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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說得非常重。
唐稽山的臉當場就變了。
唐家原本就逐漸走向沒落,又因為六皇子和唐昆月的婚事,唐家在京城中的位置更是尷尬。之所以現在還沒有人對唐家發難,全都是因為同安王府的姻親的關系。
顧淮安對唐家不錯,這次科考唐稽山名次一般,還是靠著安王府的關系留在翰林院。即使是牆倒衆人推的時候,也沒有人在他面前說什麽過于難聽的話,至多不過是諷刺幾句。
這就已經足夠了。
“我回去會讓母親好好教昆月的。”唐稽山點點頭,卻也沒說什麽更多的話。
唐家畢竟不姓顧,終究有一天還是要靠自己去在京城立足。
“過兩天若是有時間,再出來喝酒。”
“。”顧淮安也沒有推辭。
唐稽山說完之後,拽著還想要掙紮的妹妹的手就一路回去了。
“你是我的哥哥,你為什麽不向著我!”唐昆月上了馬車之後,臉一下子就拉下來,“剛剛為什麽不幫我說話!”
唐稽山閉上眼睛假寐,全然不管任由唐昆月的嘶吼。
唐昆月是真的覺得自己委屈,不知道自己好好的人生怎麽就過現在這個樣子。甚至懷念在六皇子府的時候,誠然不顧書,也不得不承認顧書是個極好的人,總將他能夠有的最好的東西悉數給。
雖然顧書上位失敗,依舊能回到唐家繼續過自己的生活,可發現周圍人對待自己的態度都變了。原本和藹可親的祖母會讓懂事些,對如珠如寶的母親會偶爾看著嘆氣,一貫寵著的嬸娘對也開始疏離,更不用提私下裏旁人的議論。
可明明不該是這個樣子的。
唐昆月嘶吼著嘶吼著,逐漸沉默下來,馬車還沒有停穩的時候便迫不及待提著擺下了馬車,毫不猶豫往祖母的方向跑去。
沒說話,只是一個勁兒地哭。
唐老夫人被弄得一陣心悸,是後面趕來的唐稽山說了今天發生的事。
“我今日正好與約了淮安一起喝酒,中途安王府來人說是昆月過去了,我便跟著也過去了。”唐稽山一臉愧,喏喏開口,“我們到門外時,正好聽見昆月對著淮安的夫人開口,說的話很不客氣。”
這都是委婉的說法,何止是不客氣。
唐老夫人拍著孫的手一頓,接著便聽到那一句“分這東西用一點薄一點”,安孫的手就怎麽都拍不下去了。
“祖母,可是我也沒說錯,現在有的東西原本就該是我的。就是一個丫鬟,憑什麽!”唐昆月擡頭,臉上還帶著淚漬。
沒了一開始的盛氣淩人,在最親近的人面前,的眼神裏全都是茫然。
天之驕子墜泥潭。
這種落差不是誰都能接的。
唐老夫人將手放在的肩膀上,又恢複了之前的寬和,“這個世界上哪有什麽就該是你的東西。”
“甭管再說得天花墜,只要東西不切實在你手裏,都是虛妄的。”
“昆月,你得信命。”
“可什麽才是命?”唐昆月咬著,接著臉上出苦笑來,甚至有些埋怨,“祖母,難道要我後半輩子一直在別人指指點點中活著,這才命嗎?”
唐老夫人垂下眼簾,老朽的面容沒有多表。
“這不是我的命,祖母。”看出祖母的猶豫,像是抓住自己生命中最後一救命稻草一般,急急忙忙抓著祖母的手,“祖母,我想和表哥在一起。表哥最聽你的話了,你去幫我和他說一說好不好!”
唐稽山震驚妹妹的想法,繼而心中升騰起怒火,喝止:“昆月!”
“我原本要嫁的人就是表哥,現在就是要讓一切回到正軌上,這難道不好嗎?”唐昆月看著哥哥憤怒的面容,不理解,“我若是嫁到安王府,唐家也能跟著更進一步,這樣不好嗎?”
