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清甜蘋果

六月上旬, 全國各地似乎都約好了要下雨。

連綿的雨從梧城到江城，把空氣染得。

小滿推開窗戶，看見醫院西門外有老爺爺背著自己編織的竹簍躲進天橋下面。

老人家隨意用蛇皮袋子墊在地上, 把竹簍放在前, 而後拿開上面鋪著的幾層葉子，出竹簍裏顆顆飽滿圓潤的櫻桃。

“想吃櫻桃嗎？”媽媽打了熱水回來，問道。

小滿搖搖頭，又坐回床上：“不用了媽媽。”

為了確保手順利進行，小滿連續幾天都在接各項檢查。

在空閑下來的時候，會用媽媽的手機登陸微博, 反複查看上面關于高考的詞條，就連評論區裏的歷屆高考生現說法都一一看過去。

而的小蓋手機，因為太老，已經快要連電都存不住了。

下午，媽媽用筆記本電腦理工作上的事, 小滿獨自去拿一份檢查報告。

電梯間滿了人，只能走樓梯。

手按在步梯間的門正要推開時, 小滿聽到裏頭悲涼而凄厲的哭聲。

手上的作一頓。

樓梯間的人哭了好久，帶了嗚咽著的質問聲。

“為什麽啊，為什麽生病的偏偏是他。”

“他明明還睡在那裏，我都能看見他，為什麽他就沒有心跳了，他明明還在那裏的！”

小滿恍然, 仿佛被那位陌生人的哭聲和質問聲穿。

等反應過來時, 的指尖一陣微涼。

扶在厚重門板上的手緩緩垂下, 小滿轉，繞到走廊的另一端離開。

-

高考最後一天下午, 小滿在微博刷到 #理綜卷好難# 的話題。

評論區一片怨聲載道。

“考完了欸。”小滿小聲嘟囔。

那渡是不是已經知道沒去了。

“媽媽，我給曉玲阿姨打個電話吧。”

黃喜蕓停下敲鍵盤的作，看了眼時間：“都這個點兒了，正好我原本也打算打個電話問問渡的況的。”

黃喜蕓還沒來得及拿出手機，小滿的蓋手機鈴聲就已經響起，來電顯示：曉玲阿姨。

電話接通，那頭傳來略略低的年音：“小滿，去江城了？”

渡的語氣不重，過舊手機傳來時依舊溫和。

“是的，哥哥。”小滿有點兒心虛。

怕渡生氣，也因為沒能信守承諾而愧。

渡的語氣裏，沒有半分怪罪的意思，反倒含著幾分關切。

“怎麽沒有提前告訴哥哥？”

“剛剛在學校超市買的芋泥面包，只能給秦洋吃掉了。”

小滿低下頭，眼眶泛紅。

“哥哥，對不起。”

“道什麽歉，我那麽小氣的？”

渡那邊環境音嘈雜，小滿約還聽到秦洋的聲音，一聲車門關閉的響聲後，安靜了不。

“而且又不是什麽大問題。”

“跟哥哥說說，還好嗎？做手害不害怕……”

小滿一句一句回答：“還好的，我就跟平時一樣。”

“不害怕。”

