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得巧，董聿修和謝謹這兩天不上學，正在查城里鋪子里的賬本，晌午正好回家吃飯。

謝君聽說瑞王來了，牽著如月的手到了前院書房門口。

屋里頭傳來六皇子和謝謹說話的聲音。

“晌午我路過朝大街的時候，看到你在鋪子里呢，就知道你這幾天肯定沒上學。”

“王爺明察秋毫，我請表哥幫我查賬呢。”

六皇子看向董聿修：“這小哥會查賬？”

謝謹夸道：“表哥雖然年齡不大，以前在縣衙做過戶房書吏，是個行。”

六皇子喲一聲：“那可是行家，我跟你說，小吏才是個中好手，什麼事兒都逃不過他們的眼。”

董聿修忙謙虛：“學生頭一回來京師，若不是表弟坐鎮，連管事都認不全。”

六皇子眼尖，過簾子一角看到一只繡花鞋的鞋頭。

這西院據說幾乎沒有丫鬟，這鞋子比較致，應該不是丫鬟的，而且，丫鬟不敢這樣長時間站在書房正門口。

他已經猜到來人是誰。

不出聲，他也不出聲，就這樣隔著簾子底下的隙看著的鞋頭。

鞋子上的繡花很好看，擺遮住了大半鞋子，只出一個鞋尖，擺是石榴紅……

六皇子想起那天二人單獨在這書房里，他打量時的景。

他突然覺耳子有些發燙，忙端起茶杯輕輕嘬了一口茶，目仍舊落在門簾子上。

門外的謝君站在那里想了好久，在擔心什麼呢，好像沒有什麼立場去擔心他，也沒有任何能力去幫。

最近一陣子，總是在給他找麻煩。以后唯一能做的，就是以后不要再給他添麻煩。

連檀清遠的忙都幫不上，更不要說瑞王了。

就是個混吃等死的廢。

若不是父親和弟弟庇護，這會子可能正在檀家被婆婆和小楊氏拿呢。

過了一會兒，謝君輕輕抬腳，轉離開書房門口。

如月一言不發地扶著。

屋里頭的六皇子有些失，怎麼不進來呢？是怕人家說閑話嗎？

是了，才退了婚事，剛剛靠著捐嫁妝得了“名”，以后名聲不能再損。

而他總是往謝跑。

他肯定給帶來困擾了。

他想起父皇笑話他的那句話“人家是你哪門子的侄！”

六皇子的眼直愣愣地盯著門簾子，他終于第一次正視自己的心，他來這里就是想看到。

而過門不，是以后不打算再跟他來往了麼？

想到這里，他突然將茶盞一扔，然后火速追了出去：“君，君！”

謝謹目瞪口呆，董聿修眸微閃。

六皇子這時候也不管什麼規矩，去他娘的規矩，他是嫡皇子，他就不講規矩了，誰不服誰來砍他的頭！

“君，君！”他從前院書房出來，穿過垂花門，穿過抄手游廊，從西側月亮門路過西邊小院，一直追到了后院。

這是他第一次來后院，只見坐在秋千上，靠在秋千繩索上，秋千輕輕晃，謝君的頭發和擺微微擺，微微揚起的臉龐，的他挪不開眼。

多年以后，夏景帝每每回想起這一幕時，不管皇后把他氣多狠，他都能原諒。

如月吃驚地看著門口的六皇子。

六皇子對擺擺手，示意退下。

如月不肯，六皇子也沒有再勉強，而是慢慢踱步走到謝君面前。

謝君覺到有人走到自己面前，輕點腳尖，停下秋千，微微仰頭：“可是瑞王殿下？”

六皇子嗯一聲：“你能讓丫頭先退下嗎？”

謝君嗯一聲：“如月，你去幫我整理屋子。”

如月乖巧地退下，秋千架附近就剩下兩個人。

六皇子一時不知該說什麼，他看了看秋千架：“你喜歡打秋千嗎？”

謝君微微點頭：“喜歡，殿下喜歡嗎？”

六皇子笑：“喜歡，花園里有棵石榴樹，石榴樹下有個秋千架，以前父皇母后經常一起打秋千。

母后仙逝后，我經常和父皇一起打秋千。”

謝君的心很復雜：“殿下孝順。”

六皇子試探地問道：“我能幫你打秋千嗎？”

謝君有些吃驚，毫不猶豫地拒絕：“殿下習武之人，手勁兒大，我怕您把我推飛了。”

六皇子笑起來：“怎麼會，我每天伺候父皇都是小心翼翼的，父皇夸我中有細。”

謝君皺眉，這個人跑到后院來干什麼，不知道后院是外男不能進的麼？

“殿下今日來所為何事？”直接問道。

六皇子微微俯看著，想起父皇罵他是紈绔里墊底的，他壯著膽子回了一句：“來找你的。”

謝君了秋千繩索：“殿下！”

六皇子把話題拉回來：“我給你打秋千吧，你放心，我絕對不會把你飛出去。我父皇年近六十，我每次都能搖得他睡著。”

謝君張起來：“殿下，你來找我有何事？”

六皇子心里為難起來，雖然他立志要當個紈绔和廢，可他還真沒好好學過這方面的功夫。

總不能像街頭混混一樣滿口胡說八道吧，他想了想之后道：“我想來告訴你，不要害怕京中人敵視你，我比你多捐了一千兩，你別怕。”

謝君本來很戒備，聽到這話后，秋千繩子的手慢慢松了下來，聲音也溫和下來：“謝謝殿下，我沒有害怕。”

六皇子第三次請求：“那，我能給你打秋千嗎？”

謝君沉默下來，第一次遇到這麼固執的人。

六皇子就這樣看著，過了一會兒，的腳尖離開地面。

六皇子笑起來，然后走到后，輕輕推秋千繩子，讓的頭發和擺再次飄起來。

謝君覺風快速從臉上拂過，再次抓繩子：“殿下，慢點，慢點！”

六皇子在尋找能適應的幅度：“君，后天我要離京了。”

“殿下要去查田稅嗎？”

“是呢，可能要好久才能回來。”

“殿下，你有幫手嗎？”

“有啊，我從戶部要了兩個郎，還有一群小吏，再把小九上，又從翰林院借幾個人整理賬冊。”

“殿下，祝您旗開得勝、馬到功！”

謝謹和董聿修趕到后院時就看到這一幕。

一個坐秋千，一個打秋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