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底

隨著小滿“狼人自”, 場面瞬間安靜下來。

小滿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之後，腦海裏頓時一片空白。黃喜蕓給盛的湯往上蒸騰著白霧，小滿看到這霧氣, 懷疑自己是不是到了天堂。

完蛋了。

現在該怎麽辦。

發懵時, 一雙溫熱的手扶住小滿的肩。

渡瞧起來很鎮定，仿佛在說：“沒事兒，給我。”

兩位媽媽到的沖擊并不，同時呆愣了會兒。

小半分鐘後，黃喜蕓放下手裏的湯勺，驚詫地重複道：“你們在談？”

楊曉玲：“是你們倆分別都在談, 還是你們倆一起談……”

渡面無表地打破楊曉玲的幻想：“媽，是我和小滿在談。”

“互為男朋友的那種。”

楊曉玲：“……”

仍是不信邪，看向小滿：“乖寶，你哥說的是真的？還是你在幫他打掩護。”

渡把脖子上的戒指掛墜拽了出來，放在餐桌上。

“真的, 沒開玩笑。”

小滿聞言，也有樣學樣地把自己的戒指整理出來。

兩枚戒指躺在實木餐桌上, 一大一小，安靜又老實。

黃喜蕓從起初的驚詫中回過神來，收回落在戒指上的目，問：“在一起多久了？”

小滿低聲：“五個多月了。”

“五個多月！”楊曉玲大氣，“那不就是去年十月份的事兒。”

一下子站起來，在屋子裏轉, 搜尋著什麽。

黃喜蕓：“曉玲, 你在找什麽？”

“撣子, 覺想打點兒什麽。”

說著，目落到沙發的抱枕上, 一把拿起來，回頭就開始找渡。

目鎖定，開。

楊曉玲：“王八蛋，反了天了你。”

楊曉玲：“我們家小滿才那麽小點兒，你怎麽敢的你！”

小滿起，下意識擋在渡面前。

渡怕楊曉玲誤傷，把人摟住護到後。

黃喜蕓驚慌地從後面手橫著攔住楊曉玲，一面手去搶手裏的抱枕：“曉玲，曉玲，冷靜一點兒。”

“孩子大了總要談的嘛。”

小滿被渡護著，喊道：“阿姨，不要打哥哥，是我先喜歡哥哥的。”

混戰持續了五分鐘，以楊曉玲疲力竭告終。

這是這麽多年來小家裏的第一場打鬧。

四個人都沒心思吃飯了。

黃喜蕓和楊曉玲坐在沙發上，小滿盤著，乖巧地坐在榻榻米上。

渡結結實實地挨了幾抱枕，不痛不的，只手上因護著小滿時不慎磕到桌角，而落下一片紅印記。

他平靜地從房間裏拿出兩份文件，一人一份發給黃喜蕓和楊曉玲。

“媽，黃阿姨。”渡說話時很認真，“這一份是我本科期間的績單，四年專業第一。”

“這一份，是我這幾年的收支流水和所有存款，其中包括攢下來的獎學金、讀研以後的項目補助。目前我是在導師的工作室裏工作，五險一金，有工資和項目分紅，也會接一些私單，收還不錯。”

楊曉玲皺著眉，和黃喜蕓一起翻看。

從小對渡算得上是放養，之前也從未了解過渡這幾年的工作況，這麽清楚地看，還是頭一次。

一頁一頁看下來，楊曉玲的表逐漸舒展開，變得沒那麽難看了。

“這死孩子，還能糊弄人，瞧著倒是靠譜。”

兩位媽媽的表變化都很彩，小滿有些好奇，站起來，湊到渡邊，看他手裏的那一份。

渡垂頭看著，輕笑後直接把手裏的紙頁遞過去。

渡：“這一份，是我未來幾年的事業和學業規劃。雖然我現在有固定收，但如果你們覺得這樣不穩定，希我有編制的話，我可以繼續讀博，爭取留校。”

最後，渡把一份協議放在桌面上。

“這是打算向你們坦白後，我找律師擬定的一份婚前贈與協議。我目前的所有收，和以後的所有收，都有百分之八十屬于小滿。”

小滿微微側，擡頭看向渡。

很意外，因為對渡準備的這些東西一無所知，也不知他為此耗費了多時間和力。

黃喜蕓似要開口，頓了頓，卻又什麽都沒說出來。

楊曉玲按住黃喜蕓的手，說道：“你小子，還像模像樣的。”

