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九月，雨水漸多。

蘇式秋雨，時斷時續，細似春，也濃烈勝夏。

蘇恩的車在姑蘇區留園路停下時，雨水正好停了。

來得早，收傘下車往遠時，街邊還沒什麽人。

“咱們來得早，一會兒正好去上兩支香，再拜拜佛。”旁的祝念說著。

蘇州西園寺，東靠留園，西鄰寒山寺，這裏如園林幽深，卻又有寺廟禪境。寺裏貓貓很多，可以擼貓，還可去吃一碗素面。事實上，這兒是閑時打卡的好去。

今天會來這，也是因為，恩新館開張數月，想回老家這兒找找舊調。

順便，再祈祈福。

還未寺廟，就看見院牆外空地停著的一輛黑邁赫。

京牌，低調深沉很是抓眼。

就連小助理也笑道：“這是京區的哪位公子哥來蘇州尋人來了。”

恩多看了兩眼那車，只提擺，說：“進去再說。”

很快踩著臺階上去，也順著助理的指引上完了香，接著去要一碗15元的觀音面。其實恩平時口很淡，有點偏甜口，素齋、素面，都很是吃。

只是今天去吃面和往日不同。

可能是來得早，院沒有多人，只見食面的堂，木桌邊圍坐了好幾個公子哥。

都是端的一派松散架子，唯獨人群的某個影。

靜坐斂沉穩，依舊是往日的風霽月，那張臉就算什麽也不做擺在那兒也是賞心悅目的，他們面前也都放著素面，但他面前只放一盞茶。

靜聽旁人講話，也不發言。

仿佛是察覺恩視線，側目看來，在至暗和視線相對，心髒有一刻像被抓住。

旁人問：“老板娘，怎麽了？”

說：“沒事。”

過來西園寺這邊都沒跟段淮敘說，在想，他怎麽會在。

那邊，段淮敘視線也從桌上茶水上收起，聽旁人說著老二段文斌那邊怎麽樣。

二房和他關系不好，特別那位老二，向來跟他如水火不容，前幾年表面工夫做得好，逢年過節也會給予問候微微頷首，鏡頭之前兄友弟恭做得非常漂亮。可這兩年，對方賬上數次虧空，多次找家中填補，他們囊中虧餘，主意當然打到了家裏來。

家裏産業當然手不了，二房最近又在說，想以後為後輩謀個出，在主産公司掛個名，學習進步。

但這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書說：“二爺對您公司的那份心思，是擺得明明的。”

段淮敘指間夾著煙管，細睫翼只是垂著看桌面。

之後撣撣煙灰，擡眸看這雨後園景，廊上還有細微雨珠在往下落，江南秋景，和他去年來此一模一樣。

他的那輛邁赫就停在院牆外，本該去停車場。

但他與住持關系甚好，直接停院了，不路過的小姑娘都在那兒經過拍一張照。禪寺高牆襯黑轎車，很是應景。

“我這位哥哥，還是把我當眼中釘中刺。”他淡聲說。

書聽著這話，沒敢多言。但卻也知道，其實以他段五的名頭，不在意這些的。家中基何其難，哪怕是段二把主意打他頭上來，就算哪天段淮敘不在了，家業也不是他說想接手就接的。

段淮敘打拼至此，底下人多是只聽他的，那都難說了。

正聊著，有名門閨秀過來，是蘇州邰家的二小姐邰。

人著旗袍圍著領，也是來吃一碗素面，觀音面的澆頭有香菇筍片油豆筋，這位小姐的面有人端著。拿小票經過，卻是在一衆公子哥旁停了，一個個打招呼：“冉哥，田哥，早上好。”

可唯獨話落到段淮敘上，沒有點名。

段淮敘擡眸，也只是微微欠，打了招呼。

“段先生，您的車淋了雨，停那兒還怪惹人憐。”

在點寺廟外他的轎車。段淮敘只是輕扯下，算是致意。

人走後，去了旁邊一桌。

一旁冉景山也湊到桌中說：“那的，有點欠。”

“欠什麽？”

“欠收拾。”

