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夜晚,師父那邊發消息問恩何時回北京。
出來演京戲,班子裏有什麽戲劇那都得提前排練待演的。突然有事請假,師父當然也關心。
這次有機會拿到角,也是師父出去賣了面子。像恩這種初出茅廬的新人在行業裏到各種老師都得客客氣氣低頭做事的,這拿了角人還不在,就怕在一衆老師裏留下壞印象。
其實爸媽說不讓從事戲曲行業,對恩來說是個打擊。
自小學舞,最興趣的便是戲曲,原先小時最先接黃梅戲,後來練習京劇唱腔師從熊高岑門下,每年又在烏鎮學習觀演,從小弱盡保護的環境下能得到爸媽支持,缺一不可的便是恩自己的堅持。
好不容易藝校畢業有了宏圖展翅的機會,不想失去。
連馥是恩在大學關系最好的朋友,也是最清楚事的人。
晚上通電話時問:“你又見到段淮敘了?”
蘇恩:“他的車太亮眼,不注意也不行。”
在到家看到那輛歐陸時心中就有預。
連馥在電話裏笑:“那大概你們有緣分,想想以前你背著家裏人跟安嘉熙在外面喝醉了酒,你說他還記得你曾經靠人上眼他那事麽。”
說起這事,蘇恩不太自然。
和安嘉熙的幾年裏,也沒怎麽和他遇見過。
可分手後,連連見不知多次。
說得心中虛得很。
三年之前,蘇恩還是個大二學生。
那時的還很,只顧當下,也完全沒想過畢業以後的事。
談,也不過是有心儀的人,也貪圖樂。為蘇家最小的獨,蘇恩可以說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盡了家裏關和寵,蘇家向來是最正統的教育,連帶著蘇恩十八歲以前的人生亦是如此。
優異嚴苛的哥哥,眼界極高又家教嚴格的父母,子弱,家裏不讓幹重活,怕欺負,打小都是八點門。
可以這麽說,大學之前的恩就像一株純白的小白花,溫室長大,對外形象都是乖乖的,也同名字。
但哪怕是山茶花,綻放時也該是最濃烈赤豔的。
去到遙遠的北京上大學,算是循規蹈矩人生的一大變數。
家人不讓幹什麽,表面還是很好地瞞著,背地裏在北京早已玩開了花。
和許多普通大學生一樣,的大學生活富多彩,課程之外各種轟趴,參加社團,玩劇本殺。就像了韁的野馬,也包括,背著家人和段家十年前認回來的那位外姓侄兒安嘉熙談。
安嘉熙父親是段家老二,原先和他母親離了,安嘉熙隨母姓。後來才回了段家,他原本應該段嘉熙的,只是各種原因名字沒有改回。
安嘉熙的父親在段家沒掌握什麽實權,家境條件更算不得好。而他本人也是當時社團群裏最追捧的風雲人。
和他,應該是恩做過最離經叛道的事。
不出意外,本來不該被家人知道的。
大二那年冬夜,卻無意和段淮敘遇見。
與哥哥關系甚,話語很為人清冷的段家長輩,在別人口中都是提起也驚懼的。蘇恩小時都未和他見過幾面,只知道他這人權勢很大,雖在段家一衆人裏份排序沒有很高,但是他幾位兄長包括晚輩都怕的人。
更別說輩分遠遠在他之下的安嘉熙。
那場雪夜,第一次喝多了酒被人扶出去,穿的是大膽的吊帶,更是當下最時興的妝容。
全然不像平日在家規規矩矩穿著練功服或是小子的模樣。
段家長輩恰好在這,包了牌局談事。
寒冬飄雪中,男人穿著黑大淡立門外,後是一衆跟隨的人。
雪絮飄于他黑發間,男人清冷面沒有半分神,可淡然間那張臉龐仍舊抓人眼球。
而蘇恩也是玩開了勁,靠在幾位友人上同人調笑。
眼如。
一出去,看到一輛賓利歐陸。不是今天這款,但令印象深刻。
也是雪夜裏,和剛下轎車的男人對上了眼。
認出對方,當即如遭雷擊瞬間清醒,別說手腳發麻,連都尬得瞬間發麻。
是背著家人談的。
遇見他,像被長輩捉到,也同末日來臨。
對視之際又覺得,無所謂了。和安嘉熙的關系要是袒被所有人知道,反倒更如心意,談都不用再藏著掖著,做任何事也是。
也是如此,還是過去喊小叔叔。
段淮敘當時也是和友人聚會,本來沒打算赴這場局,臨時改變主意才去,也是沒想到會見悉的人。
遇見他那小侄子不意外。
意外的是,們那群朋友懷裏摟著的人。
昔日印象裏好友穿得端正乖巧的孩,此刻卻儼然換了個人,長發披散,大冷天裏只穿一條吊帶,腳上鞋也沒穿,被人扶著出來時仿佛燥熱狂歡到頂點。
酡紅面映襯著剛才經歷的有多離經放浪。
而眼神間又有多縱容肆意。
和他兩年前見截然不同。
安嘉熙平日裏就怕這位叔叔,當時更是差點嚇破了膽就差當所有人面癱他面前地上,當即趕過去喊小叔叔,又說:“這是恩。”
安嘉熙平日在校園就討孩子喜歡,屬于萬人迷那種校園男神類型,平常喊朋友能喊來一大堆,而此刻男男也都是一個班裏的。
人群裏,他也隨之看向那個依偎在另一個孩子懷裏恍若無骨的恩。
已經半醉,胳膊半附在別人上,弱嫵。
可是後來認出段淮敘,也瞬間清醒。
看安嘉熙臉憋豬肝,又立馬想到哥哥蘇笙安與段淮敘的關系。
段淮敘和哥哥好,要是今日在這裏狂歡喝酒、和安嘉熙的消息被家裏人知道,的大學生涯都完蛋了。
試探的,保留一對方或許會對心慈的念頭。
尬麻了手腳,也頗有討好意味,乖地喊了一聲:“小叔叔。”
料想他們曾經見過,又有哥哥的關系在。
他應該會賣一個面子。
段淮敘視線在上落了許久,才回安嘉熙上,不算很好,但也頗有深意。
他們同學聚會沒關系,安嘉熙在外談或是喝酒也沒關系。可段家家風極正,友在場,安嘉熙卻還這麽任著友喝醉。自己清清白白,卻孩子被人灌醉,這事算是踩在段淮敘的雷線上蹦迪。
他只和侄子說一句:“周三回家裏,你三叔會等你。”
這事等待安嘉熙的,會是段家的一頓家法。那家法藤條兩鞭下去,能人皮開綻。
圈子裏,唯段家的家法最人聞風喪膽。
蘇恩心疼男友,當即想幫他說話,可剛開口說了個叔字才意識到與段淮敘也沒多。
人家家裏的事能管哪去?
