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間的糾纏，讓崔寶珠渾都了。

方才的驚懼，委屈，絕，似乎都在這個突如其來的吻中，被盡數攪碎，融化。

許久，李玄之才微微退開些許。

他的呼吸，有些重。

幽深的眼眸，在昏暗的燈下，亮得驚人，鎖著。

崔寶珠的臉頰，紅得像是雨后初綻的胭脂花。

微微著氣，長長的睫上，還掛著未干的淚珠。

“玄……玄之哥哥……”

的聲音，細若蚊蚋，帶著一剛被采擷過的。

李玄之結滾了一下。

他出手，用指腹輕輕揩去眼角的淚痕。

“莫怕。”

“可是……可是……”

咬著，眼圈又紅了。

李玄之將攬得更了些。

他將下輕輕抵在的發頂，嗅著發間淡淡的馨香。

“寶珠，”他頓了頓，“你聽我說。”

“其實，我……”

他剛開了個頭，崔寶珠卻打斷了他。

“玄之哥哥！你說，這天底下，怎麼會有那般不講道理的人！簡直就是個狗皇帝！”

“人家寫首詩怎麼了？招他惹他了？況且，還不是我舅舅寫的。”

“他自己心里有鬼，才會覺得別人都在影他！”

“我看他就是個昏君！不分青紅皂白就怪罪我舅舅。”

崔寶珠一口氣說完，只覺得口的郁結之氣，稍稍散了一些。

吸了吸鼻子，抬起朦朧的淚眼，看著李玄之，帶著幾分尋求認同的委屈。

“玄之哥哥，你說，他是不是太過分了？”

李玄之：“……”

他一時之間，竟不知該作何表。

方才醞釀了許久的坦白，那句“其實，我是當今圣上”，就這麼生生地卡在了嚨里。

不上不下。

還是頭一次，被人指著鼻子，罵作“狗皇帝”，“昏君”，“小氣鬼”。

而且，罵他的人，還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疼著的小姑娘。

這滋味……

當真是……難以形容。

崔寶珠見他不說話，只當他是被自己的話給驚住了，或者是在替自己擔心。

又往他懷里湊了湊，小聲道：“玄之哥哥，你別怕。”

“我就是……就是私底下跟你抱怨抱怨。”

“我不會在外面說的。”

李玄之只覺得額角的青筋，突突地跳了兩下。

他看著，眼神復雜難辨。

有無奈，有錯愕，有幾分哭笑不得，還有縱容。

罷了。

他想。

如今正在氣頭上，又了驚嚇。

份之事，還是……還是再緩緩吧。

免得把這小丫頭，再嚇出個好歹來。

他輕輕拍了拍的背，語氣盡可能地溫和：“好了，別氣了。”

李玄之低頭，看著乖順的模樣，心頭微。

他想起信中那絕的字句，心口又是一陣痛。

“寶珠，”他捧起的臉，讓看著自己，“你信里說，此生無緣……”

“等王家的事了了，你嫁我為妻，可好？”

崔寶珠的臉，“唰”地一下，比方才還要紅上幾分，像了的蘋果。

心，更是“怦怦怦”地狂跳起來，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

張了張，想說些什麼，卻發現嚨干，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腦子里糟糟的，全是“嫁我為妻”這四個字在盤旋。

過了好一會，才道：“我舅母說，給我置辦一宅子，讓我開府另過。給我招個上門婿。”

李玄之聽了這話，忍不住低低地笑出聲來。

崔寶珠被他笑得有些惱了，嗔道：“你……你笑什麼！”

李玄之連忙收了笑，一本正經地說道：“也行。那我以后，就仰仗寶珠養著了。”

輕輕捶了他一下，嗔道：“沒個正經！”

李玄之握住的小拳頭，放在邊親了親。

“在寶珠面前，還要什麼正經。”

他的目，溫得像是春日里最和煦的風，能將人心底的冰雪都融化了。

崔寶珠的心，又開始不爭氣地跳。

低下頭，聲音細細的，帶著幾分不確定。

“玄之哥哥……”

“嗯？”

“你……你喜歡我什麼呀？”

覺得自己，好像也沒什麼特別值得人喜歡的。

不像崔雪賦，才名遠播，又會作詩，又會彈琴，還生得那般清麗俗。

也不像那些真正的大家閨秀，知書達理，溫婉賢淑。

呢？

琴棋書畫，樣樣不通。

詩詞歌賦，狗屁不聞。

從前，還整日里追著小公爺跑，鬧出了多笑話，了整個京城的談資。

唯一拿得出手的，好像……好像就是能吃，還有力氣大些。

可這些，也不是什麼值得男子傾慕的優點吧？

越想，越覺得心虛，越覺得沒底氣。

“我……我好像什麼都不好。”

“琴棋書畫，我一樣都不會。”

“旁的姑娘家會的那些風雅之事，我也一竅不通。”

“每日里，除了吃，好像……好像也沒什麼別的好了。”

等說完，他才出手，輕輕抬起的下，讓看著自己。

他的眼神，深邃而認真。

“寶珠。”

“嗯？”

“你看著我。”

“寶珠，你知道嗎？”

“這世上，有太多的人，活得太清醒，太算計，太抑。”

“他們戴著厚厚的面，說著言不由衷的話，做著不由己的事。”

“而你不同。”

“你活得真實，活得坦，活得肆意。”

“你的喜怒哀樂，都明明白白地寫在臉上，從不加以掩飾。”

“你就像一道，明亮，溫暖，耀眼。”

“照亮了我看慣了的灰暗與沉悶。”

“我發現我喜歡你的時候，已經喜歡上了。”

“就是喜歡你這個人。”

“喜歡你的笑，喜歡你的鬧，喜歡你的傻氣，喜歡你的執著。”

“喜歡你的一切。”

崔寶珠吸了吸鼻子，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

“可……可我還是覺得，我配不上你。”

“你那麼好……那麼好……”

有些語無倫次。

李玄之輕笑一聲，將擁懷中。

“我的傻寶珠。”

“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好的。”

“一個人，是無條件的，也是沒有理由的。”

“若是非要找個理由……”

他頓了頓，在耳邊低聲道：

“那便是，不知所起，一往而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