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再沒有什麽是屬于他的了，而這份屬于，也完全來自于單方面的施舍給予。

他們之間，他從來都不曾有過主權。

喊開始的不是他，能決定結束的也不是。

“小可憐兒，”方北勾住沈縱脖子，將他拉下來，親他眼皮，安他患得患失的不安緒，“為什麽要生自己的氣？你只是喜歡我，喜歡一個人有什麽錯呢？喜歡我卻不敢承認，才是錯得離譜。”

“但你是……”他目晦，出痛苦。

但你即將為我妹妹。

“但我是什麽？”的車欠一點點攻陷他本就不清明的大腦，“我是要你抓，要你吃的小雪兔呀~”

*

沈縱手腕的扭傷不嚴重，比賽前一天去醫院拆了紗布。

參賽隊員和團委的工作人員提前一天飛去山城，離出發前，他們在校門拍了張集照。

校隊出發前往山城參加國計算機領域頂級程序大賽的報道很快被發在了校公衆號上。

報道閱讀量平平，那張集照卻飛速傳閱至清大學子們大大小小的群聊私聊中。

周五晚上“電影與哲學”選修課上。

在方北試著理解尼采是如何從一匹馬窺見宇宙真相，上帝又是如何拋棄人類卻又悲憫世人時，周圍兩個生已經討論了一整部電影的時間。

不是討論電影與哲學的辯證統一，而是談論計算機系的隊服帥得離譜。

當然過現象看本質，下隊服看在，穿服的人才是談論的本質。

“校草就是校草，平時穿恤衫牛仔就夠帥了，沒想到穿西裝打領帶是另一個次元。”

“陳學長也不錯啦，笑起來還有小酒窩，可死了。”

“反正我的次元壁破了，他是我除了明星，現實生活見過穿正裝最驚豔的人！”

“明星不化妝？明星不打燈？明星不整容？拿什麽和純天然素大神比啊！！！”

“他穿什麽都好好看，但我還是更想看他不穿服的樣子……”

尼采說你要警惕自己心泛濫的。

魯迅說食也。

方北把校公衆號上的照片下載下來。

用P圖件把某人單獨扣下來，再和自己的照片拼在一起，拼完發給了對方。

沈縱下了飛機才看見方北發的照片。

他看完發了個“？”過去。

方北的消息很快回過來。

【方北：四舍五也算參與集照拍攝啦！】

【沈縱：既然是集照為什麽沒有別人？】

【方北：因為我的眼裏只有你呀~】

方t北發了個小兔子冒星星眼的表。

【沈縱：下課了嗎？】

方北拍了張照片過來。

沈縱研究了一下，應該是三教附近的食堂。

【方北：剛下課，和室友去食堂吃東西】

【沈縱：晚上吃東西對胃不好】

【方北：可是睡前不吃夜宵，會做夢啊】

沈縱無奈搖頭。

“樂什麽呢？”陳遠航湊過來問。

知道陳遠航不會看，但沈縱還是下意識將手機偏轉了點角度。

他連頭都沒擡，邊發消息邊說：“沒什麽。”

“哦，沒什麽，”陳遠航說，“那剛才蔣老師說的話你都聽了嗎？”

蔣老師是這次參賽的帶隊老師，一行人下飛機拿好行李後，在等大車的間隙，蔣老師簡單說了下後面幾天的安排。

沈縱敷衍地“嗯”了聲。

陳遠航大概知道他在跟誰聊，也不拆穿他。

他低頭看了眼沈縱腳邊那29寸的白行李箱，終于還是忍不住問出口。

“你這是春夏秋冬四季的服全帶了？”

雖然他們要在山城呆上七天，但前三天他們封閉式比賽，只能穿隊服，不需要帶太多服。

他們之中，大部分都只是拿了個不用托運的登機箱，更有甚者幹脆拿雙肩包裝兩件服，就是生也沒見哪個的行李箱比沈縱還大的。

沒想到沈縱頷首應道：“嗯，帶了。”

