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夢 “你耍我？”

程舒妍不做催促, 若無其事地翻著書，又點了第二杯咖啡，繼續坐這等。

直到太落山, 周圍的同學三三兩兩離開圖書館，才將書本合上。

再度拿起手機來看, 屏幕上顯示晚上六點。

他還是沒來，消息欄空, 也沒給發過微信。

程舒妍垂著眼睫，不自覺了手機，但又始終面無表, 像是早有預料。

靜坐十分鐘後，先是給小碗發了微信，確認商澤淵沒在那, 也沒去俱樂部, 然後才揣起手機，拎起掛在椅子上的外套，走出圖書館。

深秋初冬，江城的夜晚著陣陣涼意。

晚風卷起發黃幹燥的枯樹葉, 在腳邊畫著圈著。

程舒妍裹外套, 低著頭, 下進領裏。直奔校門口，揮手攔了輛車，坐車回家。

外面的車開不進別墅區, 下車走了段距離。來江城這麽久, 是第一次覺得這冷，太冷了，帶著氣的風直往骨頭裏鑽, 手腳都涼了。

好不容易走到門口，程舒妍卻沒進，就只站在原地，看向裏面的人。

大門開著，門前亮著燈，偌大的庭院被照得像白天。

商澤淵背對著，姿態閑散地站著，他一只手兜，另一只手握了水管，正向著跑車上淋，毫無章法地淋。

中途有傭人路過，看了好幾眼，但誰都沒敢上前。

沒人問他為什麽大晚上洗車，也沒人問為什麽立在門口。

他們相對靜止，一說不清道不明的緒，在這個夜晚，在兩人之間瘋狂竄，隨時隨地等待一個突破口，發出來。

又一陣風起，程舒妍終于邁開步子。

商澤淵有所應似的，回頭瞥了一眼，沒說話，又將視線收回，像全然沒看到。

程舒妍也自顧自走著。

只是門前燈實在太亮，讓人沒有藏之，緒、表、作，全都暴在彼此視野之中，一覽無。

誰都沒說話，那些問題與困，在沉默之中自然而然有了答案，他們心照不宣。

直到程舒妍走到門口，準備手拉門時，後的水聲戛然而止，接著水管被丟地上，聲響沉悶，他說，“到我房間等我。”

語氣不亞于上學時犯了錯，班主任那句“到辦公室等我”，聲線也如同冰塊劃過嗓子，冷得駭人。

程舒妍沒回頭，“嗯。”

……

程舒妍先到他房間，沒一會，商澤淵也回房。

彼時正在臺上煙，他遠遠跟對視了眼，沒說話，在臥室裏換了件服後，才不不慢走過去，站旁邊，和隔著兩步遠，給自己點了支煙。

兩道白煙緩慢而沉默地飄著，周遭寂靜無聲，仿佛能聽到那抹猩紅劇烈燃著，又急速後移的聲音。

煙下得很快，每一口都用力吸進肺裏，試圖把鼓脹的緒一，但適得其反，額前青筋跳著，心跳也愈發快了。

一支煙完，商澤淵用力扔地上，火星被摔得零碎，很快在黑夜裏熄滅。他上前，不由分說將人轉過來，虎口抵住脖子，往前一拽，而後開始吻。

他吻得橫沖直撞，毫無章法，明顯帶著怒氣，用力地攪著。程舒妍覺得疼，卻沒有抗拒，後背僅靠欄桿，雙手自然下垂，仰著頭回應。

只是掐在脖子上的那只手卻漸漸收，蹙眉，臉迅速漲紅，開始用力吞咽，大口呼吸。五秒後，他卸了力度，收回手，他沒撤開距離，也沒再吻，只是垂著眼，居高臨下地看，問，“為什麽？”

口起伏著，程舒妍深呼吸幾次，才逐漸平複。

指尖的煙即將燃盡，擡手摁滅，沒擡眼，片刻後，才開口，“你不是都猜到了嗎？”

從來不喜歡回答問題，哪怕在這種時候，也只是拋出一句輕描淡寫的反問。但對商澤淵來說，已經足夠了，他要的答案，他已經知道了。

就在今天，他去幫程舒妍辦留學手續時，意外得知手續已經辦妥，但卻不是去意大利，而是法國。來幫辦理的是商景中本人，時間就在四天前，也就是他們回來的第二天。

商澤淵當時便察覺到不對，打電話核實，發現果然是這樣。

商景中答應程舒妍送去讀法國最好的藝大學，還承包未來三年的學費，以及一大筆生活費。條件是，跟商澤淵分手。

這種橋段他見過，無非就是富二代他爸給孩一大筆錢，試圖拆散他們，然後孩同意了。

但這也就算了，最讓他憤怒和難以置信的是，提出這些條件的人，是程舒妍。

是，以他為要挾，來跟商景中談判。

“只要你能保證我的學業，我就能離開他，從此絕不跟他聯絡。”

