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酸疼一一的,并著江水的冷冽刺骨,如針扎一般,讓眼前只剩一片白,完全沒法兒再往前游。
那一瞬間,明檀腦海中閃過很多念頭。
一會兒想著“讓梁子宣救還不如就死在這也算是保全了名節”,一會兒又想著“算了還是求救好了死在這兒尸發泡腫脹簡直就是辜負了本小姐還未來得及名上京的花容月貌”。
就在結束猶豫決定浮出水面呼救之時,忽然有黑束帶毫無預兆地直穿水,在腰上迅速繞了一圈,隨后收,將拉至岸邊,拋在了離碼頭有段距離的僻靜蘆葦叢上。
束帶那端的力道迅速而利落,毫無憐香惜玉之意。明檀被扔得頭暈眼花,模糊間只瞥見從腰間離的黑束帶末梢半截。
依著養尊優十數載的經驗判斷,那束帶的用料必非凡品,上頭暗紋致繁復,似乎用的是玄金線,劈極細,濃重夜下仍泛著淺淡澤。
沒等循著束帶看清立在那的人,就有外袍落下,蓋住了的,也掩住了的視線。
……
“然后呢?”白敏敏忙追問。
“然后,就有人將我扛了回來。”明檀靠在床邊,推開辛辣的驅寒姜湯,又接過婢遞來的暖手爐,回憶道,“中途我問了好幾次,問他們是誰,準備帶我去哪兒,可那人都不出聲,將我放在侯府后門就帶著外袍一起消失了。”
“他們?不止一人?”
“出手救我的和送我回來的肯定不是同一人,料差別很大,而且送我回來的那人很像在按吩咐行事,像是……隨從護衛。”
白敏敏消化了會兒,還是有很多疑問:“等等,所以從頭到尾你都沒說自己是靖安侯府的人,人家卻準確地將你送回了侯府?”
“嗯,這也正是我覺得奇怪的地方。”明檀倚著引枕坐起了些,“要說目的不純,回府后我就仔細檢查過了,沒有丟失任何之。”
有所圖者,必取憑信。沒取,“那確實是很奇怪。”白敏敏皺眉思索,喃喃了句。
“好了,先不提這個。”明檀想起眼下更為重要之事,“梁子宣那邊現在如何?”
“他能如何,你都遣了素心過去,我還會傻到接不上茬嗎?當然是按頭他落了水,我路過讓隨從救了他啊。你放心,我已經讓人送他回令國公府了。”
聽白敏敏這麼說,明檀那顆懸著的心總算落定。大庭廣眾之下的說辭是梁子宣落水,那不管事后如何,也只能是梁子宣落水。
畢竟明面上,兩府之間的姻親關系還十分牢固,這未過門的世子夫人出事,于令國公府而言也算不上增添彩,若不想與靖安侯府撕破臉皮還落不著好,他們只有默認這一說法。
說來,今兒這事總覺得哪里著蹊蹺。當時鬧著抓賊才有人一前一后沖了過來,但相比于被撞,覺自己更像被人推了一把才遭此罪。
想到這,道:“敏敏,你回去找人幫我查一查今日撞我的那兩人。”
“你懷疑落水不是意外?”
“就是不知道,我才想好好查一查。”
白敏敏點頭,爽快應下。瞧見明檀小臉還面無,又給明檀掖了掖被角,順勢從婢手中接過驅寒湯:“你先別心這些,來,把姜湯給喝了。”
味道太沖,明檀不想喝。
白敏敏也是執拗子,不依不饒往里塞,還碎碎念叨:“喝了喝了,不為你自己想是不是還得為我想想,你要是不喝這姜湯,回頭得了風寒臥榻不起,那可都是我的罪過,我爹什麼牛脾氣你還不知道,你就忍心看著我被罰跪祠堂?回頭跪出個三長兩短嫁不出去我怕是只能……”
明檀被念得腦仁生疼,索接過瓷碗,閉著眼一口氣給咽了下去。
白敏敏一臉滿意。見計時的香印已燃大半,起拍了拍手:“既如此,你好好休息。時辰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府了。素心,綠萼,好好照顧你們家小姐。”
素心綠萼齊齊應是,恭敬地將白敏敏送出了照水院。
經了這通折騰,明檀子骨有些不住,也確是需要好好休息。沒再講究睡前那些繁瑣護養,只在臉上敷了些,雙手浸了會兒新鮮羊。
-
半夜微雨,濃云遮蔽圓月。明檀蓋著錦被已沉沉睡,整個靖安侯府也陷在雨傾斜的昏燈靜謐之中。
大理寺獄,沿階而下的地牢幽曠昏暗,油燈十步一盞,仍掩不住森冷寂。
寺丞走在前頭,躬引道:“王爺,舒二公子,這邊請。”
舒景然向來清貴雅致,第一次來這獄中,周遭的抑和腐壞氣息都讓他極為不適。他看了眼江緒,想來是征戰沙場刀口的日子要糟糕百倍,如此這般竟也能神漠然負手前行。他嘆了口氣,忙捂鼻跟上。
審訊,墻上懸掛的刑泛著幽幽冷,待審之人已被獄卒綁上刑架。大約是還未上刑,此人形容狼狽,細看卻毫發無傷。
寺丞為江緒拉開圈椅,恭敬請他座。
江緒也沒讓,開下擺徑直落座,指尖輕點扶手,沒什麼表,看著暗刑架。
“王…王爺。”刑架上的人看清來者,恐懼之意涌上心頭,“王爺為何,為何捉小臣來此?小臣冤枉!”
“冤枉。”江緒偏頭直視著他,“你盡可再等上一等,等承恩侯也下了獄,一并向他喊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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