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外，眾學子得知一切的始作俑者竟是監考禮部尚書，抗議聲又一次響徹云霄。

他們十年寒窗，為的就是出人頭地金榜題名。

卻因為出寒門，就要被富家子弟竊取仕途，竊取人生，這讓他們怎麼能服氣？！

沈清梨明白始作俑者是傅景宸，一心想要糾正禮部尚書的供詞。

還沒來得及開口，禮部尚書已經率先開口向致歉：

“豫王妃，是劉某對不起你，還你能高抬貴手放過我兒。”

話音一落，他突然起卯足氣力，朝著邊上青玉柱撞去。

眾人只聽“砰”的一聲悶響，眨眼的功夫，禮部尚書如將傾的大廈，轟然倒地。

府衙里的這青玉柱上本就有個缺口，加上撞擊力度過猛。

那缺口便了催命符一般的存在，使得他額上被磕出了一個口子。

剎那間，涓細流似噴泉一般噴濺而出，隨后又落回原，快速地在他前額凹陷的頭骨中蓄滿了水，沒一會兒便他的臉上多了好幾道猙獰痕。

府衙外幾百雙眼睛全部盯著這駭人的一幕。

眾人眼睜睜地看著一條原本鮮活的生命就此隕落，原先的憤怒緒也轉化為唏噓和慨。

在一片驚慌之中，傅景宸反倒鎮定了下來。

禮部尚書選擇一人扛下所有，便意味著再無確鑿證據可以證明他的罪行。

他很快就反應了過來，扯著嗓子聲嘶力竭地喊著冤：

“父皇，兒臣是無辜的。兒臣并未想過陷害弟妹，禮部尚書方才也說了，他是為了討好兒臣，自作主張做出了這般荒謬的事。”

“皇兄還真是巧舌如簧，好話歹話都讓你給說了。”

“本王的妃憑實力考了殿試，卻因為你的緣故，被冤枉被污蔑被謾罵。”

“不僅如此，將軍府、國公府以及豫王府都到了此次風波的影響。”

“皇兄該不會以為，輕飄飄解釋一句，就能翻篇了吧？”

傅晏禮看著傅景宸虛偽的臉，再想不起往日兄弟，心底里只剩下濃濃的厭惡。

這些年來，他從未想過與他皇兄為敵。

原想著以退讓維系著愈發淡薄的兄弟，奈何他的步步退讓，反倒助長了他皇兄的氣焰。

以前明里暗里針對他也就算了，現在又開始百般針對沈清梨。

這一點算是徹底及到了他的底線。

傅景宸攥著拳頭，恨不得將傅晏禮殺之而后快。

他才被廢黜太子之位，往日里看起來人淡如的六弟竟急著落井下石，想要置他于死地。

有朝一日，他若是東山再起。

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當著他母后的面，將他六弟皮筋，千刀萬剮！

“六弟，冤有頭債有主。劉建說的是他為了討好本王，擅自調換了弟妹的答卷。這事和本王有何干系？”傅景宸冷冷地看向傅晏禮，話里行間充斥著濃烈的火藥味。

慶德帝并不希讓這麼多人得知皇室部爭端。

眼瞅著兄弟二人即將要當堂掐架，遂搶在傅晏禮之前開了口：

“宸兒，你手下門客胡方旭在春闈大考中營私舞弊，造極其惡劣的影響，這也證明了你平日對下屬管束不嚴。你雖無直接過錯，然連坐之責不可免。朕罰你半年俸祿，杖責三十，你可服氣？”

“兒臣不敢喊冤。”傅景宸抿著，做出一副極委屈的模樣。

他早就知道他父皇偏心六弟，只是沒想到會偏到這個地步。

當然，現在可不是討論這些的時候。

哪怕被罰得重一點，只要他父皇不把陷害沈清梨一事扣到他頭上，問題都不算大。

再三權衡了利弊。

傅景宸當即做出判斷，放棄辯解，準備老老實實領罰。

合理上說。

若按照慶德帝的說法，傅景宸僅僅是擔了連坐之責，他的這個判罰是極其嚴格的。

但若是加上誣陷沈清梨、拉攏賄賂朝中要員，數罪并罰，這個判罰是很輕的。

在沈清梨看來，傅景宸就該被當眾貶為庶民！

“真是的！傅景宸這畜生玩意兒犯了這麼大的錯，父皇竟只準備打他三十大板？”

