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nbsp;nbsp; 我你

◎我也你◎

方北帶著一寒氣回到家, 發現沈縱不在。

劉管家說，回來前半個多小時，沈爺接了個電話後就急匆匆離開了。

方北給沈縱打了兩個電話他都沒接。

站在家門口, 連外套和靴子都沒, 方北轉又要離開。

“外面下著雪呢，”劉管家住了，“今天大年三十，司機們都回家過年了。”

“我自己開車。”方北說。

劉管家再次住方北, “等等, 我送你去吧。”

劉管家最開始不是管家，是方常青的司機。

老管家特意換了服，戴了司機專用的白手套，開上家裏那輛很久沒開的加長林肯, 帶著他的大小姐在大年三十出了門。

上回方北坐家裏這輛車，還是高三畢業那年，方南生日, 一大早去靜園, 告訴他自己考上了清大。

也是在那天, 第一次見到了沈縱。

從考上清大到如今要去劍橋讀博，有時候方北會覺得，冥冥之中，好像有一雙無形的手, 將和沈縱這兩條原本沒有集的平行線扯在一起，這雙手讓他們彙又分離。

停了幾天的雪，傍晚天空又開始飄起雪花。

劉管家不敢開太快, 他先送方北去了碧翠灣, 確定沈縱不在那裏, 他們又去了他的公司。

快到他們公司樓下時，沈縱打來了電話。

他果然在公司，說是技部遇到了問題，今天這樣的日子，很難找到其他人，最後實在沒辦法才給他打電話。

他說一點小問題，很快就能解決，讓等他回去一起吃年夜飯。

應了聲好，掛了電話後，過車窗，看著眼前高聳雲的大廈。

京城CBD像這樣的大廈，租一層就要花很多錢，更何況是租下一整棟。

還有那個全球矚目的科技園區。

蔣堯說得沒錯，他是他們專業的神。

是可以在歷史長河中擁有姓名的人。

肖子君問方北你知道這六年他是怎麽過的嗎？

看，這些都是屬于他的六年時。

他的事業，他的就，他的未來。

了不起的未來。

劉管家沒問是否回家，他把車靠邊停好，沒有熄火，打著暖氣，只開了一點車窗通風。

“您要上去嗎？”劉管家問。

方北想了想，最後搖頭，“不上去了。”

劉管家沒再問。

呼出的氣息很快在車窗上凝結一層白霧，被方北手去。但車外的溫差太大，很快玻璃上又變得模糊一片。

劉管家提議，“要不要找個地方坐一坐？”

“不用了，”方北邊玻璃邊說，“他說快的話一個小時就好了。”

“是嗎？”劉管家接話，“那您需要告訴他一聲，我們在這裏等嗎？等他好了，我們可以一起回去。”

“但我覺得一個小時可能好不了。”方北說。

畢竟需要請他這個大神出馬，還是大年三十這種日子，估計不是什麽小事。

“那……您等嗎？”

“等吧，”方北說，“反正回去也是等。”

劉管家看著方北的側臉，他怎麽覺得，還樂意等著的。

冬天的天暗得快。

黑的車安靜地停在路燈下。

街上沒什麽人，連車都很經過。

唯有簌簌的下雪聲。

雪下得不算大，細小的雪花一片片飄落，在車頂積了薄薄一層雪。

一個小時快到時，沈縱再次打來了電話，說可能還需要一個小時才能結束，這回他讓方北別等自己先吃飯，等他回來應該能趕得上和一起看聯歡會。

方北沒告訴他自己就在他公司樓下，只是告訴他不用太趕，會等他一起回來守歲。

這是多年後，兩人再一次陪對方守歲。

七年前的春節，他們一起吃了年夜飯，看了聯歡會，一起守歲，後來他們還一起去了國外海島度假。

最後離開他去了英國。

等到十一點，方北終于看到了沈縱。

他出現在大廈樓底，司機把車停在面前，他沒有上車，雙手在大口袋，站在樓底，擡頭仰著下著雪的天空。

穿著黑長風的男人，高瘦拔，目一如多年前沉靜而冰冷，像雪地裏一株拔的松柏。

方北覺得，所有的寒風肆都無法摧毀這樣一個人。

方北沒有給他打電話，就這麽坐在車裏看著他，直到眼角發酸，泛起難以抑制的意。

就是這樣一個人，他從不在乎外界惡毒的言論，不怕眼前的路有多難走的，卻因為害怕七年前的事重演，連回來見都不敢，自欺欺地以為，只要他們今天不在一起過年，不一起守歲，就不會經歷分離。