電話那頭渡聲音帶著笑意，又繼續跟閑聊。

這幾天的胡思想緩緩被掃清，小滿擔心的那些事，一件都沒有發生。聽著渡的聲音，逐漸平複了心。

當天晚上，沉寂了好久的四人小群熱鬧起來，不過基本上都是秦洋和姍姍在說話。

秦洋先是艾特小滿，問況怎麽樣，有沒有不舒服，小滿一一回答後，幾人的話題又轉到假期去。

姍姍確診為“小群裏唯一一個還需要繼續去上學的苦初中生”，氣得連發了好多洩憤的表包。

【Qin：@星星晃呀晃，我可打聽過了，你的手是微創，恢複得很快，不到一周就能出院。】

【Qin：所以你也別想逃課，快快做完手，早點好起來，然後回來上課。】

【Qin：我會堅持不懈地給你們發我和渡到旅游的照片的。】

【三三睡不著：秦洋哥你在別扭什麽，祝小滿快快好起來就直說嘛！】

【三三睡不著：小滿快快好起來！以後就不用再吃藥啦！】

小滿回了個好的。

看到上面旅游的事，又打字。

【星星晃呀晃：你們什麽時候走呀？】

【Qin：周四，小滿你手是哪天？我和渡第一站先過來看你？】

【三三睡不著：我也想去！小滿快快好起來！】

小滿打字：下周五上午。

群裏秦洋和姍姍東拉西扯的聊，小滿一直看著消息。

渡沒出來過。

點進渡的空間，看到他一個小時前更新了一條態。

是一張他書桌的照片。

前幾天送給他的那束白洋桔梗和手折花束被并排放著。

洋桔梗花瓣已經有些泛黃，不算太神，只是勉強能看。

配文只有短短四個字：考完，啓程。

高考後出去玩，果然是一件很讓人期待的事吧。

小滿數了數日子，如果真的按秦洋說的那樣，他們第一站就可以來江城的話，那四天後就能見到渡了。

正好在手前還神著的時候。

真好。

-

不知道是不是被白天在樓道聽到的那位陌生人的哭聲影響了緒，小滿腦子空下來的時候，總會反複想到當時的場景。

生命真的好奇怪，好像只有靈魂算是在活著，只要□□的一個重要零件壞掉，脆弱的靈魂就會立馬消亡。

靈魂沒了後，□□還是那個□□，卻不再有任何意義，只有燒掉的份兒。

小滿反複睜眼又閉眼，會擁有靈魂的覺。

那天晚上，媽媽坐在病床前陪。

黃喜蕓幫整理被子：“害怕嗎小滿？”

小滿手指了，又藏進被子裏。

“不怕的，媽媽。”

說。

第二天早上，小滿是從噩夢裏醒來的。

夢見樓道裏哭的人是媽媽，夢見被蓋上白的布，被宣告靈魂消亡。

驚醒時，幾乎要不過氣。

媽媽不在病房，留言說去要找醫生一趟，小滿趁著媽媽還沒回來，大口呼吸著鑽進病房裏的洗手間。

開著水龍頭洗臉，眼淚大顆大顆落下來。

這是來到江城以後悄悄哭的第三回。

前幾天關于高考的那些詞條中，穿著更多關于心髒病手的檢索詞。

知道，最好的況是用導順利完手，如果遭一點，很有可能會變開手。的前會被打開，暴出跳的心髒，然後醫生在那裏治病。

搜索到的那些容有些帶了圖，淋淋的。

或許沒辦法再醒來，怎麽會不害怕。

可不能告訴別人。

小滿又洗了把臉，趁著媽媽還沒回來，從洗手間出去，假裝什麽也沒發生。

清晨的從窗戶撒向病房，渡在小滿臉上。

手晃了晃，纖細瑩白的手指穿梭在線裏。

孩子的勇氣總是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現。

幹淨眼淚的小滿又自言自語地安自己：“沒什麽大不了的，膽子怎麽這麽小啊。”

手指捕捉著那一在空氣中穿行的，溫溫熱熱的，莫名其妙地想看這線要落在哪裏。

跟著那縷轉，看到一雙黑白的運鞋。

“小笨蛋，在幹什麽？”

溫和又懶散的音，摻了些倦意。

年肩上掛著一個黑單肩包，站在芒盡頭，他閑散地抱著臂，隨意倚靠著淡黃病房門。

那雙好看的眼睛，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看著。

小滿愣神了片刻，驚喜過後，跌跌撞撞地撲進渡懷裏。

到他的那一瞬，剛剛才停住的哭泣又因鼻頭的酸卷土重來，把頭埋在他懷裏，小幅度地著肩膀。

“哥……”的語氣裏帶著濃重的哭腔。

渡剛剛還散漫著的站姿一下子變得僵。

他手懸在空中，反應了一會兒，而後輕輕拍的後背。

年語氣變得猶豫。

“想給你一個驚喜的……”

“你怎麽哭了？”

“哥哥是不是……搞砸了。”

