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離金陵府不遠，不用麻煩別人。”方北說。

肖子臣沒再堅持，點頭說了個“好”。

周日的早上，路上暢通無阻。

三個人在車裏都沒說話。

快到醫院時肖子臣接了個電話。

他點了接通，車載藍牙裏傳來悉的聲音。

“子臣哥，方北和你在一起嗎？”

肖子臣沒應聲，下意識看了邊人一眼。

秦方遇的聲音再次響起——

“哥，我想和談談。”

“要和我談什麽？”在肖子臣說話前，方北先一步發聲。

秦方遇大概沒料到方北會接電話，沉默了一瞬。

肖子臣問：“需要讓你們單獨聊嗎？”

他可以關了藍牙，讓他們私聊。

“不需要，”方北看著車窗外，“在我下車前，你還有兩分鐘時間。”

車正駛醫院，沒了路上的喧鬧，車一片安靜。

秦方遇有些重的呼吸聲在車裏響起。

“北北……”秦方遇了一聲。

方北的名字有點中，連名帶姓地過于生，但把名疊又是另一種覺，出口之時便多了份狎昵。

秦方遇的這一聲，就像是他多年攏在手心裏的寶貝。

為笑，為哭，也為不甘心。

車裏另外兩人很有默契地沒出聲。

雖然不願承認，但秦方遇確實和方北般配。

他們青梅竹馬，年齡相仿，背景相似。

所以這些年，秦方遇仗著“般配”，不管方北對他態度如何，都自認他們最終會在一起。

直至幻想破滅，因生恨，做下錯事。

“還有一分鐘。”方北冷漠地說。

知道肖子臣也在聽電話，秦方遇就算有話要說，也不會在這個時候。

但方北不打算再給他一次找自己談談的機會。

“秦方遇，”主說，“我原諒你了。”

話音剛落，車裏兩道目同時落在上。

渾然未覺，繼續往下說：“如果你想要我的原諒，那我們可以繼續往下談。”

沒有過多猶豫，秦方遇認同了的話。

他當然想要的原諒。

他給肖子臣打電話的目的，原本只是想知道方北的近況，本沒想過會這麽輕易就原諒自己。

他聲音裏難掩激，“好，你繼續說，我聽著。”

方北摁下車窗，覺有點悶，車裏的香氛味道也不是喜歡的。

早上下過雨，肖子臣車上的雨水還沒完全幹，車窗降下時，有一滴水漬沿著車窗隙滴落在額角，涼的。

不喜歡下雨，但冰涼的東西能讓人冷靜。

“京城就這麽大，不面也難的，”方北說，“我們以前怎麽樣，以後還怎麽樣。秦方遇……”

車從路面開進地下車庫，視線跟著變得昏暗不清，平靜又冷淡地說：“微信和手機我就不拉黑了，但私下裏別再聯系了。”

沒有任何商量餘地的決絕。

可以原諒他，代價是他們斷絕一切聯系。

肖子臣把車停好，沒熄火，不聲地看著方北匿在暗影中的臉。

也曾對他說過“我再也不會見你”。

這并非氣頭上說過就算了的話，也不是主道歉就能哄回來的，說到做到，說不聯系就不聯系。

四年時間，就連他知道和子君在一起，故意給子君打電話想和聊兩句，也不曾開口說過一個字。

所以，秦方遇在方北這裏，徹底結束了。

方北他們過來時，方敬賢和楚沁也在，看到沈縱臉上有傷，張地詢問怎麽回事。

沈縱解釋昨晚回學校太晚，宿舍樓道裏的燈壞了，又因為喝了點酒，不小心摔了一跤，手腕撐地時扭傷了。

只是意外，傷也已經得到理，雖然心裏仍有懷疑，但此時并不適合繼續追問，楚沁只能默默忍下疑。

方北和沈縱同時過來，方敬賢沒有往“兩人昨晚住在一起甚至睡在一張床上”想過，反而慨老爺子這次病倒後方北懂事了很多，知道要諒諒自己這個大伯，也願意去接沈縱了。

楚沁就算心裏懷疑，面上也不敢表，反而親親熱熱地招呼他們。

老爺子的氣看著好了很多，看到肖子臣，歉疚地說自己沒能去參加肖家的滿月宴，肖子臣把滿月宴的回禮拿了過來，其中有一張小寶貝的寫真照。

胖乎乎，很會笑的小娃。

老爺子不釋手地看著，還讓拿來老花鏡。

方敬賢笑著說：“別看了，再看也不是您家的。”

