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蝶 狼狽（補了個結尾）

程舒妍經常飛國外, 由于路途遠時間久，基本上了飛機便開始補覺，中途醒來吃個飯, 再理理工作，十幾個小時也就轉瞬即逝。

然而這一次的飛行, 對來說卻有些漫長。

明明在今天之前，已經熬了那麽多個通宵, 該是困極，可怎樣都睡不踏實。飛機稍微顛簸，就會把驚醒。

就這樣維持著半夢半醒的狀態直到下機。

換上國外的流量卡, 程舒妍第一件事便是看微信，消息欄裏鋪天蓋地的工作消息，唯獨置頂的商澤淵安安靜靜, 兩人最後的對話, 仍停留在說的那句會想你。

他還沒消氣嗎？

雖沒收到回複，還是照常報備：【我下機了，現在在等車。】

消息發出去，依舊石沉大海。

程舒妍估測了下時間, 商澤淵這會大概率也在國際航班上, 所以也沒太在意。

可直到第二天, 他還是沒回，不僅不回，程舒妍給他打去的視頻通話也沒接。

要知道好不容易才出一點時間, 中午的流宴還是以胃痛作借口, 逃出來的。

【還談不談？】一邊啃著幹的面包，一邊給他發消息。

【我這幾天行程很，微信都未必能回, 你現在不接，我就真沒空了。】

這句發過去，程舒妍等了片刻，見對面始終沒靜，便幹脆打了個電話過去，這次直接被掛斷了。

再打，對面再掛，并且掛得越來越快。

到這會，才生出些不滿緒。

吵架是兩個人的事，他怎麽獨自生這麽久的氣？

真是沒道理。

面包叼在裏，程舒妍手指在屏幕上得很用力：【不知道你是不是在忙，總之，看到消息回一條。】

【下午事太多，我去工作了。】

發完，直接揣起手機，拎起牛，咬著面包走出便利店。

之後的行程比預想的還要湊。

沒給一點倒時差的機會，短短三十幾個小時，程舒妍開了無數的會，參了好幾個展，從早七點到晚十二點，幾乎都在外面跑。

在這種高強度工作下，幾個助理回到酒店便累得東倒西歪，而還要趕PPT方案。到底是熬得太狠，過度勞累加上水土不服，程舒妍直接病倒了。發燒、嘔吐不止，高層領導破格給放了幾小時假，允許上午不參會。

程舒妍難得補了個覺，但因為不適，也沒睡太。

不過上午十點便醒了，胃疼疼醒的。助理給點了白米粥，坐在酒店的沙發上，一邊喝粥，一邊修改初稿。

也許是生病讓人産生脆弱緒，也許是國外的東西實在難吃，莫名就想到商澤淵經常帶吃的那家蝦餃，想到蝦餃，再想到他，手上作便就這麽停了。

放下勺子，程舒妍拿起手機，點開他的消息欄，眼一片綠，都是發過去的消息，他始終沒做回複。

咬住，思考片刻，程舒妍還是發了條語音過去，“商澤淵我生病了。”

嗓音啞啞的，語氣也委屈。

在這條消息發出去之後的一整天裏，程舒妍的手機特地沒調靜音，彙報會上看了一眼，流會上看了兩眼，趕下一個行程時又看了兩眼，然而毫無例外，沒有收到任何回複。

程舒妍從未在工作上分過心，越高強度就越專注，這還是第一次。第一次開小差，第一次反複盯手機，第一次在吵架後主，還主了這麽多次。而一直要留通的人，從分開後始終拒絕通。

