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芙自然發現了他盯著自己的看,點他道:“世子在想什麼?”
這便是不準再想那些事的意思。
宗肆道:“今日換了胭脂?”素雅瑩潤,雖不明艷,但很適合。
“暖香閣出了新胭脂,我自然得試一試。”寧芙是知曉自己在容貌上的優勢的,所用的脂,時常會有人詢問,是以這是為了暖香閣的生意。
“很適合你。”宗肆道。
也并非只有他說合適,見過的都這般說。
宗肆最近,人似乎好說話了許多也漸漸會解釋了。
道:“世子若是待我寬和些,我自然也是能到的。”
“好。”其實仔細分辨,就能知他這個好字,態度分明是認真的。
“我該回去了。”寧芙道。
“我送你。”宗肆道。
寧芙本想拒絕,卻見他分明是不容置喙的態度,并未再言語。
傅府的馬車上,那檀香讓人心平氣和,小案上擺著各種零,宗肆在理公事,坐在一旁,也找了本閑書看。
既并無功夫同談,寧芙卻不知他為何還要送自己。
“你心中……”他想問一問,如何看陸行之,只是到底是未問出口。
寧芙有些疑地看了他一眼。
“無事,看你的閑書吧。”宗肆道。
“這些我帶去給阿荷。”寧芙在馬車停下時,指了指那些零,對宗肆道。
宗肆取了個佩囊,將零裝好給。
“書我看到的那,我折了一頁,莫要給我了。”寧芙又叮囑道。宣王事發之前,兩人恐怕還須見面,這書還是得看的。
“嗯。”他掃了一眼,應聲道。
寧芙這才下了馬車。
白日里月娘同他回報事宜,見到那本擺在小案上的書時,手正要去,便聽宗肆淡淡道:“別。”
“可是秋郁先生的《回生夢》?”月娘便規矩地收回了手,不過這問出來,就說明也在尋這本書。
“嗯,阿芙在看,到時尋不到那一頁了,該怪我了。”宗肆隨口道。
月娘的臉卻變了變,似乎有話想說,可最終將話咽了回去。
而寧芙不過在這馬車上待了三回,就講這書給看完了。
“看了之后有何悟?”宗肆問。
“若為大義而死,倒比虛度活著值得。”寧芙道。
“江山社稷,本就是無數人以命在守護,邊防將帥,不畏生死。”宗肆道。
“世子也不畏生死?”寧芙看向他。
“為國而亡,死而無憾。”宗肆淡淡道。
寧芙在這一點上,是佩服他的,心念權勢、野心是一回事,并不耽誤心系家國天下。
“世子定會平安的。”寧芙道。
“也并非如此。”宗肆卻道,“差點丟命的境地,我也并非未遇見過,前年我中箭倒在雪中,正巧上的野狼,只是思及母妃與宣王府,我強撐著最后一口氣,與頭狼相博,一劍刺頭狼頸中,才保住命。”
寧芙上一世,卻是未聽過此事。
“王妃可知道此事?”寧芙道,按理說,宣王妃在這類事上,不會向瞞。
“母妃與阿凝,不過是后宅婦孺,何須讓們擔心。”宗肆道。
寧芙卻想,那為何要告訴,也不過是一位君。
“阿芙與母妃不同,阿芙是堅韌的君,若是我上了事,日后恐怕得告知你,指不定阿芙還能救我一命。”宗肆笑道。
何止是堅韌,也還有一些聰明。
只是誰也未想到,他玩笑般的一句話,日后竟會一語讖。
寧芙自然只好道,“若是我力所能及,定會救世子。”
宗肆道:“若有那時,你還是先注意自己的安危。”
寧芙眼神多了幾分復雜,沒再回應。
自此之后,兩人的相,已然算是和諧了不。
兩人見面,也未必說得上幾句話,有時宗肆太忙,無暇搭理,就坐著各干各的。
這一次,他顯得神沉重了幾分。
“過幾日,我要出京。”宗肆道。
寧芙便道:“會危險麼?”