“淮安已經有夫人,還有孩子。”
“可不是還沒親嗎?”唐昆月扭頭又看向唐老夫人,目灼熱,“所以還有機會的,對不對。祖母,你一定會幫我的對不對。”
的目太過灼熱,毫不覺得自己做的事有任何的問題。
唐老夫人從一開始的憤怒到現在的疑不解,不明白自己的教養是什麽地方出現了問題,才將昆月教現在自私薄涼的子。
心一陣陣悲涼,仿佛屋外的風無角不地鑽到屋裏來。
可這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錯了也只能好好教。
唐老夫人沒有一刻如此慶幸自己還能多活幾年,還有能夠將唐昆月教好的可能。
“你將自己的東西收拾收拾,趁著還沒有過年,我帶你去別院住一段時間。什麽時候你能想明白了,什麽時候再回來。”
唐昆月瞳孔,“我不去。”
唐老夫人冷眼看著哭泣、哀求,不為所,用最小的聲音說出最堅定的話,“這由不得你。”
顧淮安是隔段時間知道唐老夫人帶著唐昆月去別院住的消息。
唐老夫人是下了決心,下了唐昆月這副子若是不好好正正,日後于唐昆月自己、于唐家而言都是一件壞事。
那時唐稽山請他喝酒。
說是請他喝酒,唐稽山手上的作卻沒有停下,一杯杯往裏灌著。
喝了不到一個時辰,唐稽山自己就先醉了,一只手撐在桌面上,不停地在說:“這樣也好,這樣也好。”
“是我的問題,我沒有管好昆月,連帶著祖母這麽大年紀了也要跟在後面心。”唐稽山又喝了一口酒,辛辣的口直接從嚨蔓延到胃裏,嗆得他眼睛都發紅。
他低著頭,在說:“明明我都已經比大多數人都好了,為什麽還是覺得好難啊。”
唐家的興起,家中長輩的期許,旁人或異樣或嘲諷的目……得他都要不過氣來。
顧淮安知道唐稽山說這些話存了示弱的心思,但這麽多年的誼還在,他便舉起自己的酒杯陪著唐稽山一杯一杯地喝。
喝到後來,是長喜扶著他回去的。
姜若今日不在屋裏,進宮陪著皇後說話了,就連商商也被帶著一起去了。
他一個人呆著也無趣,喝了醒酒湯之後就躺在塌上睡過去。
半夢半醒之間,他夢到了沒有姜若的時候。
他還是安王世子,因為頭疾難治,他難以睡的時間不斷加長,整個人的更加郁晦。最後連邊的人都不了,一個接著一個相繼遠離他。
外人對他的評價也更加糟糕,一盆盆污水潑灑過來,沒有一個人記得他曾經也是人人稱頌的兒郎。
但是他還是按照既定的命運去了江南。
去之前,他將所有人的後路安排好,就連長喜和長樂都沒有帶,只有孤一人的信和不顧勸阻執意跟著去了江南。
他的行更為果斷,也更加偏激。
從查江南的公賬為切,順著查戶田的登記,很快找到了那些世家的犯罪的證據。
正準備手時,迎來了世家的瘋狂反撲。
江南一帶發了瘟疫,并且瘟疫完全不控制地迅速蔓延開,更加要命的是這時候還發生了水患。
糧食和藥了救命稻草,也了談判桌上最大的籌碼。
他還夢見了施意卿,那個已經不再年輕的老頭,即使沒有他的威脅也勇敢站了出來,各方奔走呼籲籌措糧食和藥,卻收效甚微。最後在去天水街時,被暴的民衆用磚頭砸死。
死之前,他倒在泊中還在喃喃念著:“再等等,一定會有人來救我們的……”
可是沒有人。
整個江南都為煉獄一般的存在,哀鴻遍野,殍滿地。
他是上過戰場的,自詡自己見過兩分市面,可是他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多死人。
他們在史書上沒有任何姓名,或許是小花小草,又或者初一初二。他們懷著對生活最大的熱去相信懷有希的明天,最後卻在惶恐不安中麻木地死去。