老爺子說：“那你給我生一個？”

“我去哪裏再給你生一個？”方敬賢無奈搖頭，“您還是讓小北生更實在。”

楚沁尷尬地笑了笑。

“才多大？”老爺子放下眼鏡和照片，“談這些太早了。”

“也不早了，”方敬賢說，“想要大學畢業就完結婚生娃二胎，可不就得現在開始談？”

這個話題在方家也不算第一次提及，方北沒有父母，爺爺和大伯是最親的人，他們理應為的將來打算，方家不是普通人家，提前合適的人，和對方磨合都是有t必要的。

京圈像方北這個年紀，訂婚的人家并不。

楚沁說：“也沒必要這麽急，小北邊這麽多優秀的男生，要找到適合的還不容易嗎？”

楚沁說話時，眼神有意無意往肖子臣上瞟。

方敬賢如有所，在肖子臣肩上拍了兩下。

“要說優秀，我最看好的就是子臣，聽說國那個項目，進展非常好。”

“父親和大哥前期鋪的路夠寬，”肖子臣說，“我只是走在了一條康莊大道上。”

努力上進的人并不，但努力上進還謙遜不邀功的富二代很很。

肖子臣從小就優秀，并沒因上頭有個哥哥，家裏有繼承人而自暴自棄，或者和家裏鬧。

他既沒有矯地拒絕家裏的支撐，也能腳踏實地地自我提升，并做出一番績。

方敬賢對肖子臣很滿意，不僅是看一個後輩的眼，而是用方北未來聯姻對象的眼。

方敬賢和楚沁的心思就沒藏。

特別是楚沁，甚至比方家人還要急迫地想把方北和肖子臣湊一對。

于是對肖子臣表現出來的熱攏非同一般。

肖子臣客套禮貌地應對，在楚沁提起時，聊聊小時候和方北的趣事。

楚沁說原來你和小北認識這麽久了，怪不得這麽好，你是我見過小北邊的第一個朋友。

氣氛很融洽。

雨過天晴，和煦的從窗外灑進來。

將病房照得明亮溫暖。

但總有照不到的地方。

角落裏的冷和灰暗，因為嫉妒其他被照拂的地方而愈發冷和暗。

還有坐在暗中的人。

那些屬于別人的鮮活記憶，是嫉妒到憎惡的源。

方北沒有參與追憶往昔，在確定老爺子的好轉後，心思就跑到了其他地方。

團委宣傳部的部長更給發了消息。

方北最終沒有去參加他們的招新，但一直和部長保持著聯系。

在得知下個月的計算機大賽臨時需要增加資金，而學校的撥款沒那麽快下來後，方北用公司的名義，通過外聯部給團委捐了一筆款。

剛才部長告訴，因為資金充足，學校同意比賽結束後，參加比賽的學生可以在山城多留幾天，食宿由學校負責，等于變相的公費旅游。

部長告訴方北，是想再努力勸說一下加宣傳部，如果願意參加，這次也許能作為工作人員一起去山城。

方北沒回複部長，退出微信，打開日歷，看著馬上要到來的小長假……

從醫院出來，方北要去金陵府拿車，肖子臣沒再提讓司機幫開回去，所以方北也就沒拒絕讓他送自己去金陵府。

沈縱留在了醫院，楚沁說家裏有事，希他陪自己回去一趟。

醫院離金陵府不遠，但肖子臣選了條路程遠的路線，他的解釋是那條路好開，更節約時間。

方北不會因為和他在車裏多呆十分鐘而同他置氣。

但還是因為他之前在病房裏提到的某件事而不高興。

一路無言。

甚至為了減不必要的說話，方北一上車就開啓了“休眠模式”。

往車門傾斜，手肘支著額頭，閉上眼睛。

一個長達九十秒的紅燈。

肖子臣停下車，偏過頭，看了九十秒。

