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梨聽聞傅晏禮重傷的消息，總覺得不太可能。他手極好，且不論去哪兒都不會毫無防備。

可是...萬一呢？

“唉！”

沈清梨焦躁不安地在馬廄里來回踱步，深怕傅晏禮真的出了事。

胡三見狀，試探問道：“王妃，你要是不放心王爺，要不咱回去看看？”

“外頭可還有人在搜捕我們？”

“王府的人似乎都撤了回去，謝老將軍的人和老爺手底下的人還在到搜尋。”胡三如實回答。

“撤回去了？”

聞言，沈清梨更加心慌了。

胡三點了點頭，道：“不僅如此，被王爺安置在別苑的名醫，今日也跑了好幾趟王府。”

“不行，我必須回去看看！”

沈清梨知道，傅晏禮極有可能在誆，可還是不敢去賭。

是想保護好孩子沒錯，但傅晏禮對而言也是極其重要的存在。

胡三和冬竹相視一眼，兩人都暗暗松了口氣。他們從小就立過誓，今生今世只聽候沈清梨一人差遣。

然而現下況特殊，他們也是打心底里希，自家小姐快些回王府。

“小姐，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府呀？”冬竹坐在干草堆上，托著腮詢問著沈清梨。

“就今晚！”

待夜漸濃，沈清梨悄地帶著兩人靜候在豫王府后門。

冬竹不會武。

要是帶一起進王府，恐會生變。

沈清梨考慮了一下，而后從懷中掏出一張銀票，給冬竹遞了去，“你去最近的酒家住上一宿，我和胡三辦完事兒就來找你。”

“小姐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

冬竹也擔心自己拖后，接了銀票乖巧答應。

“胡三，你去開路。后院看守的人不多，把他們引走，我再溜進去。”

“好。”

胡三得令，作也是相當利索，三兩下功夫引開兩個守衛，給了沈清梨趁空進府的機會。

“今日守備這般松散？”

沈清梨進府后，狐疑地看向院子里減半的夜間巡邏隊。這種況很像是傅晏禮故意讓守衛放水，好方便進來。

抿著，猶豫了片刻，還是朝著錦鸞閣的方向走了過去。

如果說這一切全是傅晏禮的安排，那麼在現的那一刻就已經逃不掉了。

既然如此，還不如先去探探虛實。

錦鸞閣里，靜悄悄一片。

連一亮都沒有。

平日里值夜的侍今夜也統統不見。

沈清梨察覺到況很不對勁，不敢從正門進，只敢趴在窗戶上，小心查看著臥房里的景。

臥房里并未點燈。

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清。

不對...

他肯定沒傷！

沈清梨心想，傅晏禮要是重傷，邊起碼得有人一直守著，不可能連油燈都不點上。

暗自松了口氣，接著又開始為自己藏何而發愁。

正想躍上屋頂暫躲片刻，后驟然傳來了傅晏禮惻惻的聲音：

“妃終于舍得回來了？”

“！！！”

沈清梨心虛轉過，見傅晏禮眉宇間染滿慍怒，氣勢瞬間弱了幾分，“你...你用苦計來誆騙我！”

“不騙你的話，你怕是不會回來。”

傅晏禮說完，遂慢條斯理地挽起袖，旋即如同老鷹拎小一般，提著的后領，將提溜進臥房。

沈清梨急了眼，手腳并用掙扎著，“傅晏禮，你不準我的孩子！”

“誰告訴你懷了孩子的事？”

“我自己把脈發現的。”

“江述說的？”傅晏禮冷哼了一聲，沉聲說道：“江述、胡三、冬竹三人未免太沒有規矩，把本王的命令當耳旁風。”

“你要做什麼？”

“不做什麼。但你要是不聽話，本王不介意把他們都殺了。”

“我憑什麼要聽你的話？我也沒有做錯什麼，只是想要把孩子生下來。”沈清梨的聲音依舊很小，是真怕惹怒他。

平日里怎麼惹他，他頂多氣到跳腳。

現在不一樣。

一個弄不好，他就會灌落胎藥。

傅晏禮見還在辯解，語氣愈發嚴厲，“你丟下本王，一個人跑去睡橋，這沒做錯什麼？”

“我這也是迫不得已。你若是不打我肚子里孩子的主意，我何須逃跑？”沈清梨低著頭，雙手擺弄著擺的流蘇，現在是既心虛又害怕。

“沈清梨，你沒有良心！為了兩個尚未出生的玩意兒，你不要本王，不要你爹娘兄長外祖一家。你這麼做是不是太自私了？”

“......”