“打他三十大板也是為了平息眾學子的怒火。皇兄若是沒有上這麼多學子，他甚至不用挨板子。”

“你們皇家真是有意思！這要是換別人，早就死一百次一千次了！”

短短的幾個月時間里，沈清梨三次以局，只想著將傅景宸從高拽下，可惜他就如同蟑螂一樣頑強，怎麼斗都都不死。

第一回傅景宸誣陷謝家通敵，以牙還牙，將臟水潑了回去。

結果慶德帝隨便找了個借口輕飄飄一筆帶過此事，說是嚴查，實則本沒查！

第二回，傅景宸伙同道悟法師以凌寺作為掩護，用無辜子做餌，迫朝中員以局。

他犯了這麼大的事，慶德帝也只是廢黜了他的太子之位。

反倒是替他做事的道悟、杜鵑、春梅等人，被直接斬殺。

而這一回。

始作俑者傅景宸仍舊逍遙法外，死的人卻是罪責遠沒有傅景宸嚴重的禮部尚書。

沈清梨越想越不平衡，攥著拳頭，上前一步，當著大庭廣眾的面向慶德帝提議道：

“父皇，韓王殿下下無方，縱容下屬徇私舞弊理應重罰。臣妾替自己，也替天下學子到無限的憤慨，所以可否讓臣妾代替天下學子執掌杖責之刑？”

暗暗尋思著，傅景宸下的傷應當還沒有痊愈，這種況下他若不買通執刑者，十有八九會被打殘。

要是換來執刑，非得將他屁打爛，將他子孫徹底搞廢不可！

“......”

傅景宸沒想到沈清梨一個子會提出這麼冒昧的請求。

現在是豫王妃，理應遵守婦德，盡可能拋頭面。

可卻在大庭廣眾之下提出要打他屁，這合理嗎？

難道，他六弟不會覺得臉上無？

傅景宸悄然看向傅晏禮。

發現他六弟一直寵溺地看著沈清梨，由著胡鬧，心里瞬間更不爽了。

沈清梨本該是他傅景宸的太子妃。

幾個月前，他本無法想象他和之間會走到劍拔弩張的這一步。

說起來他多是有些犯賤的。

就是因為沒有得到過，哪怕被用匕首傷了下。

他對的覺還是很復雜。

恨意肯定是有的，時不時又會覺得不甘。

甚至幻想著還著自己......

慶德帝也是沒想到沈清梨好歹大家閨秀出，居然會提出這麼奇怪的要求。

他不咸不淡地看了一眼，而后不容商榷地說道：

“你不是不適？還是早些回去歇著。”

“父皇...臣妾現在好多了。”沈清梨扁了扁，小聲嘀咕道。

慶德帝這人也忒小氣了。

上回宮宴上是出于無奈才想出了裝孕吐這樣的招數求得自保。

但是這一回，是真難。

慶德帝肯定以為是裝的，偏偏又不想讓旁人得知懷孕的事。

這事兒要是給傅景宸知曉，指不準一天要派八百個人來殺。

“？？？”

傅景宸滿頭問號，他現在是越來越看不明白沈清梨了。

他甚至還覺得，是擔心他被別人打傷，才會這麼堅持要求掌刑。

直到同四目相對，看清眼里的殺氣。

他才意識到自己似乎是自作多了...

慶德帝無視了沈清梨的撒，正了面道：

“禮部尚書畏罪自戕，但他的罪行并未完全查清。蕭政，朕命你在十日之查清此案，買了試題的幾個學子該懲治懲治，至于被調換績的學子，記得好生安置。”

“臣領命。”都察院史恭聲回答。

“尚書府讓人去清查一下，同他有利益往來的所有員，全部嚴查！”慶德帝說完，旋即起帶著蘇德全一道出了大理寺府衙。

“皇上英明！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學子對于慶德帝的判罰還是相當滿意的，他們自發列兩隊，齊聲高呼恭送慶德帝。