這簡直莫名其妙。

煩躁地將手機倒扣。

算了，他不回，也沒必要再發。

眼下工作還很多，必須全心投才能在時間完。

往後的幾天依舊很忙，程舒妍幾乎連軸轉，但好在一切進展順利。

回國前最後一天的最後一場會，幾名高管留了程舒妍和另外兩名創意總監，商討調任相關事項。

一共三人，一人當場同意，另外兩人選擇拒絕。

程舒妍是拒絕的其中之一，原因綜合考量過，也照實說了。

上司表示很惋惜，不過也支持的決定，說期待在國分部繼續發發熱。兩人笑著握手，後面散會，對方熱邀請們多留幾天，轉一轉，就當做是放個假，畢竟前些天都很辛苦。

程舒妍詢問了幾位助理的意見，們想在這玩一圈的，于是便幫們推遲了回國日期，自己照常回去。

當晚，程舒妍悶頭收著收行李，小助理在一旁幫忙時還問，“程老師，你真不跟我們一起嗎？機會難得耶。”畢竟回去就又要忙了。

程舒妍說，“不了，你們好好玩。”

拉好拉鏈，站起，錘了錘僵的脖子，而後下意識拿起手機看一眼，又放下。

這些天，雖一直在忙自己的事，還是會有意無意看消息。他始終不回，心裏有氣，但無法否認的是，生氣之外也有期待，然後那點期待就在無數次拿放手機的過程中，慢慢落了空。

……

程舒妍獨自回了國，落地時是北京時間十一點。

沒著急回家，反而在便利店買了打火機和煙，又來到國際到達的出口，靠站在明的玻璃門旁，默默煙。

在等。

商澤淵在國外的會議只有兩天，他早該回來了的。而一共出差五天，航班信息也發給過他，他們對彼此的行程向來心知肚明。

一旦哪一方回國比較晚，另一個早回來的便會來機場接，然後一起去吃飯。這事他們沒商量過，是在日積月累中形的默契，并且從沒失約過，風雨無阻。

所以哪怕他們鬧了矛盾，哪怕沒收到他的回複，也仍然選擇站這等他。

所幸，沒等太久，一支煙還沒完，聽見有人喊——“程舒妍？”

就這麽一刻，是有雀躍的，然而在大腦接收聲音進行分析後，那點雀躍轉而變了更加強烈的失。以至于回過頭時，表并不算好。

周嘉也拖著行李箱朝走，說，“好巧啊，剛回國嗎？”

程舒妍略微調整了下，彎，“對，剛從羅馬回來，你也出差？”

兩人簡單聊了幾句，周嘉也說他爸媽正在來接他的路上，問要不要一起，剛好順路送。

程舒妍：“不用，我也等人。”

“商學長嗎？”他看向。

“嗯，”點頭，又補充，“我男朋友。”

*

商澤淵是在助理的低語聲中醒來。

病房裏只拉了道白紗窗簾，窗外刺眼，他第一反應是手遮眼，接著，開口人，“俞助。”

口幹舌燥，嗓音低啞，意識不算清醒，所以疼痛也還不明顯。

俞助理聞聲，立即掛斷電話，湊上前，“商總，我在。”

與此同時，從桌邊拿起手機，送到商澤淵攤開的手上。

手機冰涼，棱角分明，嶄新的。舊的那個在他意外休克那天，被人趁撿走。他是隔天才發現，那會他正在醫院接保守治療，掛了一夜的水，高燒反反複複，整個人都渾渾噩噩。已經是這種狀態，還沒忘手跟助理要手機。

丟了，沒了。

助理在醫院忙前忙後辦手續，完全忽略了這事，當下便火速聯絡小區業查監控，但找了一天也沒找到。最後還是商澤淵說，算了，買新的吧。

新手機送到，卡也補辦好，他登微信，什麽消息都沒管，就看了眼置頂，然後手上力，手機丟一旁，說，“拿走吧。”

等吃過藥，掛過水，人睡了又醒後，再度重複這件事，這幾天都是如此，哪怕是在他進手室之前。

俞助理能看得出他在等消息，再多的話也不敢問，也不是他該問的。一邊把手機放回到床頭，一邊轉述醫生的話，“商總，下午還有個檢查要做。主治醫生說您恢複得不錯，大概率三天後就能出院，也就是五月十三號。”

