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晏禮追問：“又或許什麼？”

江述頓了頓，接著往下說：“又或許，過段時間王妃的子有所好轉，并不會發生我說的那些意外。”

“能平安生下孩子的幾率有多大？”

“五。”江述如實告知。

“......”

傅晏禮徹底退了。

五的話，意味著他還是有極大的可能會失去。

“如果不要孩子，該怎麼做？”

“現在時間還早，沒法進行藥控制。再過二十日或者一個月左右，可以選擇吃藥下胎。”

“吃藥會否傷及的？”

“不好說。也許不會傷及，也許會導致不孕。這二十天里可以觀察一下，況若有所好轉，沒必要選擇下胎。我會給開藥，最大限度調理好的。”

“本王知道了。此事勞煩江太醫不要對外半個字，包括。”

“王爺，這不好吧？王妃還是有必要知道一下風險，現在的況危險的。”江述遲疑地開了口。

雖說這是他們小兩口的事他管不著，但他還是有些擔心，豫王為了奪取儲君之位，不顧沈清梨的，強要孩子。

傅晏禮嘆了口氣，沉聲說道：

“此事絕對不能對半個字。很喜歡孩子，要是讓知道懷了孕，本沒辦法通。下胎一事，本王必須瞞著。”

江述發現自己想錯了，豫王本不是想要去母留子，而是在擔心沈清梨的。

詫異之余，他趕忙答應了下來：“殿下放心，在下一定守口如瓶。”

“什麼時候能醒？”

“王妃應該是沒睡好，睡夠了就能醒。在下先去開藥方，以后每日須得吃上一副調養子的藥，五天后轉方，到時候需要重新診脈。”

“有勞。”

傅晏禮坐到了臥榻邊，心事重重地抓握著沈清梨的手。

若按照江述的說法，一個月的要是有所好轉，孩子是可以留下的。

但是他真的不想拿的命去賭。

就算有九的勝率一的風險，他也不想賭。

因此，他腦海里已經在謀劃著該怎麼弄死肚子里的孩子...

沈清梨此刻仍深陷在夢境之中。

夢中，剛滿周歲的星兒第一次學會走路，咿咿呀呀蹣跚向走來。

他小時候被養得特別好，白白胖胖，本看不到腳脖子。

“娘...娘親！”

星兒走了兩三步，像是被自己巨大的潛能給驚到了，抬起亮晶晶的雙眼看向沈清梨，像是在求夸獎。

“我的星兒真厲害！”

沈清梨蹲下，張開臂膀，試圖將差點兒跌倒的星兒摟懷中。

可惜，這小不點還沒被抱住，夢又醒了。

猛然睜開眼睛，發現傅晏禮正坐在床邊目沉沉地看著自己，詫異地問道：“我方才是不是暈了？”

“是，江述說你沒休息好，還給你開了養神的藥方。”

“哦。”

沈清梨坐了起，見傅晏禮依舊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好奇問道：“怎麼一臉沉重？是月紅的那封信讓你覺得對有所虧欠？”

“不是。”

傅晏禮搖頭，他忽然很用力地抱住，就好像下一瞬會人間蒸發一樣。

“......”

沈清梨越發覺得傅晏禮不對勁。

他平時是很開朗的一個人，和在一起的時候，比還碎。

這會子看上去憂郁又破碎，仿若老了十歲。

“梨兒，你會怪本王嗎？”

“那要看你做了什麼事。”

“無論如何，都不要拋棄本王，好不好？”傅晏禮一聽這話，心便涼了半截。

他有預，若是讓知道他千方百計地想要流掉肚子里的孩子，肯定不會原諒他。

“王爺，你該不會瞞著我，又搞大了誰的肚子吧？”沈清梨將他所有可能會犯的錯想了一遍，狐疑問道。

“本王不是這種人。”

“那你是哪種人？”沈清梨掐了掐他的臉，好像還蠻喜歡他現在乖巧溫順的樣子。

看上去沒什麼攻擊，像個鄰家弟弟。

傅晏禮想起話本里一句絕妙的回答，即刻口而出：“本王是你的心上人。”

“啊？”

