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窗外傳來幾聲清脆的鳥鳴。

暖泉莊的清晨總是帶著一種潤的草木香氣，寧靜而愜意。

崔寶珠正窩在的被褥里，眼皮還沉沉地不想睜開。

臥房的門被輕輕推開，文娘端著盥洗用的銅盆走了進來，腳步放得極輕，生怕擾了自家姑娘的好眠。

可見崔寶珠眼睫微微了，似乎有轉醒的跡象，文娘才走近床邊，聲喚道：“姑娘，該起了。”

崔寶珠迷迷糊糊地“唔”了一聲，翻了個，把臉埋進枕頭里，還想再賴一會兒。

文娘見狀，臉上出一無奈的笑意，但隨即又想起什麼，神微微一，不得不提高了些許音量：“姑娘，快醒醒，府里頭來人了。”

“府里？”

崔寶珠這下徹底清醒了，撐起子坐起來，了眼睛，有些疑，“這麼早？來做什麼？”

文娘將銅盆放到架子上，擰了把熱巾遞過來，里帶著幾分不滿地說道：“可不是嘛，天還沒大亮就拍門，說是奉老夫人和夫人的命，來接姑娘回府呢。”

“回府做什麼？”

“說是……說是二姑娘今日辦生辰宴，讓姑娘務必回去參加。”

文娘撇了撇，語氣里難掩埋怨，“早不通知晚不通知，偏偏趕在今兒一大早就派人來催，這臨急臨忙的，東西都還沒收拾呢！這不是誠心折騰人嘛！”

一邊說著，一邊手腳麻利地從箱籠里找出今天要穿的裳，“也不知道們安的什麼心，早干嘛去了？非得掐著點兒來接，倒顯得我們姑娘多不愿似的。”

崔寶珠聽著文娘的抱怨，心里也明白了幾分。

崔雪賦的生辰宴，這個做姐姐的自然該到場，只是這般臨時通知，確實著古怪，像是生怕不去，又像是故意給難堪，讓倉促之下失了面。

“罷了，回去就回去吧。”崔寶珠掀開被子下了床，了個懶腰，骨頭都發出輕微的噼啪聲響，帶著一子慵懶的舒坦勁兒，“左右在莊子上也待了一個多月，是該回去看看了。”

倒不是怕，只是覺得有些厭煩。

好不容易過了幾天清凈日子，又要回到那個是算計、人人戴著假面的地方去。

用過早膳，文娘已經將準備妥當。

崔寶珠走過去一看，不由得微微蹙眉。

文娘給挑的是一件極為鮮亮的石榴紅遍地纏枝牡丹紋樣的錦緞褙子，配著同的綾，擺上還用金線繡著大朵的芍藥，頭上更是配了一整套赤金鑲紅寶的頭面，華麗貴氣，彩奪目。

“姑娘，這最襯你如今的氣，保管一回去就把所有人都比下去！”文娘喜滋滋地道。

在看來，自家姑娘就該穿這樣明艷的。

崔寶珠卻搖了搖頭，手過那冰涼華的錦緞：“太扎眼了。”

“今天是二姑娘的生辰，我穿得這般招搖，倒像是故意去搶的風頭似的，平白惹人口舌。祖母和夫人本就看我不順眼，何必再給們尋由頭發難？”

文娘有些不甘心：“可姑娘你……”

“再說了，”崔寶珠打斷，走到窗邊，看著外頭已經徹底放晴的天空，眼中閃過一狡黠，“坐馬車回去太悶了，顛顛簸簸的，我如今子剛好利索，可不想再那份罪。”

“文娘，你去給我找一套男子的長袍來。我要騎馬。”

文娘轉去箱籠里翻找。

崔寶珠的母親當年也曾扮男裝跟著王老爺子走南闖北，箱底確實著幾套當年備下的男式長袍，只是尺寸需要稍作修改。

好在崔寶珠如今量與母親當年相仿，文娘手巧，很快就尋出了一套月白的暗紋綢緞長衫，又找了墨線繡著竹葉暗紋的寬腰帶束在腰間。

崔寶珠換上男裝，對著鏡子照了照。

月白的衫襯得更加瑩白，因著這一個月養得好，子骨雖仍顯纖細，卻不似從前那般單薄，反而出幾分的英氣。

將長發用一簡單的青玉簪綰在腦后，出潔飽滿的額頭和修長的脖頸，更顯得眉目清朗，神采飛揚。

崔寶珠滿意地點點頭，這打扮讓覺得輕松自在極了。

文娘卻覺得太素凈了些，總覺得委屈了自家姑娘。

想了想，又從首飾匣子里取出一頂小巧致的白玉冠，替崔寶珠戴在發髻上，玉冠溫潤的澤住了幾分男裝的英氣，添了幾分貴氣。

“這樣好多了，”文娘端詳著，還是覺得不夠，又翻出一對小巧的鴿紅寶石耳墜，“戴上這個，提提氣。”

那紅寶石澤濃郁純正，水頭極好，襯在雪白的耳垂邊，紅白相映，霎時便點亮了整張臉，于清雅中又添了一抹明艷人。

崔寶珠看著鏡中的自己，英氣又不失，確實比方才更順眼了些，便笑著點了點頭：“還是文娘你有眼。”

收拾妥當已經過了午時，崔寶珠便帶著文娘，在府里派來接的仆從驚疑不定的目中，利落地翻上馬，朝著城里方向疾馳而去。

從郊外回到城里，縱馬輕馳也需小半日景。

崔寶珠卻并不著急，著這種久違的自由和掌控，下的馬兒也仿佛到主人的好心，步履輕快。

風拂過臉頰，帶著夏末的暖意，吹束起的發和月白的擺，竟有幾分說不出的瀟灑恣意。

趕慢趕，終于堪堪趕在城門落下前了城。

暮四合，華燈初上，京城的繁華喧囂撲面而來。

“大姑娘，二姑娘的生辰宴，今兒設在了外頭，在醉仙居呢！時辰快到了。”

他頓了頓，似乎是怕崔寶珠沒聽清重點，又刻意拔高了些聲音，帶著幾分顯而易見的諂和炫耀，“說起來，還是小公爺想得周到，特意包下了整個醉仙居為二姑娘慶生呢，年年如此，這都第三年了！可見小公爺對咱們二姑娘，那真是……”

那小廝一邊說，一邊拿眼角覷著崔寶珠，心里等著看如往常般失態發作。

以往只要一提起小公爺對二姑娘如何如何好，這位大姑娘總歸是要鬧出些靜來的。

他一路憋著，特意等到此時再說，就是得了上頭的示意，想再看一出好戲，也好回去稟報。

然而，出乎小廝意料的是，崔寶珠聽完這一番話，臉上神竟沒有半分變化，甚至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依舊穩穩地坐在馬上，目平靜地著前方不遠的車水馬龍。

哦，醉仙居。又是趙文靖。三年了啊……心里無聲地重復了一遍，只覺得有些索然無味。

原來趙文靖為崔雪賦做這些，已經三年了。

真是長。只是，這又與何干呢？

只淡淡地點了點頭：“知道了。”

那小廝見這般平靜，反倒愣住了，準備好的一肚子看熱鬧的心思頓時落了空，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接話。

今日這是怎麼了？難道是在莊子上病了一場，把子也轉了？還是說……本沒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