這是原話，他看了書房裏的監控視頻。

可他們分明不是這樣約定的。

商澤淵的下，擡起，迫使與他對視，“你耍我？”

程舒妍搖頭，“我只是為我自己選一條明智的路。”

他譏笑一聲，甩開手，“所以你選的路是商景中。”

程舒妍面不改，“是。”

“所以你從一開始喊我去私奔，就是打定這個了主意。”

“是。”“所以，”他用力閉了閉眼，明知道有些事不該細究，不能細想，但停頓片刻後，還是問出了口，“所以十日友驗卡的十日，不是隨便說說，都是你估算好了時間。”從他們回到江城的那一刻，剛好是第十天。

程舒妍說，“是。”

所有的猜想一一驗證，商澤淵輕嗤，“太可笑了。”

跟賀彥嘗試往，是因為想順利出國。

跟他“私奔”，是因為賀彥要帶去瑞士，不想妥協。

他從來都不是的選擇。

他只是拿來和人談判的條件，是一個被在手心裏的把柄。

他活了二十多年，從來都是他算計別人，還是第一次被一個人這樣玩弄。

這覺真他媽的太了！

偏他像個傻一樣，還在那策劃兩個人的未來，為鞍前馬後，可怎麽能？怎麽能！

“程舒妍，”他強忍住上手掐的沖，定定地看著，咬牙切齒，“你怎麽敢對我這麽耍心機？”

天際著烏黑沉悶的雲，夜濃重得像化不開的墨。

斷斷續續刮了一天的風，在這一刻忽然大作，呼嘯狂吼著，用力拍打搖搖墜的枝葉。

有風卷起敞開的大，卷起垂落的碎發，鼻頭被吹紅了，只是他不再幫扣服，不再幫掖起發。

那雙向時總是帶著笑的眼，此時蹙著眉，帶著不加掩飾的厭惡與恨意。

程舒妍承認，有一瞬間，有覺到細小的刺痛，但全部接。

他所說的一切，沒法否認。所以能理解他的憤怒，也能理解他的恨意。

就是如此卑劣，如此心機。

可是能怎麽辦呢？不能讓人吃飽飯，它只能被排在後面。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是自己，最重要的事，是的前途。

手腳更涼了，手指僵到幾乎彎不，但用力攥拳，垂在側，淡定而坦然地看向他，說，“我不是早就說過嗎，只要能實現我的目標，什麽事我都可以做。”哪怕是欺騙、瞞、背叛。

“可我也說了，你要的我都可以給你！”

“你給不了我！”

揚著頭，輕，又被死死咬住。

他想知道真相，那就跟他說清楚、講明白，利與弊到底是怎麽權衡的。

商景中早就知道他們之間有問題，所以何思來的那天，他沒讓程慧帶著程舒妍離開，反而故意讓送蛋糕上去。

程慧沒有那個本事卡的留學申請，所以讓和賀彥往的也是商景中。

商景中混跡這麽多年，不說一手遮天，也絕對不容小覷。他敏銳、有手腕，也夠狠。

商澤淵想跟他鬥，都得掉一層皮，更何況這種普通人？

再說和商澤淵，是，可以和他在一起，但以後呢？

商景中難道就放任不管？不會對他們手嗎？

就算他不手，又能維持多久？不想印證，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也本不值得印證。失敗對來說，代價太大了，玩不起。

像商澤淵這樣的人，將來注定是要找一個門當戶對的人結婚的。不是何思，也有夏思，只會一個接一個，源源不斷。一次就已經夠煩了，真的不想再摻和進這些爛事裏面。

“所以，我不是你，我的人生很艱難，每一步都需要我想清楚，謹慎，再謹慎。”

“所謂的，我看得也沒有那麽重。我媽吃過的虧，我都看在眼裏，同樣的路我不會走第二回。”

“商澤淵，你可以風花雪月，但我不會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跟你爸合作，是我目前能想出最穩妥的路。”

換而言之，一切阻礙前途的，都會被扔掉。

風仍舊呼嘯著，他也仍看著。

每一個字他都聽了，每一層意思，他都試著理解了。這繁瑣而冗長的話，歸結底只是四個字，“你不信我？”

不信他的能力，不信他的承諾，也不信他的。

程舒妍沉默著與他對視。

看到他眉頭蹙著，眼眶因緒激而泛著紅。

相比之下，始終平靜。

他們像兩個極端。

他越是熱烈，就顯得越是薄。

確實薄。

也覺得自己狠心、可怕，但就是這樣的人，的過往和生長環境，就是把捶打這樣的人，極度理智，極度利己。

凡事以自己優先打算，沒有錯。

手垂在側，用力攥著拳，指甲幾乎陷進裏，而目沒有一波，抿著線，話語幾乎是出來的，每一個字卻無比堅定。

程舒妍說，“我誰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