待慶德帝上了回宮的龍輦，大理寺府衙漸趨于平靜。

蘇熹做了一番心理建設才鼓起勇氣走上前主和沈清梨搭話：

“豫王妃，抱歉。之前是蘇某的錯，在沒有弄清事原委之前就對你抱有很深的見，實在是對不住。”

“你也是害者，我能理解你。如果我是你，發現答卷被調換，也會瘋魔崩潰。”

沈清梨并未將蘇熹方才的小小刁難放在心上，寒門學子有多不容易是清楚的。

蘇熹還想再說些什麼，劉長柏和辛有志二人已然從烏泱泱的學子當中了進來。

他們均是眼含熱淚地朝著沈清梨深深鞠了一躬，發自肺腑地向道謝：

“多謝豫王妃為我們做主！要不是你出手相助，我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答卷被調換。”

“舉手之勞，無足掛齒。”

沈清梨禮貌地回應著，從上一世的記憶中得知，這兩人雖在此次春闈中失利。

但兩人并未放棄，均在來年的春闈中大放異彩。

最后一個了民如子的父母，另一個進了翰林院，步步高升。

也正是因為他們值得幫，才特特點出了這兩人的名字。

“回去吧。”

傅晏禮察覺到蘇熹看向沈清梨的眼神帶著一男人對人的癡迷，眼里帶著些許警惕。

還沒等回話，他便將抱起，快步走出了府衙。

“王爺，我還沒和我爹娘外祖父外祖母打招呼呢！”

“先回去睡覺，明日白天再說。”

傅晏禮說話的語氣都變得酸溜溜，他知道自己這樣不對，但就是控制不住。

想到沈清梨往后仕做，每天都會和形形的男人打道。

他一口牙齒簡直都快要咬碎了！

有那麼一瞬間。

他是真想過將關在屋里，綁在臥榻之上，省得什麼阿貓阿狗都來覬覦他的寶貝。

可是他必須給夠尊重和自由。

他要的從來都是一個鮮活、快樂、自由的...

將抱上馬車后。

傅晏禮這才提出了心中的疑：

“梨兒，劉建在黑市販賣試題一事你是怎麼知道的？還有皇兄贈予他的手串，你是怎麼得知的？”

“這個嘛，說來話長...”

沈清梨之所以知道這麼多事，是因為還留存著上一世的記憶。

上一世，傅景宸早早地便賄賂了劉建，總是想方設法地將自己的人加塞進來。

劉長柏和辛有志二人，也是傅景宸為了給自己手下的門客以及左相侄子騰位置，這才順手拉下來的。

但是這些事，還真沒辦法解釋清楚。

“梨兒，你該不會在這之前就認識劉長柏和辛有志兩位學子吧？”

“你真想知道？”

“嗯。”

“好吧，我招。”沈清梨挪了挪手，煞有介事地道：“你是知道的，我和傅景宸之前有過一段，他的大部分我都知道...”

傅晏禮一點兒也不想聽和他皇兄的過往，連忙打斷了，“行了，別說了。”

“吃醋了？”

“沒吃醋，但你別說了，本王很脆弱，承不了。”

“我和他發乎止乎禮，就牽過手而已。”

“本王沒有要翻舊賬的意思，就是有些憾，沒能早點認識你。”傅晏禮醋得不行，但他并不想承認。

他對的占有強到了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地步。

好在，他并不會因為自己的私而去限制。

默默吃完醋然后默默消化，過一會兒也就沒事了。

“唉！我只要想到傅景宸做了這麼多惡，還沒有被貶為庶民，心里就不平衡。”

沈清梨原本想著親眼看著傅景宸被打板子，都察院史考慮到他的份，打板子的地點也從大理寺府衙改為了宮中。

這下，連觀刑的快都沒了。

“別急，皇兄得意不了多久。”傅晏禮安著漸趨暴躁的沈清梨，回了府，又將抱回了臥榻之上。

此刻天已經蒙蒙亮，兩人沒聊上幾句就睡了。

睡夢中，傅晏禮約看到自己的臥榻之上橫陳著一個未著寸縷的人。

屋線很暗，他看不清人的容貌。

卻無意間抬手到了臉上的疤痕，借著月，他約能夠看清那道丑陋的疤痕。

不知為何，他心口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揪住，一一地疼。

很快，夢境一轉。

他竟翻而上，在這看不清容貌的人上肆意馳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