商澤淵閉著眼，仍是有些混沌不清，只聽他嘰裏咕嚕說了一串，沒法理解他的意思，便隨口“嗯”了聲。

“今天已經可以正常進食了，我現在下樓買點清淡的，您稍微吃點。”

他還是那聲，“嗯。”

俞助理幫他倒了杯水後才離開病房，門關上，商澤淵依舊平躺著，呼吸平穩，但沒過五分鐘，他驀地睜開眼，反應過來什麽似的，立即翻，到床頭手機，手機上顯示五月十號，上午十點二十分。

快要來不及了。

他腦子裏只剩這句話。

那會沒多想，也沒法想，完全是憑借著本能拔針，下床，開櫃取了件外套披上，走出病房。

心裏著急，步子卻邁不快，覺腹部扯著後背疼，迷迷糊糊間跟一樓的保潔撞上，水桶裏的水濺到他子上，他說，“抱歉。”

沒去，完全沒理，頭也不回地跑到醫院門前，揮手攔車。

“城東機場T2航站樓，趕時間，請快點。”

上車後，他這樣催促。

司機從後視鏡看了他一眼，說，“好嘞，系好安全帶。”

說完，一腳油門轟了出去。

路上商澤淵又催了幾次，司機還開玩笑說，“知道你著急，但咱也不能不要命嘛。”

話雖這樣說，一路趕慢趕，還是在十一點二十分時抵達航站樓。

商澤淵下車，邊朝前走邊拿起手機，準備撥電話出去，稍一擡眼，腳步直接頓住。

十米開外，程舒妍正站在那裏，和別人說著話。

面前站著對中年夫婦，周嘉也站在夫婦倆中間，一手搭著中年男子的背，臉上是溫和的笑意，視線在中年人和程舒妍之間往複。

人慈眉善目地拉著程舒妍的手，笑著說，“有時間到我們家吃飯。”

程舒妍彎回道，“好的。”

出門時還高懸著的太，不知什麽時候進了雲層裏，不算和的風拂面吹過來，吹得他形微乎其微地晃了下。

商澤淵仍攥著手機，站在原地，沒上前，也沒有上前的意思。完全是出于下意識的，他向側轉眼。

過反的明玻璃，他看到了他自己。

那個比任何人都在意形象，也隨時隨地保持形象的人，此刻披了件深棕皮，裏面穿著套的病號服，腳被污水浸，額前黑發被風拂。

到這會，到這一刻，商澤淵整個人才像徹底回過神一樣，才徹底知道自己都做了什麽。

他是病糊塗了，沒恢複明白，矛盾也沒解決，便夢游似的趕來機場接，又在撞見這一幕後，如夢初醒。

真的醒了嗎？實話說，可能也不算。他知道自己帶了許多敏緒，帶著大病初愈後的脆弱，或者可以說是矯，以至于此時此刻并不能理智看待事。但就這麽一瞬間，記憶和緒一擁而上，毫無防備也不講道理地進他的腦海。

他想起他曾多次和提起去見他的家人，沒有同意。

想起在醫院裏，他忍著痛一次次拿起手機，沒有看到的消息。

想起他沒有出現在未來的計劃裏，想起從不吃醋，也想起不需要自己，就連他送的東西，也沒見開過、戴過。

樁樁件件，不足掛齒的小事，在這一刻卻被倍放大，都了不他的證據。

也對，從一開始就是他纏著，和好也是，吃醋也是。從沒說過非他不可，是他強迫在意，也是他一直在著做選擇。的也是他，怨的也是他，一切都是他。

就像一片平靜而深不見底的湖，他是長久向湖面的人。

他觀察全部緒和向，無時無刻不在意著，但凡湖面起了點漣漪，他的心也會隨之波。那麽呢，有沒有一刻，是向他的？

上的疼痛放般四散開來，但說不清是傷口痛還是心髒痛。

畫面還在延，緒也仍在翻湧，鼓脹，即將難以負荷，而後理智全部罷工，水也終于沖破了堤壩，擊垮了那道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