最後在後車的閃燈提醒下才掛擋起步。

肖子臣把車直接開進金陵府。

方北拿到車和肖子臣在金陵府前的岔路口分道揚鑣。

方北回到碧翠灣時沈縱還沒回來。

他跟著楚沁回去，不會那麽快回來。

方北沒電話消息地轟炸要他回來陪自己。

是稀罕他，恨不得每一秒都和他，但還沒到阻止他正常社的地步。

回來後方北舒舒服服地泡了個澡。

家政阿姨正好過來打掃，看到隨手扔在婁裏的換洗，問需不需要送去店裏洗。

方北有很多價值不菲的服，平時都會有專人過來取服清洗，除了和睡，很會讓家政阿姨洗這些，方北不想讓們因為洗壞一件昂貴的服而惶惶疚。

但今天直接把服丟在了浴室。

方北看著阿姨手裏的服，沒什麽表道：“扔了吧。”

“扔、扔了？”這位阿姨在很多有錢人家工作過，對奢侈品有一定的了解，這套方北要求扔掉的服抵得上半年的工資。

“嗯，扔了，”方北說，“還有門口那雙靴子也不要了。”

阿姨不了解，阿姨大為震驚，但還是按照雇主的意思把昂貴的服扔了。

泡完澡，方北換上睡，打算回房間補眠。

經過次臥時停下了腳步……

沈縱回來確實晚了。

他打開門，屋裏沒開燈，靜謐暗沉。

清冷的空氣中漂浮著若有似無的淡香。

是方北常用的沐浴香味。

他第一次聞到是那天早上，他剛從方敬賢車裏下來，推著腳骨折坐在椅上的楚沁，一道白影突然沖到眼前。

赤著腳，蓬著頭，口口聲聲地讓他們滾出去。

奇怪的是，在混合著草坪上的青草氣、楚沁上的藥膏味和各種氣味的同時，他竟然能聞到上散發出的味道。

濃烈馥郁好似帶著攻擊的白玫瑰。

方北從下午一直睡到了晚上九點。

最後是被醒的。

廚房裏有人正在煲著香氣四溢的湯。

方北站在廚房門口，看著煲湯那人的背影。

寬肩窄腰，兩條又長又直。

彎腰盛湯時，兩邊肩胛骨微微凸起，肩頸向下凹，後背線條沿著脊柱收在腰。

像被積雪彎的松柏，拔堅韌，清冷孤傲。

發現後有人，沈縱回頭，看到站在廚房門口的方北。

穿著明顯寬大的、不適合的白T恤。

這個月份，還沒到開暖氣的時候。

穿著短袖T恤，出兩條的，腳上穿的是和他款的可以吐大舌頭的鞋。

沈縱放下湯勺，朝走過去。

“怎麽穿這麽。”他的口氣略帶責備。

“因為想穿你的服呀。”泡完澡穿著睡經過他房間時，忍不住進去看了看，然後打開他的櫥，拿了件他的服換上。

想到穿著自己的服睡覺，他耳子不由發燙，但面上依然沉靜。

沈縱把方北拉到客廳，給披上平時在沙發上玩手機時會披的針織小披肩，但下半仍然著。

沈縱皺了下眉，“還是去換一件吧。”

“可是你那些子都太大了，”方北說，“T恤和襯衫也只能蓋到這裏。”

手比了下自己屁往下一點的位置。

沈縱收回落在那裏的目，不是很自在地清了下嗓子，他沒勸換回自己的服，而是說：“我去把空調打開。”

開了空調，屋裏溫度升高。

方北坐在餐桌，喝沈縱用小排骨和山藥湯煨出來的粥。

一天沒怎麽吃東西，沈縱沒讓吃太多。

吃完收拾好廚房，沈縱才去洗澡。

洗完澡從浴室出來，方北已經不在客廳。

沈縱住的次臥和方北的主臥就隔著一條過道，回房間時他看見主臥的門半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