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正誼是電影導演,五十幾歲正當年的年紀,這十年拍的電影幾乎每部都能拿大獎,他手上有個籌備多年的懸疑電影,缺一個主角年輕時候的扮演者,看到安久久的那張照片以后就輾轉聯系上了王珊珊。
王珊珊其實沒有看過楊正誼導演的電影,但是知道讓兒演電影這句話的分量,于是忙不迭地接下了這場試鏡。
也就是安久久現在手上拿著的那本試鏡劇本。
其實很薄,前面都是保協議,真正的容就后面幾頁,但是安久久反反復復的看了很多遍。
這是第一次到劇本這種東西,以前劇組跑龍套都是按天結算的那種,當天過去工作人員指著地上的叉叉說你一會站在這里,走到那里,或者倒在這里或者聽到信號就把自己上的包之類的工作,這麼正經的給了一個月時間準備的試鏡是第一次。
很想把這份喜悅傳遞給遲拓,但是明顯遲拓不太想接。
劇本在他面前塞了好幾次了,他愣是一次都沒有接過去看。
到最后還著把錯題題型全都重新做了一遍,著鼻子耍賴,他擰著眉瞪。
所以安久久有時候會想,遲拓可能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爹,因為親爹基本缺席的長過程,所以老天給生了一個爹。
當然這話安久久不敢當著遲拓的面說,到最后還是老老實實的做完了題,看了眼時間,晚上十一點十分。
媽媽在這個過程中居然一個電話都沒給打過。
遲拓也沒有,他手機也一直黑屏。
“我媽今天不會又去影視城了吧?”安久久不可置信,“不是說了要給我留一個月時間準備試鏡的麼!”
離城五六十公里的地方有個影視城,王珊珊平時沒事就去那邊晃發名片,有時候遇到工作機會當天晚上就住在那邊。
這種晚上十一點多還不聯系的,很有可能就在影視城。
“我爸不會這個月又沒給家用吧……”安久久蹙眉。
“我媽沒聯系我是因為今天在醫院陪床。”遲拓打斷安久久的胡思想,看了眼時間,也微蹙眉,“沒事,別怕,我送你回去。”
暑假準高三生補課,晚自習一般是八點鐘就結束了,他們到小區最多也就十分鐘,所以作業通常做到十點最多十點半也就各回各家了,今天那麼晚了王珊珊一個電話都沒有,這讓遲拓也有些忐忑。
在外頭不方便肩并肩,遲拓跟個變態似的戴著鴨舌帽推著自行車跟在安久久后頭,還好這個點小區里基本沒什麼人,幾分鐘就到了安久久住的22幢。
他們也就都明白了王珊珊為什麼沒有聯系安久久。
安久久家住三樓,老式多層建筑沒有電梯,樓層不算高,打開窗戶的話吵架聲能傳到一樓。
安懷民回來了,并且在和王珊珊大吵特吵。
晚上十一點多了,樓上樓下窗門閉,只有父母毫不擔心擾民,持續穩定輸出。
“演戲演戲演戲!!!”安懷民聲音聽起來暴跳如雷,“你就那麼想做明星媽媽?你也不看看你這幾年都在忙些什麼,五年了,混出點什麼名堂?讀書讀書讀不好,想當明星只能拍幾張破照片,現在好不容易混到高三,你跟我說要去拍電影?你這哪里有點教兒的樣子?你出門問問!有沒有你這樣的媽!!”
“你也知道五年了?”王珊珊應該哭過,聲音沙啞,“你外調多年你自己算算,一年到頭回來幾天你掰著指頭算算!不是說升職了嗎?不是說跑到好業務線了嗎?錢呢?十年前一個月寄回來兩千塊,十年后還是兩千塊,你知道你兒現在個子有多高嗎?一年學費服裝費生活費多錢嗎?你知道讀個大學學費要多錢嗎?”
“要是沒有你兒拍那點破照片,你以為我們娘倆能吃得飽?”王珊珊有些聲嘶力竭,“我是不怕出門問的,你有種你出門問問,有沒有你這樣當人爸爸的?你有什麼資格教我怎麼養兒?我教兒哪里有問題?!什麼讀書讀書讀不好?你以為一中那麼容易考進去的?你以為電影學院那麼好考?……”
砰得一聲,樓道里的應燈一下子亮了三層樓。
安久久抿著站在樓道里,遲拓陪站著,兩人都沒作聲。
“老子辛辛苦苦上班供你們吃供你們穿!”安懷民呼哧呼哧的著氣,“你跟我說我沒資格教兒?!”
“我安懷民今天就把話放這里了,你要是敢帶去拍電影,我他媽的就弄死你!大不了這日子不過了,娶了你這個婆娘我還不如不過日子!”
又是呯得一聲,剛剛滅掉的應燈像是驚一樣閃了一下馬上又亮了。
王珊珊嚎啕大哭,家里噼里啪啦響聲一片。
安久久抿著跑上樓,推開家里大門。
父母就站在客廳里,地上是碎的七零八落的鍋碗瓢盆。
“別過日子了。”安久久在父母的目里出奇的冷靜,“都一起去死好了。”
聲音淡淡的,表也淡淡的。
“我要不要拍戲要不要考大學跟你有什麼關系?”看著安懷民,“我小學升初中,你嫌我分數不夠沒進重點班,把我媽罵了一頓。”
“初中升高中,你又說我績只夠進十一班,孩子就是沒出息,又把我媽罵了一頓。”
“你一個月就寄回家兩千塊錢,現在學生一個月伙食費就一千塊了,你出去打聽打聽,你那兩千塊錢夠我們兩個吃什麼穿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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