“或許。”宗肆坦誠道。
經過這兩月的相,寧芙也算準了他的心思,就半真半假道:“到時能寫封信,同我報平安麼。”
“若是空閑,我便給你寫信。”宗肆眼神閃爍道。
這一次,宗肆出京的時日,也有些久。
章和來信約寧芙,一塊去了寒香寺,因著小君的磨泡,寧芙便也未拒絕。
章和尚小,穿了件圓領夾襖,亦是顯得俏皮活潑,自遠走來,好似一個團子,教人忍不住想讓臉上上兩把。
“寧姐姐。”章和一見,便親昵地挽上的手腕。
“怎會忽然想著去祈福?”寧芙問。
“聽聞北地那邊,又開始了,我擔心我父親。”章和有些擔驚怕道,“寧姐姐未在那邊生活過,不知北地戰事一起,是何等可怖模樣,每一回如此,我都忐忑得難以眠。”
寧芙只覺章和的直覺,是非常準的,上一世,距今四月后,章林生便會為宣王擋下一劍,救了宣王的命,為整個宣王府的恩人,自此平步青云。
只是不知宣王是被人陷害,還是真的正好遇上這危險的境地了。
“章妹妹不必擔心,張大人吉人自有天相。”寧芙道,章林生雖重傷,卻未丟了命。
章和道:“我這輩子,絕不會再去北地的,便是給我許多銀子,我也不會去。”
這卻不是章和第一回說及此事,寧芙在心中嘆氣道,可惜總是事與愿違。
因著是給父親祈福,章和自然是虔誠無比,磕的每一下頭,都是結結實實的。
寧芙也給父兄祈了福,思及宗肆,便也給他求了個平安福,雖只是抱著哄他的心思,但也的確是希,他能好好回來。
章和也想起什麼,道:“希世子哥哥,亦能平平安安。”
寧芙頓了頓,回頭看了一眼,只見小君誠心誠意的跪在佛像前,閉著眼睛,雙手合十。
良久后,才站了起來,重新笑盈盈拉上寧芙。
“寧姐姐,你這是替誰求的平安福?可是替你兄長?”章和看著求的平安符道。
寧芙笑了笑,卻是未再言語。
“我也給父親和世子哥哥,宣王伯伯求一個去。”章和又轉去了方丈那。
片刻后,才走了出來。
“聽聞世子哥哥出京要許久,本來我想去宣王府找他學藝的,卻也不上呢。”章和有些苦惱道,“聽聞謝姐姐和阿凝的藝,都是他點撥的,績都極好。年時在北地,他倒是教過我,可惜也全都忘了。”
寧芙也不知宗肆何時回京,只好道:“待他回京,你問問他。”
宗凝是在第二日的學堂中,聽聞了此事,不由笑道:“章妹妹,我三哥定然沒這份閑心的,他連教我也不熱心呢,你不如去問問我二哥,你這樣的小君,他不會拒絕的。”
二哥不懂與君相,對君敬而遠之,可對妹妹一般的小君,其實比三哥要耐心不。
章和卻笑著道:“我更想要世子哥哥教我,若是被拒絕了,我再找二哥。”小君,總是這般勇敢和無畏。
“你為何想要我三哥教你?”宗凝有些好奇道。
“因為世子哥哥,最厲害啊。我想要最厲害的人,教我。”章和彎起角笑道,一臉崇拜道。
宗凝便也笑了笑,道:“我三哥到時要是拒絕你,可不要哭鼻子。”
寧芙在一旁看著,卻并未兩人間的對話。
待離開了學堂后,去見了一次傅嘉卉。
將求來的平安福,放在了桌下,章和也替他求了一個,自己這枚平安福用不用,就隨他了。
“這是世子代給四姑娘的信。”傅嘉卉道。
寧芙便撕開看了幾眼,宗肆在心中并未提及自己此番去做什麼,也未告知何時回來,只寥寥幾筆提及所見所聞,倒像是忙碌中空寫了這封信。
寧芙磨了墨,在信上寫上“已閱”二字,又見信上的容,模仿起他的字跡來。
上一世,其實也是學過的,不過有神態,卻無神韻,若非長年累月,難以練到教人一眼難辨的地步。