夢中的他帶著侍衛闖進世屯糧的點,鮮從手中鋒利的劍尖上滴落,漠然看著士兵將糧食一袋袋搬走,然後繼續趕往下一個地點。
然後,他死在了世家的圍殺當中。
世家也不敢將事做得太過分,殺了他之後拿到他手中的證據,便一改之前吝嗇的模樣,開始開倉放糧救治百姓。
江南文人將贊頌他們的文章吹得世人皆知,所有人都在說他們是好人。于是災過去之後,更多的人自願為戶,開始為世家賣力。
江南似乎恢複過來了,又好像沒有。
他看見江南越來越富饒卻上去的稅收越來越,看見世家越來越繁盛而百姓的生活越加窘迫,看到那些反應過來的民衆拿著置換田畝的單子找上門想要換回來卻被打斷雙……
所有人都在怪那場災難,更怪他手段鷙殘忍,怪他孤不聽勸告,怪他的不作為也怪他紙上談兵。
所有是他、不是他的罪名接踵而至。
而在一片罵聲當中,不曾有人記起,他當初來江南是為了救人。
就連皇上和太子在提起時,也只是說一聲“可惜了”。
那樣的夢境過于真實,真實到的像是剛發生過一般。
他被困在夢境當中,反反複複經歷著百姓在自己的眼前的一個個死去,一遍又一遍直面那些人對自己的口誅筆伐。
每經歷一次,都覺有人在自己的鼻尖上覆了一層帕子,呼吸逐漸被停,最後到不過氣的程度。
而就在這時,他覺臉上一陣疼痛,像是不斷有人在拍打著。
他逐漸清醒過來,對上的是一對單純無辜的眼睛。
同他幾乎一模一樣的小臉朝著他甜甜地笑著,甚至出裏面剛長出來的兩粒潔白的牙齒,“呀呀!”
見他醒了過來,商商高興地不行,又對著他的臉頰拍了下去。
而子坐在暖榻的邊上,無辜地朝著他笑:“我剛剛已經告誡過他了,可是他本就不聽我的話。”
姜若無疑是好看的,傍晚微弱的視線過厚重的紗布過來,落在瓷白的臉上。也只需要這麽一點,五的優勢就會在眼前無限地被放大。
笑起來時,圓圓的眼完了好看的形狀,眸子亮晶晶的。
能輕而易舉地讓人想到一切有關于好的東西。
他原本還沉浸在夢境當中,背後冒出一層又一層的冷汗,此刻倒是回過神了。
出兩手指夾著孩子的胳膊,頗為嫌棄地將孩子推到一邊,嗓音沙啞地問:“什麽時候回來的?”
“剛剛沒一會,皇後好像心不是很好,就留著我說了一會話。”姜若知道他今天和唐稽山一起出去,就是沒想到他會喝這麽多的酒,就在暖榻上睡著了。
“你怎麽在這裏就睡著了?還出了一汗。”不太確定地探過,要去他額頭。
只是還沒有到男人的額頭時,就被人拽著躺了下來直接抱在懷中。
等切切實實能覺到從子上傳來的時,他才勉強能從那場噩夢中清醒,才能分得清現實和夢境一點都不一樣。
他也就更加慶幸。
還好,還好他遇到了姜若,所以一切都變得不一樣。
“你上酒味好重啊!”姜若推拒著,有些嫌棄。
“這就開始嫌棄了?”顧淮安湊過去,親了親的。
簡單的就會引起一發不可收拾的反應,他原本沒準備做什麽,可也有些難自控。
就在他要加深這個吻時,旁邊的商商還以為爹爹和娘親在做什麽,也爬了過去“咿咿呀呀”,學著他們的樣子在他們的臉頰上分別親著。
顧淮安的臉直接黑了。頭一次覺得早要孩子也不是什麽好事。
姜若直接推開他,將商商抱在兩個人中間,看著他抿笑著,模樣狡黠。
顧淮安心中那點還沒生出來的郁氣,直接就散了,跟著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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