沈清梨不再辯解，始終耷拉著腦袋，站在他面前聽他訓話。

傅晏禮見一聲不吭，心下邪火更甚，“在你心里，本王到底算什麼？就算你把本王當了生子工，咱們相也有一段時間了，你怎麼可以說走就走？孩子沒了可以以后再要，你要是沒了，本王該怎麼辦？”

“對不起。”

“道歉有什麼用？如果給你機會，你還想逃是吧？”

“......”沈清梨抿，又一次語塞。

“裝什麼可憐？說話！”

傅晏禮越想越委屈，這人真是沒有良心。

只知道顧著孩子，難道不知道要是出了事，他也活不？

“我不敢說話，怕你又罵我。”沈清梨著肩膀，盡可能不和他吵架。

若是平時，他對這麼兇，早炸了。

“你難道不該罵？”

傅晏禮上這麼說，其實早就心了。

他走近一步，還想著和好好說說，聞到上一類似馬尿的氣味，疑問道：“你這幾日，藏在馬廄里了？”

“嗯。”

“真不知道你怎麼想的，把自己搞得臭氣熏天！”

“我臭怎麼了...又沒有著你聞。”

“你還有理了？”

傅晏禮也不舍得再訓斥，索讓夏荷和秋二人將帶去沐浴更。

沐浴期間，沈清梨多次想要溜。

可這一次，浴房外頭全是守衛，胡三也不知所蹤，怕是翅難飛。

沈清梨磨磨蹭蹭洗了大半個時辰，總算把上的味兒給去掉。

被朱雀強制帶回臥房時，傅晏禮輕倚在臥榻上翻看著沈清梨隨攜帶的小冊子。

這幾日，小冊子又添了好幾頁。

上面寫的大部分是他的壞話，看得他腦殼兒一疼又一疼。

見站定在門口遲遲不肯走進，他將小冊子扔至枕邊，沉聲道：“過來。”

“干什麼？”沈清梨警惕地盯著他，再三確認他周遭沒有藏著藥碗，才慢吞吞挪步過去。

“你最好給本王一個合理的解釋，為什麼冒死也要留住腹中孩子？”

傅晏禮始終不明白沈清梨為什麼會這樣堅持，喜歡孩子他可以理解，但是都說了會有生命危險，到底在堅持什麼？

退一步說，孩子若是生下來了，卻撒手人寰，這對孩子來說也很殘忍。

沈清梨沉默半天才開了口：“這是兩條鮮活的生命，我做不到輕言放棄。”

傅晏禮惱怒，“不說實話？那就別怪本王限制你的自由。”

“哦，好吧。”

“？？？”

傅晏禮是沒想到沈清梨今晚這麼乖順，幾乎沒懟過他。他還是喜歡被懟上一懟，不然他總覺自己在欺負。

“沈清梨，你聽明白沒有？你被本王了。”

“就。反正你不許我的孩子，孩子在我在，孩子沒了，我也不活了。”

“你要這樣是吧？”

“出去，我要睡覺。”沈清梨爬上臥榻，攤開被子，快速躺了下來。

“......”

傅晏禮氣得臉鐵青，可見神疲倦，又一次心。

他起將臥榻留給，旋即摔門而去。

慧遠大師都已經跟他說了，有法子治好。沒了后顧之憂，他這才有了閑暇工夫和吵架。

“那個誰，給我關一下門，夜里冷。”沈清梨也確實累了，全然忽略了他的怒火，沖著他喊了一嗓。

“睡橋睡馬廄的時候不知道冷，現在知道了？凍死你算了。”

傅晏禮上是半點不饒人，停了片刻，還是冷著臉大力地關上了門。

“喲，小傅，這是被趕出來了？”院中，慧遠大師品著酒，笑意盈盈地看向傅晏禮。

“不是。本王把了，讓在屋好生反省。”

傅晏禮在外人面前還是要點面子的，哪怕自己真是被趕出來的，他也不可能承認。

慧遠大師笑了笑，抬手給他倒了一杯酒，“酒水解千愁，喝一杯？”

