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兒，分本王一點被子。”傅晏禮板板正正躺在臥榻上，嗓音嘶啞，聽起來很是疲憊。

他睡得很沉，要不是太冷，絕不至于這個點被凍醒。

“什麼？”沈清梨聽到他的聲音，悄悄從被子里探出了半個頭。

見他臉不怎麼好，第一反應是，他肯定被自己榨干了。

“梨兒，本王冷。”傅晏禮又重復了一遍。

沈清梨隨口問道：“怎麼，你虛了？”

傅晏禮也知道自己現在很虛，上愣是不肯服，“...還想來是吧？”

“不想了。”

沈清梨連連搖頭，不清楚他有沒有被榨干，反正是被榨干了。

“那個，你走吧！今天的事就當沒有發生過。”

“用完了就扔掉？梨兒，你當本王是什麼？”傅晏禮郁悶地從臥榻上坐起，眼神里寫滿幽怨。

“我又不白睡...”

沈清梨慵懶起，往玉枕下一，掏出張一百兩的銀票，給他遞去，“喏，這是你的酬勞。”

“就這麼點？”傅晏禮了角，天知道他現在有多累，這人居然摳摳搜搜只給了一百兩。

“那我多給點？”

沈清梨也覺得今日他表現尚可，拿出一疊銀票，數了幾十下，最后出兩張給他。

不想要一次給他太多，這樣等到他把錢花又會跑來找邀寵求歡。

意識到自己的想法越來越偏，沈清梨也不好意思地紅了臉。

傅晏禮接過銀票，特特補了一句：“懷秀別苑本王花了五千兩，你記得給人家錢。”

“五千兩？！你為什麼買得這樣貴？三千兩就可以買下來的！”

“本王急著住進來，又不好擅闖民宅，貴就貴一點吧。”

“住橋不行嗎？非要多花兩千兩！”沈清梨愈發覺得，不能讓傅晏禮管錢，他是很能掙錢，但這兩千花得實在冤枉。

傅晏禮了鼻子，小聲說道：“記本王賬上行了吧？大不了以后每次都不收你錢。”

“可以，但下不為例。”

沈清梨心里很清楚他為什麼急著買下懷秀別苑，不過是不敢細想而已深怕再驚那玩意兒。

說起來，今日這番折騰還是有用的。

那玩意兒估計是被搞暈了，現在才能正常和傅晏禮流。

傅晏禮扶著腰，慢悠悠下了臥榻。

臨走前還不忘回眸警告沈清梨，“梨兒，你最好聽點勸，別再吃東西。本王累了，再來一次會死。”

沈清梨撇了撇，小聲嘀咕，“你若累死，我大不了再換一個男人。”

“不準！”

傅晏禮原本以為自己是將死之人，可以坦然接沈清梨和其他男子生兒育。

事實證明，他本接不了。

在他咽氣之前，他絕對不允許找別人，不然他怕自己怨氣太重會厲鬼。

“你管我？”

“你要是敢來，本王就將你囚起來。”傅晏禮又一次放了狠話。

沈清梨并不在意他說了什麼，反正知道他現在里沒幾句實話。

直勾勾盯著他好看的菱，抻著脖子吻了上去。

合歡散的藥效還沒有完全過，他在眼里就跟唐僧一般，香得很。

“梨兒，別鬧...”

傅晏禮一方面著的主，一方面又因為力不支，只想著早點回懷秀別苑躺尸。

“你走吧。”良久，沈清梨不舍地松開了他被咬腫的。

不知道今日一別會不會是相隔。

但最起碼。

活了兩世的總算是知道了什麼做食髓知味，生死。

“傅晏禮，再會。”

“本王白日再來。”

傅晏禮沒有回頭，他幾乎是落荒而逃。

他向來不懼生死，可是他現在真的舍不得就這麼死去。

他放心不下，也割舍不下。

回到懷秀別苑。

傅晏禮躺在院中的躺椅上著漆黑的天幕，一會兒嘆氣一會兒傻笑。

玄武擤了一大個鼻涕泡，糲的嗓子帶著哭腔，嚨還卡著痰，噎噎地問：“主子，你怎麼時而傻笑，時而嘆氣的？莫不是蠱毒已肺腑，影響心緒？”

“暫時還死不了。對了，油紙的以后別買了，容易破。魚鰾和綢的都可以。”

“主子，那十來個你都用完了？”

“管那麼多做什麼？”

“您不好，這麼縱，怕是不好。”

“如果能縱而亡，對本王來說，也算是一種幸福。”傅晏禮垂眸，他起袖子，看著蔓延到肘窩的紅線，悵然若有所失地嘆著氣。

“主子，縱而亡的話您極有可能被釘在恥辱柱上，這個死法會遭人恥笑的。”

“本王本不在乎這些，本王只在乎。”傅晏禮蹙著眉頭，定定地看著前石案上的筆墨紙硯。

今夜，微風不燥。

不如，先留個書好了......