何止是服，方北習慣在家裏穿的拖鞋，洗完澡坐在沙發上玩手機時披的小坎肩，臥室裏用的香薰，一整套洗漱用品，山城氣重，沈縱還特地給帶了迷你除。

他這次一共帶了兩個行李箱過來，他自己的東西連一個最小尺寸的登機箱都裝不滿，而那個29寸的行李箱裏裝的全是方北的東西。

其實還有一個行李箱，怕超重不好拿，方北明天自己帶過來。

陳遠航聽說，人在極度疲憊的況下會被不幹淨的東西上，他現在看著沈縱，懷疑他是不是比賽前集訓得太狠了，被小可上了？

陳遠航其實早就想問沈縱，他和那個文學院的漂亮小學妹到底什麽關系。

他說自己喜歡學妹，還是暗，可那天聚餐，小學妹分明對他也有意思。

既然是雙箭頭，他到底在糾結個什麽勁兒，之前竟然連小學妹的消息都不敢回……

但話到邊，陳遠航又憋了回去。

明天就要比賽了，沈縱為了這次的比賽，準備了大半年，有什麽話還是等比賽結束了再說。

車到後，大家陸續上車。

沈縱最後一個上車。

他上車時只剩下最後排一個座位。

車在山城的夜中穿行。

江對岸的大樓熠熠生輝，璀璨浮華。

近是燈火，遠似星河。

這是一座融合了現代與複古的漂亮城市。

在沈縱過去的認知裏，其實很有和“漂亮”直接相關的事，并非他眼高于頂，而是對他來說，有太多比欣賞漂亮更重要的事。

他要學習上課，要打工兼職，修複古玩。

在楚沁和方敬賢在一起前，還要擔心楚沁店裏偶爾會來顧的地皮流氓。

還有各種國的、國外的比賽和集訓。

人的時間力是有限的，他沒辦法停下腳步，靜靜地、單純地去欣賞和這世上的好。

直到他遇到了方北。

見到的第一眼，就能聯想起滿院子開到荼蘼的白薔薇。

每當他看著，抱著，吻著，都能讓他真真切切地到什麽是漂亮和好。

在經過大橋中心時，沈縱拉開車窗，在絕佳的位置拍了張山城的夜景。

有人從前排過來，坐在了他旁邊的空位上。

杜雯斐微微側，看著邊的人。

“蔣老師讓我來問問你，男生多了一個，有一個人要單獨住，他問你願不願意一個人住一間？”

沈縱低頭編輯消息，隨意“嗯”了聲。

傳完話，杜雯斐沒回自己座位，低頭，目掠過沈縱的手機。

他的手機屏幕上是微信聊天界面，可以看到剛被發送出去的照片。

杜雯斐狀似不經意地問：“我剛剛看到你也在拍夜景，發給家裏人嗎？我從出機場就一直在拍，拍了發給我爸媽，這裏夜景實在太……”

沈縱打斷杜雯斐，“不是。”

“啊？”杜雯斐愣了下。

沈縱又發了幾張照片過去，對方一直沒回複，他直接點開語音，按住說話，為了不打擾車裏休息的隊友，低聲音，聲線低啞而清緩。

“到家了沒？你剛吃完東西，別馬上洗澡，但也別太晚。我快到酒店了，你先別睡，到了後我給你打電話。”

語音發送功。

杜雯斐反應了一下才想起來問：“你剛才說‘不是’，不是什麽？”

沈縱放下手機，看了杜雯斐一眼。

車裏沒開燈，線黯淡，但杜雯斐還是看到他剛才發語音時掛在角邊的笑意在一點點變淡。

“不是爸媽，”他吐字清晰，聲線清冷，“照片是發給我朋友。”

周筱把行李箱推到杜雯斐面前，手在眼前晃了兩下，“喂，想什麽呢行李都不拿了？”

杜雯斐從怔愣中回過神，“沒、沒什麽。”

他們此刻正在酒店大堂，等著辦理住。

周筱悄聲問杜雯斐：“剛才你和沈縱坐在一起，你們聊什麽了？”

“沒聊，就蔣老師讓我問他願不願意住單人間的事，”杜雯斐沒往下聊，推了下周筱道，“你趕過去看看房卡有了沒，別到時候我們倆住不到一起。”

“啊，對對對。”周筱趕跑去看況。

周筱離開後，杜雯斐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目落在不遠的男生上。

他背對著自己站著，稍稍遠離同行的隊友，邊放著兩只一大一小，一黑一白的行李箱，低著頭，手機著邊，正在發語音消息。

杜雯斐不由想起剛才在車上他那句讓自己久久沒法回神的話。

他說照片是發給朋友的。

從來不知道，不，應該是整個清大恐怕都沒人知道他有朋友。

杜雯斐還是不太相信。

就在不久前，有大一新生組團來問陳遠航，沈縱的況，陳遠航明確回複沈縱目前單。

陳遠航是平時和沈縱走得最近的人，他既然說了單，那就不會有錯。

所以在沈縱告訴杜雯斐照片是發給朋友後，的第一反應是——

他是不是知道自己對他有意思，所以想用這種辦法拒絕自己？

可他確實拍了山城的夜景，并把照片發給了微信通訊錄裏的人。

對了，連他的微信都沒有！

從部長那裏要來微信號後，試著加過一次，他沒通過，又以團委宣傳部幹事的份再加了一次，依然沒通過。

後來才知道，除非當面加，其餘方式他一概不加微信。

不知道□□是不是也一樣……

就算這些都是騙的，但他和對方發語音時的語氣，對方絕對不可能是父母。

杜雯斐控制不住去代沈縱那位“朋友”。

一落地就給發消息報平安，特地給拍山城夜景，叮囑剛吃完東西不能馬上洗澡，手裏推著兩個行李箱沒法打字，輕聲細語地給發語音讓先別睡，等自己到了房間打電話……

原來清大校草和普通男生也沒什麽兩樣，談起來還不是黏黏糊糊，一口一個“寶貝”、“乖乖”。

一副不值錢的模樣。

安排好房間，大家各自拿著房卡和行李回了房間。

沈縱住的是單人間，和其他人不在同一層。

蔣老師讓大家早點休息，明天一早要去山城科大參加比賽開幕式，開幕式結束後，參賽隊員會正式進封閉式的比賽。

除了這次的計算機大賽，學校還聯系了山城當地的一所小學，開展結對幫扶的活。

恰逢小長假，很多幹事都有回家和出游的打算，團委人手，部長這才不厭其煩地讓方北加宣傳部。

但因為沒參加招新，直接進來難免招人閑話，于是對外宣稱給方北三個月的實習期，擇優錄取。

放下行李，沈縱沒急著洗漱，而是先給方北打電話。

電話很快被接通，方北有點不耐煩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

“怎麽還打電話呀？”