黑加長林肯緩緩停在沈縱面前，車窗降下，他看見車裏的人。

冰天雪地裏，帶著一暖意，淺眸浸滿溫笑意。

眼前的人和多年前等在培訓班樓下的那個人重疊。

說：“我來接你下班啦。”

沈縱上車後，劉管家問：“回家嗎？”

“回，”方北說，“回碧翠灣。”

守歲有很多方式。

肖家子和孫輩，其樂融融聚于一堂，肖子君在認真地給小侄畫公主妝，小侄子被爸爸批評了一頓，找最疼自己的二叔告狀，二叔和他來了一場男人之間的談話。

彭昊喊了一幫子人開年派對，在江邊游上放了一晚上的煙花，有人報警擾民，向來對弟弟管束嚴苛的彭，控了十分鐘，等弟弟他們的煙花放完才被沖。

盛家就有點慘了，藍灣的別墅被砸了，幾個子揚言要對薄公堂。

看守所裏的顧若錦和其他被拘留的人一起包餃子看春晚，還聽了一場很有意義的普法宣講。

碧翠灣的房間。

方北欣賞著出自自己手的藝品，忍不住喟嘆——

“好……”

吻和疤最配。

還有冰激淩。

巧克力和香草。

他們擁吻，纏綿，搞得到皆是一片泥濘。

喜歡聽他被迫著說的那些話。

每一個字都聽。

比這世上所有的音符都妙、聽。

難忘今宵的前奏響起，漫天絢爛的煙花炸響天空。

他們守在一起，以最純粹原始的模樣。

未來有無數可能，或許你會離開，那就讓我們在此刻，融彼此的骨中。

彼此擁有，唯有彼此。

過年的這幾天，他們一直呆在碧翠灣。

沈縱早上洗漱時，方北會跳到他背上，勾著他脖子不讓他刮胡子，說喜歡他有一點小胡渣，他轉過，用沾滿了胡須水的下顎蹭的臉和脖頸。

他們經常會外賣，茶咖啡和蛋糕，高熱量的食適合冬天補充能量，也可以甜，黏糊糊，嬉鬧著弄滿全。

半夜他們去便利店買小雨傘，他外套的口袋裏，一邊是小雨傘，另一邊是鐵盒糖。

房間裏的巨幅投影儀上鏡頭晃，清大校園的某個角落，人跡罕至，被枝蔓遮擋，昏暗不清中的畫面中，出現男生淌著汗的下顎，不斷吞咽的結，手背浮起的青筋。

“除了那個地方，還想過騙我去哪裏嗎？”

故意將聲音調大，男生忍克制的聲音突然清晰起來。

“很多……”他擋住視頻，不讓被此占據過多的注意力，他要讓真真切切地看到和現在的自己。

“比如？”

“北區的實驗樓有個不對外開放的地下室。”

“地下室裏有什麽？”

“什麽都沒有，”他極盡溫地吻的眼睛，“只有一片黑暗。”

沒有窗，沒有燈，他把騙到那裏。

在地下室裏什麽都看不見，于是更能清晰地到彼此的存在。

“那裏隔音好不好？”方北捧住他的臉，期待地看著他。

“沒有人會去那裏，就算我們死在那裏，也很難被發現。”

“這麽變態啊，”笑起來，“我好喜歡。”

“我知道。”他當然知道會喜歡，他也喜歡。

“還有沒有？”問上了癮。

“你們專業周五的選修課在大階梯上對嗎？”