堂，一衆公子哥起哄笑起，引得周圍食客紛紛看來，可要聽他們閑聊容，又聽不太出。

那邊，把他們聊天容都聽了進去的恩一直沒講話。

祝念問：“那是不是段叔叔？”

恩往那兒看去一眼，也再次確認了。

“是。”而且，他們聊天的容還新穎。

祝念拿筷子在面裏攪了攪，也道：“聽說他們京圈的公子哥都很花啊，一般來說，邊跟的都不會是最後要奉家裏命令娶的，模、明星、大學生，邊什麽人都有，而且個個都會帶好幾個。”

“確實。”

“那段叔叔他今天來這是。”

說：“來吃素齋吧。”

年中，蘇恩在京中開評彈小館，生意和事宜都比較不錯了。

只是趕著這秋雨初至的時節回了趟家，又馬上來這蘇州上香。

拜寺廟，主要是想給父母祈福，再一個，也給段淮敘祈福。他是京區人，自己是遠嫁，那麽，正當好好為夫尋求一份安穩，可是，哪知道上這一幕。

蘇恩心裏突然有點堵。

也是這麽，視線突然跟他對上。

那邊，朋友問段淮敘，說：“晚點要不要去山塘，看看風景麽，吳儂語，人。”

段淮敘聽笑了：“你活在古時候？”

“怎麽說。”

“這詞也出來了。”

“是，比不得你，家中就有一位。”

段淮敘挑眸，也想到恩那樣子。是，論，誰得過。

可話說著，話裏的主角也過來了。

男人手邊拿著茶杯，視線也自然眺過去。

恩專門去換了一旗袍，撐著油紙傘，進來之時，大家視線都被驚豔了來。

恩在他對面坐下，說：“好巧，冉哥哥也在呢。剛剛說是要見哪位模，能不能讓我也見見。”

段淮敘看著。

脖子上還有他留的吻痕，卻在這喊別人哥哥。

他沒講話，指節撚著煙。

冉景山聽著這話，視線卻是審時度勢地看了看段淮敘。

這聲哥哥哪敢接。只道：“小嫂嫂，你聽錯了吧，我們可沒說模啊，只是說去聽聽曲，吳儂語。”

“哦，是嗎。”疊起，在桌邊坐得猶有韻味，“那你看我這吳儂語，正宗嗎。”

恩那聲音一，誰頂得住。

冉景山心裏慌了些，招都不敢接了，也掐了煙起：“他們那邊好像喊我有事，我先去一趟了。”

人走後，恩的視線也落段淮敘上。

男人指間還夾著煙，沒完的。

他只挑眸睨：“穿這麽點。”

說：“那你呢，怎麽突然到這兒來，還在這煙。”

他們本來都說好了，平常不煙的。

知他平常商務需要這方面，從未多加阻攔，也說了商務時候可以，但這也不是。

段淮敘看一眼指節邊的煙管。今天過來聊二哥那件事，談及家人總心煩意，也就接了一。

他隨手碾滅了，說：“沒，別人給的，只是剛點。”

“嗯，所以剛剛的聊天也是無意，人坐在這也是順路，跟誰說話也是巧。”

像是好能接話一般，一口氣就把人要講的都堵回去。

段淮敘沒言語，只當時挑起眼簾看一下。

“什麽時候來的？只是吃一碗素面？”

“差不多。拜了拜佛。”

“哦。”段淮敘問：“那麽，求的是什麽呢。”

誰都知道這西園寺求姻緣最靈。

蘇恩卻沒講，只道：“事業，開店的多要有些迷信，來寺廟上香多心裏安穩些。”

段淮敘笑笑。

“好。”

“那麽，你們剛剛聊的是什麽。”

“沒什麽，一點商務應酬。”

“商務應酬，需要什麽人？”

段淮敘笑了，知道剛剛人家的閑笑被聽了進去。

他說：“恩，二哥那邊有事，邰子昂那邊來找我商談了一下，你知道，邰子昂，是哥。”