不過也未耽誤上許久,那些模仿的紙張,被帶走了。
卻說宗肆在當晚,便回了京。
孟澤近日,才堪堪解了,找他去了溢香樓。
宗肆出現在溢香樓時,孟澤邊正坐了兩位子,都是樓里的頭牌,姿搖曳,若無骨,而臉上卻無半分風塵氣,倚靠在孟澤邊,倒像是尋求他的庇護。
子見宗肆進來,視線便一直落在了他上。
“你倒是不怕孟澈再度拿你的私事做文章。”宗肆道。
孟澤卻是似笑非笑道:“父皇也是做做樣子,不會因為人而真怪罪于我,只是也須給孟澈一個代。”便是真偏心,明面上也得裝出一副公正的姿態來。
宗肆不語,也并無半分驚訝神,在他對面落坐。
孟澤拍了拍懷中的子,笑道:“所有子都同你們一樣,見到他便走不道,我曾說過誰拿下他,我便給誰一千兩金子,你們也可試一試。”
人自然躍躍試。
宗肆卻道:“下去。”
聲音分明平靜,可氣勢人,人頓了頓,有些為難地看了看孟澤。
“沒聽見他說什麼?”孟澤笑道,其實仔細看去,他眼中何嘗不是同樣半分留也沒有,子與他而言,更是消遣罷了。
人慌忙起離去。
“分明不久前,北地才剛剛平息,按理說該夾著尾才是,如今胡人汗王方駕崩,新汗拓拔咎上位,便再度蠢蠢,到底是巧合,還是有人走了風聲舅舅軍中出了事。”孟澤道。
去年大燕糧食產量不比前年,也是因此,各邊疆才會爭奪糧草,寧諍與宗鐸在這事上有過爭執,便是因此,而這事,若非京中幾位負責相關事宜的大臣,怕是無人知曉。
再有宣王邊的兩員大將一位病亡,一位回京探親途中重傷,怎麼看,這事也不簡單。
宗肆不語。
“恐怕是想置舅舅于死地。”孟澤道。
“這一回去北齊,我已購得足夠的糧草。”宗肆道,這一回宗肆出京,明面上是去了儋州,實則去了北齊,藏在了去商談暖香閣鋪子的商人中間,背地里找了商販,談及糧草一事。
到時糧草,便以暖香閣貨的名義,運回大燕。
而寧芙為了自己的利益,寫信給了北齊公主,希得到的庇護,公主待寧芙有幾分真,并未拒絕,是以暖香閣的貨,通關之人自然不敢得罪公主,不會細查。
孟澤道:“糧草之事解決了,也算消了心頭大患,不過還是得告知舅舅要小心,這事也極有可能是孟澈干的。”
宗肆扯了下角,卻并未言語。
與孟澤商談完事,已是深夜。
宗肆回了宣王府,正巧撞上回府的宗鐸,兩人四目相對了片刻。
“事辦妥了?”宗鐸開口問,便是他心中依舊有幾分不痛快,卻也不會耽誤了正事。
“嗯。”宗肆卻是不愿意細談,眼神中也有幾分不耐煩。
“林副將的眼睛瞎了。”林副將,便是宣王手中的一員大將,回京探親途中,被人刺殺,索還未亡。
“明日我會進宮,替他求封賞。”宗肆道。
宗鐸點點頭,并未再多言。
越是遇到重要之事,便越得冷靜,宣王府中,倒是與平日里,無半分區別,這事雖嚴峻,卻也絕非眼下之事。
第二日,宗肆在府中遇到了章和。
章和未料到會遇見他,眼中不由多了幾分喜,眼神亮晶晶的,燦若星辰,道:“世子哥哥,我想學藝,你能否教教我?聽聞謝姐姐和凝姐姐,都是你一手教的,我也想得個好績。”
宗肆看看,章和還未及他口高,求人時,真誠而又不諂,十分討喜,只不過他卻未同意。
章和去找了宗凝訴說此事。
“我早說了,我三哥沒那個耐心。”宗凝卻早已預料到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