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的車子行駛在幾乎被白覆蓋的城市道路上，車暖氣開得很足，隔絕了窗外的嚴寒與呼嘯，卻驅不散那份沉重的死寂。

林笙蜷在副駕駛座上，臉側向窗外飛窗路燈的暈在集的雪花中暈開，模糊了所有廓，也模糊了眼中的淚。

一不，只有微微抖的眼睫泄著心的不平靜，握的雙手放在膝蓋上，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指甲在掌心留下深深的月牙痕，那尖銳的痛是此刻唯一能抓住的真實，提醒著不要被巨大的悲憤和失徹底吞噬。

顧衍專注地握著方向盤，車速放得很慢，確保安全。

他偶爾用眼角的余瞥向邊沉默得令人心窒的人。

的側臉線條在昏暗的線下顯得異常脆弱，顧衍沒有出聲，他清楚此刻任何安的語言都顯得蒼白無力，他只能給予這份沉默的庇護，讓在這狹小的空間里，暫時逃離那令人窒息的風暴中心。

車子最終穩穩地停在林笙的公寓樓下。

引擎聲熄滅，車陷更深的寂靜，只有車外風雪撲打車窗的簌簌聲響起。

“到了。”顧衍的聲音低沉而溫和，打破了低迷的氣氛。

林笙沒有立刻，只是緩緩地吸了一口氣，才強撐著疲憊抬手去解安全帶，手指卻有些不聽使喚，微微抖著，按了幾次才功。

“謝謝顧主任。”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幾乎不調，沒有等顧衍的回應，就推開了車門，刺骨的寒風夾著飄雪瞬間涌了進來，讓不由自主地瑟了一下。

就在一只腳即將踏出車外的瞬間，顧衍的聲音再次響起，溫和卻清晰地穿了風雪聲：“林笙。”

林笙的作頓住，扶著車門，回頭看向他，等待他的去啊。

顧衍的目落在單薄的影上，語氣沉穩而：“我知道你現在很難過，也很累，今晚發生的一切，對任何人來說都一定是件沉重的事。”

他說著停頓了一下，斟酌著用詞：“但你必須盡快打起神，因為接下來，還有更重要、更艱難的事等著你去做。”

林笙扶著車門的手指倏然收，指節因為用力而更顯蒼白。

沒有說話，只是肩膀微微地、不易察覺地抖著。

“李其的證詞是關鍵，但他的狀況……”

顧衍沒有把話說完，但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時間不站在我們這邊，你需要冷靜下來，整理思路，收集一切可能的證據鏈，沈家不會坐以待斃，他們一定會反撲，法律程序需要嚴謹，一個疏都可能前功盡棄。”

他說完這句，就靜靜注視著被風雪凍得發白的臉頰，那雙黯淡的眼眸深，此刻燃起了一點微弱卻執拗的。

“對不起。”林笙的聲音依舊嘶啞，卻還是努力調整好自己的緒說：“剛才在醫院，還有現在……讓你看笑話了。”

顧衍目深邃凝視著：“你不需要道歉，該說對不起的，從來不是你，記住……”

他的聲音帶著一種令人安心的沉穩：“真相就在那里，你需要做的，是握它，然后走到最后。”

聽到他的這句話，林笙緩緩抬眸隔著飄舞的雪花看向駕駛座上的男人，他面平穩的樣子，卻讓心里無端多了份底氣。

“好。”用力點了點頭，所有的脆弱在這一刻被強行回心底深，只留下堅持的決心。

又和他輕輕道了聲謝后，才轉頂著風雪，快步走進了公寓樓的大門，后的那輛車子也在的影不見后，迎著風雪離開。

林笙推開公寓的門，一溫暖的氣息混合著悉的飯菜香撲面而來，驅散了上沾染的刺骨寒意。

客廳里燈火通明，電視里播放著熱鬧的年晚會，卻無人觀看。

“笙笙！你回來啦？”可欣正盤坐在沙發邊的地毯上，抱著薯片看平板電腦，聽到開門聲立刻抬起頭，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