邰子昂是老爺子那邊很看重的心腹了，也是東群裏掌很多事宜的，要事時，段淮敘需要找他商談。

這也是他每次來蘇出差的原因。

對待人，他從來都是禮貌的。

“哦。”蘇恩裝模作樣地應了聲。

段淮敘又說：“所以，你今天這佛拜得是怎麽樣，這麽早來這兒吃面。”

“還行了。”

“早上秋霜那麽冷，子也不穿？”

他話指鞋。

恩今天穿了子，但一層薄穿的小皮鞋，也是出門懶得換了。

一大早上的風冷，還是有幾分寒。

說：“還好。”

但段淮敘還是不厭其煩地，好好彎下，起一小。

蘇恩心中有些慌，不知道他到底要幹什麽。雖然這個點周圍人不多，可到底是外邊，下意識要把手去他胳膊，卻被他攔下了。

“段淮敘。”

一旁書很有眼力見，在段淮敘小時就出去了，到車上去拿東西，不多時，拿了一雙棉回來。

蘇恩本來還尷尬著，看到這一幕，也意會過來他什麽意思。

阻攔的力道慢慢放松了。

段淮敘本來彎著幫著小，書遞來東西後，他也接過，很細致地擡起腳，把鞋了，幫穿。

蘇恩這會兒是真不好意思了，雖說鞋是穿新的，但到底恥麽，也想著好在比較注意這方面，不會有什麽異樣，否則就這麽被他握手裏。

剛剛還拿煙的，好看的手。

就這麽的腳。

真的會尷尬的。

段淮敘也沒介意別的，為避不雅觀，書有心幫他們站一側，沒人會知道這兒的細節。

就見他的煙還擱在桌上，包括那把邁赫鑰匙，一手好好握著腳，另只手就幫把棉穿上。

他總是管這方面的，生活細節要是不注意，他總會很善後。

哪怕不聽，一些年輕人的習慣，他也不會準許。

很快，鞋也穿好，段淮敘重新坐起：“好了。”

恩臉卻快要紅了蘋果。他又去拿桌上那煙盒，說：“以後在外邊這麽冷，不要不穿子。寒從腳下，有些時候人容易生病也是這些細節小事。”

蘇恩剛才過來的氣焰都沒了，像扭曲的小鵪鶉，默默窩坐在那兒。

囂張原樣全打了回去。

遠的木桌那兒，祝念還坐那兒遠遠對笑。小姑娘那種八卦曖昧打趣的意思在空氣裏傳遞得熱火朝天。

段淮敘也注意到那小姑娘了。

從一開始跟恩進來的，這會兒許是看了他對這樣，在那兒一直跟恩逗趣地傳遞眼神笑著。

他盯著對方，說：“你認識？”

蘇恩：“……嗯。”

這會兒還著，不想講話。

可能是段淮敘直直看著祝念。祝念還是個高中生，哪敢跟他直面對上，陡然跟段淮敘的視線接上，不僅是被他那張臉給驚著，更為這男人的氣質。

馬上也坐回去，好好專心吃面，不遞眼神了。

他評價：“小姑娘活躍的。”

恩：“保姆家的兒，認識很多年了。”

段淮敘只側眸看回，也瞧見臉頰上那兩團紅。

想說剛剛過來不氣焰十足的，怎麽他一，這麽兩下，又蔫了。

他手握著手腕，把恩也驚了一下，下意識想要出來。

他卻扣了。

這段時間，他忙工作，忙店裏的事，都沒空見。

也就前兩晚，稍微了個面，當然也做過。

但……

“段淮敘，這還是寺裏呢。周圍也都是人，你可不可以專心吃面。”

段淮敘說：“店裏生意怎麽樣？”

前兩月，蘇恩的懷恩居開張。牌子上掛的還是梅園，平臺上打的名是懷恩。

很多東西有他持，營銷、定價之類，什麽都辦得不錯了。

但要恩的話來說，其實辛苦的事都是他在做，到什麽麻煩了也都是他解決，呢，主，部一些大小事宜，茶水客什麽的，來招待，這幾月紅紅火火，反響竟意外的好。

“還行。要是不行，我也不會來這兒拜佛，求來年蒸蒸日上。”

“只是求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