這是太子爺和您格外親呢，在外頭，太子爺還是極穩重的，您說是不是？”

“沒想到你這奴才還有些見第！”康熙聽了果然高興，十分認同梁九功的話，更加不去計較方才的事了。罷了，不過是個小格格，太子已有長子，又未大婚，暫且偏一個格格也無傷大雅，程氏還算本分，就依了他這一回吧！

回頭指了婚，再讓太子妃好生教教。

胤礽等在乾清宮外頭，見梁九功出來沖他一笑，他才松了口氣。

在皇阿瑪這兒，應當是過關了。

回毓慶宮的路上，他仔細回想方才與康熙的談話，心覺自己應該沒有讓皇阿瑪不高興的地方，他這段日子總會這樣，總是獨自回憶與康熙相的點點滴滴，妄圖從中尋找些蛛馬跡，又仿佛是在向自己證明一切都好好的。

他想起之前那個關于自己的夢的結局，眼底漫上一些痛楚。

究竟是為什麽，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麽？

他想得頭疼裂也想不出所以然來，所以平日裏與康熙相更加小心仔細。

這次的夢實在太零碎，時間間隔得又這樣長，他一時之間沒有其他法子，除了自謹言慎行，也傳了話給索額圖讓他多多約束赫舍裏氏的族人。

過了兩刻鐘，嚴太醫來了，他仔細查問了程婉蘊的日常飲食起居，又把了脈，才出去和胤礽回話：“回太子爺的話，格格子康健，腹中孩子一切都好。”

胤礽放了一半心，又問：“格格若要出門，坐幾日馬車，可對其有礙？我這兒有個賜的四馬車，倒是不大顛簸。”

太醫一聽就明白了，謹慎回道：“馬車行駛得慢一些，再多鋪些褥子，哪怕有些顛簸也無礙，只是這時節風大，要多備，不要著涼為要。”

胤礽得了準話，再多問了些出行的細節，便重重賞了太醫，讓他下去了。

“如今你的子還沒重到不能出行的地步，想來是沒問題的，邊伺候的人加倍悉心看顧就是，”胤礽下定決心，對程婉蘊道，“那阿婉就跟著我去熱河吧，到時你便住在行宮裏，不要去木蘭圍場便是了。”

雖然只是從一個宮殿住到另一個宮殿，程婉蘊還是很高興地答應了。

居然能出門旅游哎！

太子爺還是要帶程格格去熱河的消息仿佛上了翅膀，一瞬間飛到了毓慶宮各。

一時毓慶宮上上下下都知道了。

膳房裏鄭德隆著面不由哈哈大笑，程格格要出門，他指定要跟著去！

多長臉啊！

洪登氣得面目扭曲，恨恨地摔了勺子，白白去討好了唐格格，誰知竟然燒錯香拜錯了佛！太子爺莫不是令智昏，帶了懷了孕的格格出門，究竟是誰伺候誰呀？

李氏聽了不過淡淡一笑，自顧自地哄著小阿哥，也猜到了會是這樣的結果，但沒想到程格格真能哄得太子開口？有了子如此恃寵而驕，這程格格也有些不知骨頭幾兩重了！這樣正好，以後到了太子妃手底下，就知道要吃苦頭了，等著吧。

唐格格一邊垂淚一邊將收好的裳又一件件拿了出來，咬著，恥得無以複加，當時怎麽會覺得非他莫屬呢？

真傻！把臉都丟盡了！

唐格格將裳盡數掃到地上，伏倒在床上嗚咽地哭了出來。

程婉蘊一點也不知道這些事，只是發覺唐格格好像好長時間沒來找閑聊了？最近後宮如此風平浪靜，都沒有瓜吃麽？

但很快就被另一件事轉移了注意力——繼母吳氏帶著的大弟弟、兩個妹妹，已經到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