渡的聲音很溫，語氣平靜，像是已經練習了多次。

“我懇請你們，相信我。”

“我會認真、負責地對待小滿，永遠支持的決定，讓可以做任何事。”

“會永遠珍。”

說最後一句時，渡牽起小滿的手，垂頭看。

小滿對上他的目，心上像有一弦，被狠狠撥了一下。

-

飯後，渡和小滿承包了洗碗的工作。

渡在洗，小滿收拾廚房，給他打下手。

客廳裏，楊曉玲看向黃喜蕓。

明明是多年的摯友，楊曉玲此刻卻有些局促，這種緒的來源皆來自那比小滿大五歲，還臭不要臉哄人家談的孽障兒子。

“喜蕓，這倆孩子……”

沒等說完話，黃喜蕓的手搭在上，帶著讓放心的意圖。

黃喜蕓笑道：“曉玲，渡他很好。小滿和他在一起我很開心，世界上沒有比渡還能讓我放心的孩子了。”

“你放心。”楊曉玲保證道，“他要是不聽小滿的話，我把他打斷。”

小滿幹淨桌子，在渡旁邊擰抹布。

渡從手裏把抹布拿走：“我來，你洗手就好。”

他捋起的袖略微下。

“哥，我幫你弄袖子。”

小滿靠過去。

渡手上沾著泡沫，在水面上的那截手臂幹淨好看，腕骨微微突出，比的瞧著有力量許多。

真好看。

渡微微擡手，方便作。

他注意到耳垂上一直泛著淺淡的紅，自在客廳坦白後就沒消退。

很可。

“哥，你什麽時候準備的那些？”小滿問。

渡：“很久了，我一有空就在想，思考們要怎樣才能放心把你給我。”

小滿慢悠悠說：“我媽媽很喜歡你的啦。”

兩位媽媽都沒有對他們在一起的事表現出抗拒，這讓心裏的大石頭落地，到前所未有的輕松。

“我知道。”渡說，“但作為哥哥的可靠和作為男友的可靠，我都得有。”

小滿洗幹淨手。

“但是你剛剛準備的那個什麽協議還是太誇張了啦，那個我不要。”

渡手上作一停：“為什麽？”

小滿回答：“我以後自己也可以賺很多很多錢，那些都是哥哥的勞果，我才不能要呢。”

“笨蛋，”渡角帶笑，“可是喜歡一個人，就是很想把所有的東西都給。百分之八十我都覺得低了。”

“說得也是哦。”小滿認同的是前面那句，“我也會想把好東西都給你。”

想到什麽，似乎是覺得有趣，靠著渡笑出聲來。

“哥，那我以後賺了錢，我就把我的東西也都放在一個大房間裏，把你埋起來怎麽樣。”

渡被逗笑，顧不上手上的泡沫，把人往懷裏攬。

小滿試著躲開，還是被他攬了個嚴嚴實實。

-

晚上，黃喜蕓提出要跟小滿一起睡。

小滿自己也有很多話想跟媽媽說，于是帶著枕頭去了媽媽的臥室。

“過來。”媽媽讓到另一邊，把已經捂暖了的地方讓給小滿。

小滿爬上床，和黃喜蕓挨在一起。

兩人先是聊了些有的沒的，後來才切到的話題裏。

黃喜蕓：“你們倆是怎麽開始的？”

小滿趴著，雙手墊著下：“在北城的國慶，我、告白的。”

“我們小滿追的人啊？”

“嗯，當時腦子一熱就說了。”

黃喜蕓問：“追了多久？”

小滿算了算：“大概十一個小時。”

“嗯？”黃喜蕓反應過來，沒忍住笑，“你哥還好追的嘛。”

“不過這也不奇怪，他從小就慣著你。”

“告白的時候有很張嗎？”

小滿回想起來，好像沒有很張。

因為……那時渡回吻了。

但這個細節小滿沒好意思跟黃喜蕓說。

紅著臉：“有一點。”

“判斷一個男人是否可靠，得看他都做了什麽，看他看待世界的一些細節，看他喜歡什麽，討厭什麽。”

“你哥也是我看著長大的，他是個很好的孩子。”黃喜蕓溫和道，“我們小滿眼不錯，你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媽媽很高興。”

小滿沒太聽懂前面那句：“看他喜歡什麽，討厭什麽？”