那句小叔叔他也沒理會,只是一行人裏他也沒對有什麽特別態度,好歹印象沒掛臉,說這人人品怎麽樣。
一時間,那天之後的氛圍就那麽僵在了那兒。
而現在蘇恩又哪想到,有朝一日也有機會要與他來往,坐同一張桌上談事,好像昔日所有的過節都然無存。
可是在所有長輩裏,最是怕他。
無關男友如何。
只是小時對他的一些印象。
說:“都過去了,他應該也忘記了。”
連馥說:“不說這些,白你又想起安嘉熙那渣男。你還在南京麽?咱們去南風塘吧,彈彈琵琶轉換心。”
-
夜,南風塘。
這裏是江南風格聽戲以及談事的商務去。
臺上俏佳人正含對聽客彈唱,杯裏的茶有輕微晃,像映照著什麽,面前正抱彈琵琶的人忽而彈錯了一個音,又自知出錯抿看向坐席間的。
段淮敘不免擡眸。
旁邊有人低聲笑說:“人家盯你好久,還故意彈錯一個音,這怕不是想效仿一出曲有誤,周郎顧。”
段淮敘只問:“現在幾點。”
對方答了:“八。”
段淮敘拿了煙盒起:“出去下。”
外面從七點就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淋在屋檐上。
段淮敘出去外面的雨,剛拿出一支煙,聽見外面汽車引擎聲,也看見拿傘擋雨抱著琵琶踩著碎步走進屋的恩。
一眼看見,段淮敘視線淡去。
只瞧見那細長的段,盤了一圈珍珠扣子的小裹著纖瘦腰,亭亭款款,是介于知與純真間的。
教人過目不忘。
南風塘是二哥蘇宜年底下的産業,不同于大哥蘇笙安的嚴苛,二哥比較寵,每次逢年過節恩沒地方去,他總是會人領來南風塘,可以和好友單獨練戲,開嗓練唱腔也沒關系。
單獨找了間房,將琵琶擺好。
連馥問:“今天彈什麽?”
蘇恩許久沒練習過這些,琵琶是高中時學的,大學都主修京劇戲曲去了,怕是手生。
“昭君出塞?”
“上來就彈這麽激昂的一曲啊。”
恩想了想,說:“那春白雪吧。”
蘇恩原先琵琶考級考過了八級,本來只是為了籌備藝考,後來迷上京戲,一些才藝也就擱置,這麽多年沒有繼續往上考級,抱彈琵琶的手藝也生在了那兒。
簡單找了下覺,清新輕快的琵琶曲,曲調流暢悠然而出。
蘇恩的京戲唱腔很是有勁,在臺上能似戲臺名角。
而坐著安靜抱彈琵琶時又是另一種模樣。
不一會兒,琵琶曲吸引了走廊經過的人。
“和風淡,雪竹琳瑯。”
出京區冉家的冉景山說:“這小姑娘琵琶彈得不錯啊,比我們剛剛包間彈的還要好。哪個班子的?”
南風塘的侍者說:“這是我們蘇小姐,師從熊高岑。”
冉景山:“原來是熊老。”
他只往裏瞥一眼,約瞧見一抹靚麗絕。
可片刻又像記起什麽,視線慢慢看向一旁的段淮敘。
“這位蘇恩的小姑娘,是不是就是那個和你們段家結了親的?”
他這句沒引起別人注意,反倒是一句段家引得侍者關注。
見了段淮敘,連連頷首,全然都低下頭喊一句先生,或是五爺。
段淮敘輩分未在段家屬最大,可權勢方面,哪怕是蘇區的幾衆人也得賣個面子。
傳言他價大得在京區那邊都得圈子裏那些猖狂肆意的讓道,他的私人座駕也是京牌五個7連號。而他本人最常坐的,還是那輛價位不算奢侈的歐陸。
都想這樣的人該是什麽風,可見了本人才會知道,段淮敘本人溫潤如玉、沉穩似松,是一位低調得不行且極度言寡語的淡然君子,與他傳言截然相悖。
說起恩,段淮敘的視線自然也順其落屋。
蘇恩本是全神貫注和友人合奏,做事向來認真從不出神,可門外人愈多,加上侍者口中那句段五,腦海立馬浮現一張臉龐,一分神,手中琵琶弦就錯落了一下。
剛經人誇過的手藝,立馬錯了個調。
臉立馬要紅,卻沒擡眼,繃住了。
知道都看著,而是心照不宣靜靜把琵琶放下,再看向門外,起打招呼說:“冉哥哥好。”
視線落一旁段淮敘上,停頓一秒,也言:“段叔叔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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