沈縱刻意忽視聲音裏不自覺的撒意味，板著臉，語氣嚴肅道：“剛才我說的話你聽進去了嗎？”

“我又不是故意的，”委屈道，“我拍的時候t沒想那麽多。”

原來在沈縱拍了山城夜景發給方北後，站在臥室的落地窗前，同樣拍了張夜景給他。

臥室裏只亮了盞落地燈，明淨的玻璃上反出影影綽綽、纖細曼妙的影。

當時剛洗完澡，還沒穿服，從浴室出來看到他的消息，沒想那麽多，“咔嚓”一下拍好發了過去。

剛才在酒店大堂辦理住時，沈縱已經為了這件事，說教了一番。

說：“誰讓你看那麽仔細？正常不就點開看一眼就退出嗎？再說了，我又不是發給別人看，有什麽關系？”

平心而論，不是盯著看，本發現不了。

“‘不是故意的，沒想那麽多，不仔細看發現不了’，就算是這樣也不行。”沈縱好脾氣地和講道理，“方北，沒有什麽系統或者件是絕對安全的，只要你拍下了這張照片，就有一定幾率被你和我之外的第三個人看到，幾率再小，也不能否認它的存在。”

方北當然知道他說的沒錯，但不認為他們隔了幾千公裏，分別了整整十二個小時，打的第一個電話應該圍繞著一張隨手拍的照片。

方北沒說話，電話裏陷一陣沉默。

沈縱走到窗前，拉開窗簾，看著玻璃反中的自己，他試著去想象，此時此刻也同樣站在落地窗前的方北……

看著窗外陌生的夜景，他輕聲問：“冷不冷？”

“不冷，”方北說，“你罵完，我就穿上服了，還開了空調。”

“我不是罵你……”沈縱嘆了聲氣。

他沒談過，不知道該怎麽談。

其實也不是完全不知道。

和陳遠航為室友一年多時間裏，他見證過這位室友和他的三任友經過熱、吵架、最後分手的全過程。

他想從別人的經驗中借鑒一點應對此時的狀況，但這不是寫好的程序，拿來改點參數，就可以運用到另一套系統中去，也沒法在測試環境下將程序跑到完之後再正式運用。

就算陳遠航談過三十個朋友，經驗棚，是大師，也無法複制到他上。

再者，方北是沈縱遇到過的最大、最複雜的變量，他從一開始就很清楚，自己本無法完全掌控，是隨時會導致整個系統崩盤的bug。

這個bug此時氣呼呼地坐在那張他擁著睡覺的大床上，倒打一耙地說他罵。

他沒罵，但確實訓了。

打字無法表達緒，于是語音一條接著一條，指責不該毫無戒備心地拍下這種照片。

如果不是人不在眼前，他何止是言語上教訓一番……

“明天幾點的飛機？”他只能岔開話題，先把無法修複的bug放一邊。

“行程單不是發給你看過嗎？”方北說。

“落地後別跑，直接打車到酒店。”沈縱又說。

“還有呢？”方北不耐煩地問，“還有什麽要說的？”

沈縱沒說話。

方北終于忍不住了，“哎呀，你就不會說句好聽的哄哄我嗎？”

“什麽好聽的？”沈縱問。

方北清了清嗓子，夾著嗓子嗲聲嗲氣，“寶寶我錯了，不該兇你，不該無理取鬧，寶寶別生氣了好不好嘛！”

沈縱忍著笑說：“嗯，好，不生氣了。”

方北愣了下才反應過來，氣急敗壞地喊他名字，“沈縱！！！”

明明是要他道歉，反讓他占了便宜！

聽到電話裏男生好聽的低笑聲，一時失神，忘了批判他不要臉的小人行徑。

他緩了緩，止住笑意，輕聲喚，“方北，我……”

方北沒聽他說完，直接把電話掛了。

沈縱沒再打來電話。

方北決定至今天晚上不會再理他。

整理完明天要帶的東西，洗漱完，方北躺在床上準備睡覺。

手機響起一下微信提示音，接著又接二連三地響起。

沈縱一連給發了十幾個他用自己頭像制作的表包。

頭像上P上了狗耳朵，狗鼻子，狗鈴鐺，兩只手握拳頭在耳邊。

模樣委委屈屈。

不僅如此，每個“沈狗”的表包上還配著文字——

寶寶我錯了。

寶寶我不該兇你。

寶寶我不該無理取鬧。

寶寶別生氣了。

好不好嘛寶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