-

小滿和渡面對面坐著。

他把背包掛在椅子靠背上，坐姿隨意，給削蘋果。

小滿坐在病床上，因為坐得靠後，雙腳離地，不自覺地因為心的雀躍輕晃。

渡昨天回到筒子樓時，已經是晚上七點半。

他沒顧得上吃飯，當即訂了淩晨三點去往江城的機票。

收拾行李趕往機場，過安檢，進候機廳，他幾乎一秒都沒猶豫。

飛機于早上五點半抵達江城，他在醫院附近的酒店辦理住，簡單洗了個澡便匆匆趕來。

雖然并不明顯，但如果有人仔細看，會發現年的眼下印著淺淡的青。

他只在候機廳和飛機上睡了幾個斷斷續續的小覺。

渡把蘋果切瓣狀，用簽子一個一個遞給小滿。

“所以，剛剛在哭什麽？”

小滿目游移，著頭皮說：“我、我以為你生氣不理我了。”

渡手上作一頓，意外地看：“我昨天那樣的語氣，你覺得我在生氣？”

自己看著長大的小姑娘，渡當然清楚的格。

雖然放了他鴿子，但作為一個一向很聽話又道德極高的小孩兒，自己心的煎熬可不會。

因此，他說話時故意用很和的語氣，言語間都在告訴“沒關系的，他不介意”，他甚至還發了兩束花的照片來表示他收到花了，所以并不是一個不信守承諾的小孩。

結果轉頭，這小屁孩兒還說怕他生氣。

真是讓人……火大不起來。

小滿咬著蘋果，心虛地低下頭。

不想說，他也沒繼續問。

“哥，你昨天一點兒都沒休息就過來了，曉玲阿姨沒說什麽嗎？”小滿問。

“沒，也打算要過來的，就是手裏還有點兒事兒。說是周四下午就會來，陪著你，也陪著黃阿姨照看你做手。”

“你曉玲阿姨還給我打了不錢呢，所以這幾天，還有手後，想吃什麽都告訴哥哥，知道了嗎？”

小滿聽他話裏的意思，好像是要一直在江城陪？

瞪圓了眼睛，疑地問：“可是你和秦洋哥哥不是要趁高考完出去旅行嗎？”

渡擡眸，對上的視線，語氣平平淡淡的。

“出去玩兒什麽時候不行，沒你重要。”

小滿紅了耳，咬著蘋果吃。

吃到一半的時候，黃喜蕓拿著一疊檢查報告回來。

看到渡時，并沒有很意外。

“小渡來啦。”把檢查報告收好，連忙笑著說，“我還以為你要下午過來呢。”

“你媽媽說你昨天連夜趕過來的，覺都沒睡吧。要不要先去酒店休息？”

“嗯，”渡回答，“阿姨，我再陪你們一會兒。”

黃喜蕓給渡倒了熱水，看到小滿眼睛紅紅的。

“小滿，你眼睛怎麽了，哭了？”

“我……”

小滿不想讓媽媽擔心，又沒辦法對媽媽說自己沒哭過。

剛剛用鏡子看過，眼睛實在是太明顯了。

“阿姨，是我不小心弄的，”渡接過話，“我逗小滿說昨天沒在考場外看見很難過，不小心把逗哭了。”

黃喜蕓聽到這個由頭，沒忍住笑。

“你哥哥什麽時候真生過你氣。”

渡意有所指地跟著說：“對吧，小月滿，我什麽時候生過你氣。”

……

後面幾天，渡幾乎整個白天都會呆在病房裏。

空閑著不用做檢查的那個下午，他們還一起去手機店買了個智能手機。

渡教小滿玩手機游戲，跟一起看漫電影，在拿出作業書的時候幫看幾道題。

小滿的時間逐漸被渡填滿，連胡思想的功夫都沒有了。

手前一天，楊曉玲請假來了江城，幫著黃喜蕓前前後後地準備。前後的生活用品都買得妥帖。

楊曉玲甚至在酒店買了個卡式爐，叮囑渡在小滿手後，要天天給熬粥。

小滿也開始為第二天的手食。

好在的手是在上午，直到手前都還不怎麽。

也是這天早上，一直逗開心的渡笑得很勉強。

小滿看到他食指關節一直在泛紅，因為每每他到張，他都會不自覺地用力用拇指按那個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