沈清梨了角，被他的土味話弄得起了一的皮疙瘩。

暗暗尋思著，他一定又在挑燈夜讀，熬夜背話本子里那些不著邊際的話。

往后定要讓他看點話本才行，不然時不時蹦出一句麻話，可頂不住。

“王爺我了，你去給我拿點吃的？”

“要吃什麼？”

“熱的。”

“好，你等一會兒，本王讓膳房去準備。”傅晏禮即刻起，快步走出了臥房。

沈清梨目送著他離開的背影，悄然將冬竹了進來。

下了榻，低了聲問：“冬竹，方才府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冬竹搖了搖頭，心有余悸地說：

“小姐，我和夏荷、秋三人去了一趟刑場，今日正午春梅和杜鵑都被斬首了。”

“沈千月可去觀刑了？”沈清梨問道。

“三小姐在的，先是去看了柳姨娘被浸豬籠，后又四肢無力地被拖去了刑場。春梅在刑場上一直咒罵著三小姐，說什麼做的一切都是三小姐授意的，真正該死的人是三小姐。被行刑后，那雙暴突的眼睛還死死瞪著三小姐。”

冬竹想到刑場上的可怕形，直覺后背發寒，接連喝了好幾口熱茶，仍舊沒有好轉。

沈清梨看著如同驚弓之鳥的冬竹，緩聲說道：“去刑場那種地方，容易夢魘。”

上一世親眼目睹了謝家滿門被斬首，從那之后的十年間，隔三差五就會夢到那流河的行刑臺。

原本活生生的親人，尸首分離，首異。

他們的腦袋就像是路邊攤前隨意滾落的西瓜，隨意地不像話。

那一瞬，沈清梨心中對王權社會充斥著無限的質疑。

上位者隨意殺人，視人命為草芥，對于平民百姓而言，無疑是一場浩劫。

曾試圖改變這一切。

奈何位高者權重，奈何單影只力量太小。

哪怕努力了好些年，終究還是功虧一簣...

“小姐，該用膳了。”沈清梨和冬竹在臥房里說話的空當，夏荷已經將膳食端了上來。

沈清梨看了眼夏荷后方，隨口問道：“王爺人呢？”

“姑爺在書房同老爺和大公子談，可能是在談論政事，故而遣奴婢過來送膳食。”

“好，我知道了。”沈清梨原想著跟去瞧上一瞧，能覺到傅晏禮今日不大對勁兒。

奈何一起又開始頭暈目眩，只好坐下再吃點東西補充力。

另一邊。

傅晏禮待沈徵和沈岫白走進書房，即刻上前關好房門。

他的這一舉著實把兩父子嚇了一大跳。

沈岫白后背著門板，僵地杵在門邊，神戒備地問：

“屋里悶，要不開個門窗氣？”

沈徵挨著他邊站定，連連點頭附和：“是啊。天氣越來越熱，依我看，開門通個風好。”

兩人這般局促主要是因為傅晏禮總喜歡對他們又摟又抱。

若是關起門來。

傅晏禮真要是把他們親親抱抱舉高高了，他們上哪兒呼救去？

“阿翁，舅哥，你們在扭什麼？”

傅晏禮抬頭看了眼兩人，這會子他完全沒有打趣他們的心思，還沒等他們回話，便接下去說道：

“阿翁，現在有一件很棘手的事，急需你的支持。”

“賢婿但說無妨。”沈徵發現傅晏禮并沒有強行撒的意思，意識到是自己想多了，這才緩過心神，徑直走上前，坐到他的對面。

“梨兒有喜了，大概率是雙胎。”

沈岫白一聽自家妹妹有喜，臉上驟然現出一抹喜，“這不是好事嗎？為何棘手？”

“太醫說的傷了基，妊娠期間不僅會有嚴重的妊娠反應，還有可能出現哮病、失憶等并發癥，嚴重的話甚至會危及生命。平安生下孩子的概率只有五。”

“這麼嚴重？”沈徵只要想到自家兒要遭這樣的罪，就跟被剜了一塊一般，心疼得不得了。

“阿翁，舅哥，本王的意思是，如若況兇險，就停止妊娠不要孩子，你們覺得如何？”