“梨兒，如果有下輩子，可以多疼本王一點嗎？本王很想要你親手寫的姻緣牌，想要到發瘋。”

“本王希以后你拜佛的時候莫要念誦什麼枯燥的經文，多幾聲夫君，本王自會護佑你。”

“對了，本王死后，所有財產都會轉到你名下，本王的人你隨便用，這些都會是你的。”

“如果可以，還是盡快遠離京都城吧。皇兄的勢力沒你想的這麼簡單，他若發起狠來，父皇未必是他的對手。”

“最后，吻你萬千。”

傅晏禮并沒有洋洋灑灑寫下幾千字，他現在拿筆都拿不穩，虛干什麼都累。

寫完書，他將狼毫筆擱置在石案上，又抬眸叮囑著玄武：“玄武，本王的壽不需要另行準備，本王要穿箱底那件明黃繡著小老虎的丑服。”

“主子...”玄武邊哭邊打嗝，悲傷到好像隨時隨地都能厥過氣。

“就這點出息？能不能別哭了？”

傅晏禮被他吵得頭疼，哪怕月紅一直坐在屋檐之上吹著清心曲，他還是覺得頭痛裂。

玄武語音哽咽地說：“月紅姑娘說了，替死之人死無全尸，您可能沒有機會穿那件丑服。”

“？？？”傅晏禮如遭晴天霹靂，心愈發不爽。

就在他仔細琢磨著葬禮細節之時，白虎匆忙歸來，“主子，有...有消息了！”

“說。”

“國師大...大人...”

“他打誰了？”

“不是...他...他回來了。”

“本王今晚便去會一會他。”傅晏禮即刻起，他死之前，必須盡可能為沈清梨掃清障礙。

國師心思深沉，機不明，留著始終是個禍患。

“主子，國師雖然回來了，但還是不...不知去向。”

“......”

傅晏禮才站起，又緩緩坐了下來。

他心下暗暗吐槽著白虎的結還不如啞來得爽快。

“你派人去欽天監盯著，再派一部分人時刻監視著皇兄，一有國師的消息，即刻告知本王。”

“是。”白虎連連點頭，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夜之中。

另一邊，沈清梨覺到口又開始作痛。

盡管飲酒過多，腦袋暈暈沉沉。

還是從臥榻上爬了起來，再次喝了小半碗老酒。

白天的時候，稍微喝點酒那玩意兒便能安分好一會兒。

然而到了夜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玩意兒快速適應了下來，喝酒的作用越來越小。

垂眸看向又一次被鮮浸的。

沈清梨心一橫，即刻吩咐著在外室守夜的冬竹：

“冬竹，你讓胡三去一趟江府，要兩壺鴆酒過來。”

“小姐，你不要嚇冬竹好不好？冬竹不能沒有小姐...”冬竹生出一不祥的預，勸著勸著聲音悄然哽咽。

“防而已，我不會有事。”

沈清梨聲平緩地安著冬竹，眼底卻閃過一平靜的瘋狂。

暗暗腹誹著，就算那玩意兒十分強大，拼盡全力也無法與之相抗衡，那麼在瀕死前勢必要多拉上幾個墊背，將傅景宸以及國師等人一同拉下水。

只要能夠報仇雪恨，這一世也算是沒有白來......

約半個時辰左右的功夫。

胡三順利帶回了兩壺鴆酒，并將沈清梨代他的事全部辦妥。

他看向眸堅定的沈清梨，猶豫不決地問道：“小姐，您今晚當真還要出門？”

“我聽說國師已經回了京都城，不出意外的話，今晚必出意外。”

“小姐，要不屬下去找一趟豫王？雖說你們已經和離，但...”

“胡三，我最后說一遍，今晚的事不準告訴他。你若敢半個字，往后就別跟著我了。”

“屬下不敢。”

胡三原想著給傅晏禮報個信兒，以防發生什麼無法招架的意外。

聽沈清梨這麼一說，只好作罷。

事實上。

沈清梨從月紅那兒得知傅晏禮打算替去死后。

便開始謀劃該怎麼救下他。

不想欠任何人恩，畢竟債難還。

相較之下，更喜歡傅晏禮欠。

又過了一個多時辰。

懷秀別苑里，月紅仍在吹奏著清心曲。

沈清梨躺在臥榻上閉目養神。

聽到耳邊傳來一道道清朗聲，瞬間睜開了眼眸。

“母后，救救兒臣！”

“母后，我是星兒。”

“你救救兒臣，好不好？”

......

