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雨過風止，天幕安靜下來，路邊草叢中蟲鳴啾啾。

有老農扛著鋤頭去地里，忽見一行人縱馬疾馳而來，迅猛如電，轉眼便消失在山道盡頭，空余一串清朗笑聲。

倘若老農可以看清，他會發現這行人刀劍在手，黑、武上盡是尚未干涸的跡。

李珠握韁繩力驅馬，卻還是落了葉緋霜一個位。

葉緋霜回過頭來，朝笑道：“別為難你的馬了，跑死也趕不上我的。”

李珠也不惱，晶亮的眼中滿是崇拜，嘆道：“知道姑娘槍耍得好，沒想到用刀也毫不手生！”

“天下武，大同小異。”葉緋霜說，“用刀我遠算不上高手，但殺個人還是沒問題的。”

李珠興道：“咱們今天也算是過癮了，好久沒有這麼痛痛快快地打一場了！鄭家的暗衛也就那樣嘛，我還以為多厲害呢。”

李珍掃了一眼妹妹還在流的小：“掛了彩還這麼大口氣。”

李珠得意地抬抬下，鄙夷道：“傷了我算什麼？他們老太太都快被咱們姑娘砍臊子了。連主子都護不住，一群飯桶。”

李珍問葉緋霜：“姑娘為何不直接取了那姓傅的命？”

李珍看得清楚，葉緋霜剛才完全可以一刀把傅湘語的腦袋給削下來，但只是在傅湘語背上砍了一刀。

“這一刀是讓還我娘的。”葉緋霜說，“不得過去，就看的命了。”

李珠忙問：“若過去了，姑娘便放過了？”

“怎麼可能。”葉緋霜說，“讓死得太痛快豈非太便宜。”

一行人回到一不起眼的農莊里，換了干凈服。

葉緋霜帶著李珍李珠回家，其余人回璐王府向王妃復命。

回到玉瑯閣時，已經快到晌午了。

小桃正在逗兩只小狼崽。

小東西長得快，才五個月左右，已經有十多斤了。

皮也沒有剛帶回來的時候那麼黑了，變了一種深灰，以后應該會再淺一點。

兩只小狼一公一母，葉緋霜為了它們的名字在玉瑯閣集思廣益，最后定下公狼戰神，母狼酋長。

鄭漣和靳氏聽到這倆名字后齊齊無語了好一陣子，最后還是沒有發表什麼意見，全憑兒喜歡。

鄭漣默默地在自己親手做的兩個石頭狼屋上分別刻了戰神和酋長兩個名字，靳氏也在給小狼崽做的小服上繡了“神”和“長”。

小桃覺得這倆名字好，按家姑娘的起名水平，不給狼起名白眼和大尾就算它倆逃過一劫了。

用完午膳，葉緋霜在正房和爹娘說話，其它人在院子里和狼一起玩，熱鬧得厲害。

李珍輕聲問小桃：“會不會太吵了？”

“不會不會，姑娘喜歡咱們鬧騰。”小桃擺擺手，“姑娘說熱鬧些好，顯得有活氣兒。”

李珠：“啊，這話我也說過。”

小桃揣著手，老神在在：“習慣就好了，咱們姑娘有時候活潑跳，有時候老氣橫秋。”

路過的阿夏點了點小桃的頭：“可以啊桃兒，都會四個字四個字地說話了。”

小桃驕傲得不行：“那是！跟了姑娘這麼久，我也是半個文化人兒了！”

玉瑯閣的歡聲笑語在下午戛然而止。

不止玉瑯閣，整個鄭府都沒人敢笑了。

誰敢想，老太太昨天豎著離家，今兒就橫著回來了。

走的時候是一個人，回來的時候是好幾塊。

整個鄭府立刻忙活起來，掛白幡、制喪服、發訃告……

最可憐的是盧氏，從過年，到宗族大祭，又到現在婆母下世，已經連著忙活好幾個月了，人都瘦了一圈。

靈堂設了起來，家里的小輩們都來守靈。

康氏哭得雙目通紅：“怎麼會遇到土匪呢？那些殺千刀的，竟把母親害了這個樣子！”

老太太的和手都回去了，壽一擋也看不見什麼痕跡。就是臉被劃得稀爛，怎麼都弄不好，只得拿塊面巾蓋住。

葉緋霜跪在康氏旁邊，往火盆里扔紙錢，眼淚大顆大顆地掉，啜泣著說：“就是，家里的侍衛都是做什麼吃的，怎麼連祖母都護不住？一群小小土匪而已，還讓他們跑了。”

鄭文朗神頭不怎麼好，神更加冷懨了：“五妹妹這話就不對了，那群人可不是什麼小小土匪，厲害著呢。”

“噢。”葉緋霜小聲道，“對不住三哥哥，我不說了，我不懂這些。”

鄭文朗掃了一眼葉緋霜那細瘦的好似一下就能擰斷的手腕，也不說什麼了。

接到訃告的人都來鄭府吊唁。

讓土匪砍死實在不彩，更不是人們一直追求的“善終”，所以鄭家對外的說法是老太太因外孫死太過悲痛，這才遽然離世。

鄭文煊給了杜知府力，讓他務必把那群可惡的土匪揪出來。

杜知府點頭，滿臉正：“郎君請放心，本定會嚴查。郎君節哀，珍重自。”

璐王進京了，璐王妃帶著寧衡來吊唁。

母子二人心里都替葉緋霜到暢快，臉上卻一個比一個哀戚，璐王妃還回憶起了昔日和鄭老太太的二三事，落了幾行淚。

盧季同也來了，還是住在他以前住的映竹軒里，順便幫他姑母盧氏理一些外院的事。

陳宴當然也得來，上過香燒了紙，看向跪在一邊的葉緋霜。

哭得好慘，眼睛腫得不樣子，清淚漣漣，任誰看了都要贊一句好一個大孝。

陳宴面無表地看了一會兒，忽然走過去，住的手腕，掰開一直握著的右手。

果然，好大一塊生姜。

他就知道。

在葉緋霜“敢說出去就砍了你”的威懾眼神下，陳宴重新闔上的手，把的袖子整好，溫聲道：“五姑娘至純至孝，令人懷。但還請節哀順變，切莫太過傷心。”

葉緋霜把生姜往眼角一放，唰的一下又是兩行淚：“嗚嗚……嗯。”

陳宴出了靈堂，正準備去找盧季同，卻見傅湘語在兩個侍的攙扶下走了過來。

如弱柳，面慘白，仿佛下一秒就會倒下去。

看見陳宴，傅湘語駐足，空寂的雙眼里霎時間亮起了。

陳宴的目很輕地從傅湘語上收回，從邊經過。

“是做的！”傅湘語忽然說。

陳宴腳步不停，傅湘語又說：“是葉緋霜，殺了外祖母，傷了我！”

兩個侍對視一眼，恨不得自己聾了。

陳宴總算回頭，沒什麼表地看著傅湘語。

“就是。”傅湘語一字一頓，“我認出了。”

“所以呢？”

傅湘語陡然愣住，不太明白陳宴這句反問的意思。

他是不相信自己的話，還是他相信了，但是并不在意呢？

“所以我要拆穿。”傅湘語一字一頓，“我會揭開的真面目。”

傅湘語說罷，轉走進靈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