“我同意。”沈岫白當即表態。

在他眼里親妹妹的安危永遠是最重要的。

沈徵也明白這種況下不要孩子才是最為穩妥的選擇。

只是...豫王現在深陷奪嫡風波之中。

沒有子嗣的話，恐難有立足之地。

這種況下他若想要納個妾，要個孩子也無可厚非。

沈徵自然不希豫王納妾。

但若是以大局為重，豫王確實不能無子。

沉默了好一會兒，沈徵終于開口問道：“賢婿，你可是有納妾生子的打算？”

“阿翁誤會了。本王同你們說這些，并非是想要納妾。你們是梨兒的親人，有權知悉真相，僅此而已。”

沈徵沒想到傅晏禮會給出這樣一個回答，剎那間心里寬不。

他的梨兒果真沒有選錯人，豫王確實不似傳聞中那樣風流紈绔。

恰恰相反，豫王其實是一個踏踏實實，很會心疼媳婦的好男人。

“賢婿，你是不打算參與儲君之爭了？”

“北方戰火連綿，本王若想奪嫡，不一定要靠子嗣。”

傅晏禮從沒有想過利用人或者孩子來奪取自己想要的東西。

他自然知道只需要一個孩子，儲君之位十拿九穩。

但要是讓他和其他人生育孩子，他絕對做不到。

“賢婿，你可問過神醫了沒有？這種況，當真無解？”沈徵想來想去，心里還是不舍。

他也盼著做外祖父，如若梨兒的孩子能夠順利保住，該有多好...

“本王已經讓人急召神醫回京都城，孩子能不能留，還得看之后一個月梨兒的有沒有好轉的跡象。”

沈岫白連聲說道：“我去聯絡江南的友人，看看南邊有沒有擅長科的大夫。”

“有勞舅哥。今日之事，還阿翁和舅哥守口如瓶，如若孩子保不住，告知梨兒只會讓徒增傷。”

“放心。”沈徵自然是知曉傅晏禮的意思的。

謝錦華沉不住氣，容易說。

因此這事兒沈徵暫時也不打算告訴謝錦華。

“我給梨兒帶了點零，先去給送去。”沈岫白站了起，率先走出了書房。

經過這段時間的了解，他已經可以確定傅晏禮是一個很好的人。

只是，一想到自家妹妹還要遭停止妊娠這樣的罪，他有時候寧可妹妹一輩子不嫁人。

不嫁人的話，他也能將妹妹養得很好...

看到沈清梨在院中用膳吃茶，沈岫白瞬間紅了眼。

他妹妹自小就沒有吃過苦。

這段時間又是中箭，又是中蠱毒的。

現在懷上孕大概率還不能要...

若是可以，他真希自己能替承這些苦難。

“哥？”沈清梨抬頭，錯愕地看著淚眼汪汪的沈岫白，“你哭啥？”

“風沙太大，迷了眼。”沈岫白搖頭，強行出了一抹笑容。

沈清梨瞅著碗里香噴噴的米飯，瞬間沒了食。

暈倒醒來之后，傅晏禮在枕邊心事重重言又止。

這會子哥又紅著眼眶好似得了重病馬上要死一樣。

難道，真的得了不治之癥？

傅晏禮瞅著毫無演技可言的沈岫白，心里暗罵了一聲，早知道就不找這不靠譜的沈岫白來了。

他不知道的是，他現在也沒好到哪里去。

雖然不至于像沈岫白那樣當場抹眼淚。

但猩紅的眼眶，瞬間滄桑的臉，還是能夠讓人一眼看出端倪。

“我是不是快死了？”

沈清梨站起，狐疑地看著兩個眼睛紅撲撲的男人。

“怎麼會？你沒有半點問題。”傅晏禮連聲回答。

“那你們怎麼覺哭過一樣？”

“近幾日天行赤眼疫癥發，本王和舅哥估計是染上了赤眼癥。”

“是嗎？”沈清梨半信半疑，又見自家老爹也紅著眼走了進來，遂搶在傅晏禮沒開口之前問道：“爹，你的眼睛怎麼了？”

沈徵無視了邊上瘋狂給他眉弄眼的兩人，自顧自地說：

“你娘睡相不好，眼睛被你娘的拳頭砸紅了，不礙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