“嗯。”傅晏禮點了點頭，沈清梨不喜酒味兒，他平時很飲酒。

今晚生了一肚子窩囊氣，遂又喝了點。

幾杯酒下肚，他的膽氣徹底回來，打算進臥房和同睡。

憑什麼讓他出去，他就得照做。

他們是夫妻。

只要他想抱著睡，就可以這麼干。

“大師，你當真有法子治好，對吧？”傅晏禮起前，不放心地又問了一遍。

慧遠大師頷首，擺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道：

“出家人不打誑語。你且回屋歇息，一覺醒來，你便能理解了。”

“好。”傅晏禮并不是很清楚慧遠大師此話何意，由于此前見識過大師的本事，這回他并未質疑，等酒氣散了些，又折返回臥房中。

后，慧遠大師將他特制的酒水收好，淡淡道：“一魂一魄歸位，記憶當歸矣。”

傅晏禮回了屋，他是打算上榻來著。

見睡得沉，不想吵醒，只好搬出柜子里的備用床鋪，打起了地鋪。

沈清梨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困倦地撐開了眼皮，“王爺，有件事我想跟你說。”

考慮再三，終于決定跟他坦白自己重生一事，并試圖讓他理解，為什麼非生不可。

“有什麼事明天再說。接連四天沒有睡好，你先休息。”

傅晏禮得知睡橋睡馬廄會那麼生氣，主要還是因為心疼。自小生慣養，此番逃跑也算是吃了不苦頭。

“好吧。”沈清梨點頭應下。

這事兒明天再說也行，好幾日沒有睡過這麼的臥榻，實在困倦。

“沒良心的東西！和五哥的侍妾一樣，半點不知疼自家夫君。”傅晏禮低低吐槽了一陣子，也沉沉睡了過去。

這幾日他基本沒合過眼，現下神稍有松懈，睡得那一個雷打不。

夜半時分，好些時日未陷夢魘之中的他又一次做了夢。

這一回，他不再是夢中的主角，反倒像是一個旁觀者，能夠以一個全新的視角清清楚楚地觀察著夢中的自己。

撥開如瘴氣一般的迷霧，他看著一華麗錦袍的自己和皇兄一道去往國公府提親。

下了聘禮后，他又百無聊賴地坐上馬車打算去長安街逛一逛。

恰逢北邊流寇進城，他為救私塾里的無辜稚，沖進了火沖天的私塾，險些被房梁中。

事后他得知是他皇兄故意害他，便將計就計，佯裝被梁木砸了，半不遂......

傅晏禮站定在迷霧之中，驟然陷了沉思。

他記得提親那天，確有流寇進犯，不過長安街并未被流寇一把火付之一炬。

沈清梨找到的他，并要他配合，將所有流寇全部控制住。

傅晏禮瞇了瞇眸，總算明白當初沈清梨為何說對他有救命之恩。

想來，應該是帶著記憶回來的。

如此，才能解釋所有不合邏輯，仿若能夠未卜先知的種種行為。

不多時，迷霧再起。

眨眼間傅晏禮又站定在了黢黑的臥房中，他錯愕地看著夢中的自己一步步朝臥榻近，一邊扼著臥榻上人的脖頸，一邊瘋狂地仿若要將撕碎。

月清冷地灑在臉上，使得他看清了左臉上的傷疤，還有那雙霧蒙蒙的明眸。

“梨兒？！”

傅晏禮驚呼出聲，他試圖阻止夢中的自己傷害，然而他就像是飄泊無的魂魄，才沖上前就如同空氣一般掠過臥榻上被藥所控的兩人。

再次眨眼，他又出現在了太子府里。

他皇兄滿臉獰笑著讓人將昏迷不醒的沈清梨扔回了臥房，側的沈千月也跟著咯咯笑著，“殿下還真是英明！姐姐貌丑無鹽，斷是配不上殿下，將配給豫王那個肺癆殘廢，再合適不過！”

“沈清梨那蠢貨，臟了子遲早是要死的。月兒，你先回豫王府，切記一口咬定和六弟春宵一度之人是你，如此，方可保住咱們的骨。”

“殿下...妾只想留在你邊，那個豫王無趣得，妾進府這麼久，只在親當日見過他一面。”

“聽話，先回去。本宮答應你，等本宮繼承大統，定親手斬殺沈清梨，將原本屬于你的后位還給你。”

“殿下待妾真好。”沈千月含脈脈看向傅景宸，旋即又同他擁吻在了一起。

傅晏禮冷眼看著狼狽為的二人，拳頭攥得咯咯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