然而，臉上的笑容在看到林笙模樣的后，倏地消散。

眼前的人大上沾了未化的雪花，長發凌地在蒼白的臉頰和脖頸上，眼眶通紅著，渾著疲憊失神兩個字。

“笙笙子你怎麼了？！”可欣猛地站起來，薯片撒了一地也顧不上，快步走到面前，雙手抓住冰涼的手，擔心地問：“出什麼事了？是不是周祈年又欺負你了？”

林笙被可欣溫暖的手包裹著，垂目怔怔注視著這份溫暖，一直強忍的酸楚和委屈在此刻再也不控的洶涌而來。

張了張，想說話，嚨卻像是被什麼東西死死堵住，可再也支撐不住，向前一傾，地靠在了可欣的肩膀上。

“笙笙，別嚇我，到底怎麼了？”可欣手忙腳地抱住，拍著的背，聲音放得又輕又、“別怕別怕，我在呢，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

林笙靜靜靠在懷抱里，過了好一會兒，才艱難地找回自己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和無法抑制的抖：“可欣，李其，他醒了……”

“醒了？”可欣倒吸一口涼氣：“然后呢？他說了什麼？”

看著林笙這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心中有了不好的預。

林笙閉上眼睛，淚水無聲地落，滴在可欣的上，用盡力氣，將醫院里發生的一切斷斷續續地復述了出來。

“周祈年，他明明親耳聽到了，李其說得那麼清楚，可他……還是選擇了相信沈清，又一次……”

的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后甚至變了呢喃：“他讓我冷靜，說李其的話不能全信，說沈家會反撲，他永遠……永遠都在權衡利弊，永遠都在用他的理智，把我推向更深的深淵……”

“王八蛋！”可欣聽完，氣得渾發抖，怒火瞬間沖頂：“周祈年！他是沒有腦子嗎！證據都甩他臉上了！李其都那樣了！他還在包庇那個蛇蝎心腸的沈清？！權衡利弊？他權衡個屁！他本就是被沈清下了蠱！”

可欣氣得口不擇言，口劇烈起伏著，一口氣發泄完后，又看著林笙失魂落魄的樣子，滿腔的怒火一瞬化了無盡的心疼。

再次用力地將林笙抱在懷里，聲音也帶上了哽咽：“笙笙，我們不稀罕他！這種是非不分，眼盲心瞎的男人，讓他和那個賤人鎖死！滾得越遠越好！我們不稀罕！”

林笙聽著毫無保留的憤怒和維護，一直忍的緒再也無法抑制，埋在可欣的肩頭，失聲哽咽起來。

淚水洶涌而出，浸了可欣的襟，因為劇烈的哭泣而不住地抖。

“可欣……”的聲音很低：“我后悔了，我真的，好后悔。”

可欣紅著眼眶，更用力地抱，輕輕拍著的背：“后悔什麼？后悔認識那個渾蛋？沒事的，都過去了，我們……”

“我后悔……”林笙打斷，抬起滿是淚痕的臉看：“我后悔，當初為什麼要喜歡上周祈年……”

如果知道當年的一見鐘到最后會是這樣的下場，一定會離周祈年遠遠的。

可欣看著難過的樣子，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只能更地抱住，一遍遍安：“都過去了，笙笙，都過去了，哭出來，哭出來就好了，不值得，為那種人不值得……”

公寓里，氣氛低沉而安靜，只有悲傷在無聲地蔓延。

城市的另一端，暮的包廂隔絕了外面的風雪與喧囂。

厚重的隔音門將過年的熱鬧氣氛阻擋在外，賀景淮靠在沙發里，剛點了支煙，包廂門就被推開，周祈年走了進來。

賀景淮抬眸悄然打量了他一眼，就見他發梢也雪水浸，凌地在額角，向來冷淡傲人的神，此刻只剩下一種近乎死寂的疲憊和深不見底的郁。

“祈年，怎麼回事兒？”賀景淮挑了挑眉，用慣常的調侃打破這沉重的氣氛，他拿起酒瓶，往一個空杯里倒了半杯威士忌，推過去，冰塊在杯壁撞出清脆的聲響。

周祈年一言不發，走到賀景淮對面坐下，沒有那杯酒，只是深深地陷進沙發里，疲憊不掩。

賀景淮沒再說話，只是靜靜地坐在一旁等著他緩好緒。

過了很久，久到賀景淮以為他不會開口時，周祈年才嗓音沙啞的出聲：“李其醒了。”