“嗯，就拿討厭來舉例吧。”黃喜蕓慢慢說著，“如果一個男孩兒生長在父親出軌、暴力的家庭裏，他多半是會討厭那位父親的。”

就像渡討厭呈一樣。

“反過來，他如果并不討厭，父慈子孝，和諧共。那只能說明，他對出軌、暴力這些事本就有一定的包容。”

“說話和行為都能僞裝，但思想裏的底僞裝不了。”

小滿聽著，逐漸明白過來。

“這一點也通用于他的朋友。”黃喜蕓繼續說，“如果一個男人，邊親近的朋友都是很糟糕的人，那他也不會好到哪裏去。在沒有利益驅使和迫的況下，人是很難長期于他不認同的東西共存的，能為摯友，一定是認同對方的。”

小滿仔細想了想渡邊的朋友。

秦洋、簡從、蔣臨舟，似乎都是很好的人。

“這些媽媽本來打算等你以後要談時再跟你聊的，”黃喜蕓裹進被子裏，“但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麽快，媽媽都算得上是遲到了。”

小滿笑笑：“才不遲呢，我會記住的。”

“媽媽，你懂的真的好多。”

黃喜蕓靜默著，目落在天花板上，卻似乎并沒有看那裏。

良久，才開口：“因為吃過教訓。”

小滿意識到，媽媽說的那個教訓，是爸爸。

“小滿，你能想象嗎？一個時會每天騎著自行車接我上下學，跑遍整座城幫我買一本書，因為我夏天說想吃炒板栗，他就去省城的冰庫找冷凍栗子，買回來自己炒給我吃的人……”

“會因為我懷孕沒來得及給他和他臨時來的客人做飯就我一耳，會和我工作的廠裏那位財務在店裏，會在我著大肚子出差回來時，給我留一屋子需要洗的碗和發黴的剩菜。”

聽到“懷孕時我一耳”那裏，小滿心髒痛了一下。

抱住黃喜蕓：“媽媽，對不起。”

小滿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說對不起，但就是想那樣說。或許是因為明明在肚子裏，卻對的苦難一無所知。

黃喜蕓回抱過去：“不關你的事兒，小滿。”

“你爸年輕時也還算是好看的，也很會裝。那時我沒能看清他的底，所以栽了跟頭。後來他果然就爛掉了，也變醜了。”

“不過沒關系，把爛掉的部分切掉就好了。”

變醜了，爛掉了。

小滿想了想，似乎從很多年前開始，就記不得爸爸的長相了。

回憶裏的人，模模糊糊，沒有臉。

也不重要。

“日子有我們兩個就夠了，對吧。”

“嗯。”

小滿靠近黃喜蕓，到一陣溫暖。

夜漸濃，腔裏的烏雲，隨著媽媽的呼吸聲，一點一點散開。

-

樓上，楊曉玲言又止了一晚上，最後還是敲開渡的房門。

渡沒睡，還在理工作上的事兒。

“小王八蛋，你和小滿的事兒，怎麽不早跟我說？”楊曉玲問。

渡合上電腦，閉眼了鼻梁。

他深吸一口氣：“對不起媽，一開始我和小滿是想見面說，後來又一直覺得沒準備好。”

“還有就是，我有點兒擔心黃阿姨會生氣……”

“嘁，虧你還知道呢。”

“也就是喜蕓脾氣好，不然你那麽大個東西，勾搭我們小滿這種才年的，不給你打死就算好的了。”

渡：“……”

兩人又聊了會兒，楊曉玲仍舊是一副言又止的樣子。

幾次下來，渡察覺到的異常。

他直截了當地問：“媽，你想問什麽就直接說吧。”

楊曉玲往他床邊一坐，低了聲音，帶著防備的目。

“你沒幹壞事兒吧？”

“壞事兒？”

楊曉玲：“就……”

渡反應了一會兒，意識到在說什麽之後手指驟然僵住。

他手攥拳，脖子瞬間紅，聲音幾乎是出來的：“媽……我沒有！”

“呼——”楊曉玲眼可見地松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算你還是個人。”

渡起，把人往屋外推。

“媽，你快去睡覺，我還有事兒要做。”

楊曉玲邊走邊說：“你對小滿好點兒啊，聽到沒有。”

“知道了，我會的。”

門“砰”一聲關上，渡靠著門，無奈地握拳捶了捶自己的額頭，企圖把渾上下的尷尬趕走。

他快要緩過來時，門外又傳來一聲。

“管好你自己。”

“聽到沒有。”

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