“星兒？！”沈清梨一個激靈，從臥榻上坐了起來。

徹骨的寒意自尾椎骨迅速蔓延四肢百骸。

想過千萬種可能。

獨獨沒有料到幕后黑手會知道星兒的存在。

“母后，只有你能救兒臣，求你，救救兒臣！”耳邊，是星兒急切又帶著驚恐的呼喚。

雖然很輕，卻沈清梨不聲地紅了眼眶。

“星兒，好孩子。母后這就來陪你。”

沈清梨攥了拳頭，翻下榻，裝出一副夢往的模樣，目渙散，癡癡地從蘭馨別苑后門走出。

夜凄寒，街道上除卻打更人的喊聲，有別的靜。

京都城只有盛夏時節不設宵。

春日里一般子時過后，街道上便不再有人四走。

沈清梨三千青披散在背后，手里還拎著一壺鴆酒，上月白的中在夜下顯出幾清冷。

曾幾何時，也會懼怕黑夜，懼怕鬼神的存在。

不過，過去的十一年，夜路走多了，也就不怕了。

還記得最為慘烈的一場戰役，背著戰友的尸骸在雪夜中奔走一夜。

耳邊是塞外狼群的嚎聲，求遍了神佛，最后神佛還是沒有來救。

那一夜，獨自一人擊殺了幾十頭惡狼，染紅了雪，妖異又熱烈...

回想起過往，沈清梨的信念更加堅定。

沒一會兒。

便按照耳邊“星兒”的指示，一步步朝著長安街樂賢居走去。

抬眸看了眼樂賢居的牌匾。

沈清梨不由得挑了挑眉，看來這一回他們是真的按捺不住了。

前幾次夢往，都是跑去將軍府找的表哥。

那時候他們的目的應該是為了離間和傅晏禮。

兩人一旦和離。

便意味著傅晏禮徹底失去國公府和將軍府的支持。

而今，他們十有八九發現傅晏禮用至深，還想出“替死”這種險招。

如此一來，他們不再滿足于簡單的離間計。

轉而打算利用那玩意兒，一石二鳥，同時擊殺和傅晏禮二人。

今夜被指引著來到了樂賢居，足以證明傅景宸參與了這次陷害。

就是不知道，那位神的國師大人，在不在里面？

沈清梨發現樂賢居門口的守衛給讓了條道出來，即刻收回思緒，神木訥地走了進去。

樂賢居頤閣二樓。

傅景宸和國師云弋并肩而站，兩人的目均錯在院子里如同行尸走一般緩緩走近的沈清梨上。

云弋一絞紗白，飄渺似天上仙。

他上有神行，也有佛。

而他邊上的傅景宸，依舊是一襲明黃蟒袍，顯得雍容貴氣。

哪怕云弋得不似世間人，他在氣勢上也沒有被住萬分。

算是各有千秋。

沈清梨一邊想著對策，一邊慢悠悠上了二樓。

傅景宸并未注意到攥著酒鋬的手，犀利的眸落定在脖頸上淡的吻痕上。

沈清梨和傅晏禮圓過房一事他是知曉的。

但是親眼看到上的吻痕，他還是很氣。

“沈清梨，你就這麼缺男人？”

傅景宸上前兩步，一把揪住了沈清梨的領。

沈清梨并未反抗，眼睛眨也不眨，自顧自念叨著：“星兒，母后來救你了。”

“什麼星兒？”

傅景宸眉頭蹙，他只記得謝淮書的小名“興兒”。

難不，除了傅晏禮之外，還和謝淮書好過？

這麼一想，傅景宸更加氣憤。

他單手抓著單薄的肩膀，試圖將抓進屋里肆意凌辱一番。

沈清梨眸暗閃，已經可以確定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不是傅景宸，而是云弋。

單從傅景宸不知星兒的存在這一點來看。

便知他并非重生而來，也不存在著預知未來的可能。

也就是說。

方才用星兒控制住的人只能是云弋。

沈清梨默默斂起周的戾氣，裝出一副徹底被控制的模樣。

“殿下，事不宜遲，咱們若立即斬殺此，豫王殿下也會暴斃而亡。”

云弋背手負立，瑩白的擺在夜風中獵獵作響，他淡漠又疏離地看著傅景宸，聲音清冷似高山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