賀景淮煙作微微一頓，眼底掠過一詫異，但又隨即穩下眸底的緒。

能讓周祈年失態至此的，大概只有那件事了。

周祈年沒有看賀景淮，眸失深盯著眼前酒杯里的，他艱難地將今晚在醫院發生的一切說了出來。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后幾乎變了痛苦的自語，而后猛地拿起面前的酒杯，仰頭狠狠灌了一大口，辛辣的灼燒著嚨，卻無法驅散心頭的冰冷和混。

賀景淮聽完，沉默了許久，煙霧在他面前繚繞，他的目過煙霧，審視著對面神痛苦的男人。

他太了解周祈年，所以也清楚沈清在周祈年心里究竟占據什麼位置。

“所以。”賀景淮目不變看著他，直接指向最核心的問題：“你去找了沈清。然后呢？”

不等周祈年說什麼，他又繼續問：“祈年，你現在告訴我這些，是想尋求我的認同，還是你已經做出了選擇？”

周祈年握著酒杯的手指猛地收，指關節泛白，他抬起頭，眼底是深不見底的掙扎和迷茫：“景淮，我不知道……”

賀景淮微微前傾，輕嘆了一口氣，神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嚴肅：“祈年，你心里的天平，現在是不是再一次傾向了沈清？你選擇相信楚楚可憐的眼淚和辯解，而不是相信李其用自己唯一親人換來的，指向明確的指控？”

“我沒有！”周祈年緒忽然激起來，抬眸看向他，但聲音里充滿了無力：“我只是，只是覺得事沒那麼簡單，李其恨我，恨沈清，這機足夠他誣陷！而且林笙現在緒太激，貿然報警，如果李其撐不到出庭，或者證據鏈不足，沈家反撲，會被拖更危險的境地，我……”

“祈年！”賀景淮再次打斷他，眉心擰起，語氣沉重：“你還在用你的邏輯，你的權衡，試圖去保護沈清，但現實是你必須做出選擇，這個選擇，沒有中間地帶。”

他默了片刻，和他說清楚現實：“你如果選擇相信李其，相信林笙，就意味著你必須親手把你保護了二十多年的沈清，送進監獄了意味著你要徹底斬斷和沈家維持的表面和諧，”

“當然，最重要的是意味著你要直面自己過去五年對林笙造的，無法彌補的傷害。”

賀景淮頓了頓，看著周祈年痛苦閉的雙眼，繼續冷靜地分析：“而選擇相信沈清……”

他的聲音帶上了一不易察覺的冷意：“就意味著你徹底背棄了林笙，意味著你默認了過去五年承的冤屈和痛苦是活該，意味著你親手將那個在暴風雪里，用盡最后力氣也要去抓住真相的，再次推萬劫不復的深淵。”

“祈年。”賀景淮平穩著聲音問他：“好好想想，這個選擇的代價，你真的想清楚了嗎？”

看著周祈年沉默的樣子，賀景淮的緒有些難忍，想要質問他此刻腦子里到底在想什麼，但所有的行最終還是變得冷靜下來，只是冷冷丟給他一句：“祈年，作為兄弟，我和你說一句良心話，林笙不是非你不可，惦記的人很多。”

他的這句話讓周祈年口猛地一滯，他痛苦睜開眼，猩紅的眼底布滿了，可張了張，間卻得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只有握著酒杯的手，不斷收，外面的風雪更猛烈了些，包廂里的氣氛低沉又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