“對啊，”方北回憶了一下，“你去過嗎？”

他沒回，但確信他去了，還不止一次。

“大階梯有監控，”他一本正經地說，“但是監控有個死角，不是每個角落都能拍到，就算拍到，也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

方北忍不住倒一口氣，等到稍稍平複才問：“就算監控拍不到……這麽多人……不怕被發現嗎？”

他像是想起了什麽，很輕地笑了下。

“笑什麽呢？”推了他一下。

“方北，”他說，“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穿那條黑的子。”

被他弄髒後賠了的那條。

方北的眼前是清大的階梯教室，每周五都要在這裏上電影與哲學這門選修課。

他們坐在監控拍不到的死角，周圍隔了幾個空位，坐著的同學。

電影開始播放時，有人關了教室的燈，但幕布的線依然會映出教室裏的角落。

視線落在前方的幕布上，努力想要聽清黑白電影裏晦的臺詞。

筆記本攤開在桌上，握著筆，筆記本上空白一片，手中的筆被絞。

“可我想和你在宿舍，”幻想著某些場景，“我要你每晚睡覺前都想起我們在上面做過什麽。”

“不行……”他咬下，“陳遠航會知道。”

“他不總是在宿舍的，”方北說，“他不在我就過來。”

“宿舍隔音不好。”

“那我們小聲一點，”拉起他的手示意了一下，“像這樣，捂住我的，不讓我發出聲音。”

“我不是怕你，”他低頭，著耳畔，勾低語，“我是怕我自己……控制不住。”

發出聲音。

抱住他，笑得肆意、熱烈、放縱。

如果當年沒有離開，他們的記憶會遍布整個清大校園，雖然可以回碧翠灣，但他們還是會和其他小一樣周末去學校附近的酒店。

會故意挑請趣房間，看著他打開門，看到房間的布置時不知所措的表。

寒暑假如果他兼職，那就占據他兼職外所有時間，要他寸步不離地陪著自己。

作為補償，就算他正在培訓班上課，也必須接的電話回的消息，還要用語音回一句“我也很想你”。

大四那年，他和陳遠航他們立了公司，沒日沒夜地忙，陪的時間變了，不了被冷落，不給他面子，在公司當著衆人的面和他吵架。

然後他們冷戰，提了分手，一氣之下飛去國外度假。

回來的那天，他來機場接人，冷著臉把拽進車裏，的惡言惡語，張牙舞爪全都融化在他的舌中。

顛簸的視線中，他覆在耳邊，咬著牙說：“再敢提分手，我們一起去死。”

紙包不住火，他們的事最終還是被家裏人發現了，方敬賢打在沈縱臉上的那一掌徹底惹怒了，發了瘋似地和家裏對抗。

在各大平臺高調宣布自己要和自己大伯的繼子結婚，富家上窮小子，而且還是名義上的哥哥，他們都說腦，無可救藥，將來一定會後悔。

也許吧。

但在他到上頭的那些年裏，所有的都是真的，即使最後他們真的走向了滅亡，也不過遵循了萬法則。

至，那些快樂是真實存在過的。

沈縱把方北從床上抱起來往浴室走時，趴在他肩上，啞聲說：“我已經開始想你了。”

想我離開後三年裏的每一個你。

“多想一點，”他抱，“最好在夢裏也想著我。”

笑了下，有氣無力地錘了他後背一下，“怎麽這麽貪心？”

“嗯，我很貪心，”他沒有否認，“只要是你的一切我都要。”

“你可以來看我的對嗎？”

“當然。”

“京城到倫敦，一萬兩千三百零四公裏，三年，一千零九十五天。”

“地理和數學學得真好。”

“爺爺說我不講道理，應該多學學哲學，我的心理狀態很差，也應該去學心理學。”

“你學什麽都很棒。”

“你不要學爺爺什麽都誇。”

“好。”

“那就說點別的。”

“我你。”

“我也你。”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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