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醫院并不安靜，燈火通明，所有手室幾乎都是連臺轉。

遠又傳來一陣嘈雜人聲，接著是病床滾在地板上疾速滾的聲音。

這已經是梁笙今晚見到的第二個急診手病人，醫護爭分奪秒地將人推進隔壁手室，隨后走廊上再次恢復安靜，剩下幾個家屬面擔憂地站在手室門口。

就像他們一樣。

距離周之揚所說的順利結束時間，已經超出了二十分鐘，陸硯禮焦急地在手室門外來回踱步，時不時抬頭看一眼門上依然亮著的紅燈。

相比于他的焦慮不安，梁笙和婉反倒有些平靜下來了。

但與其說是平靜，倒不如說是準備迎接噩耗的心如死灰。

時隔十三年，再次經歷相似的場景，大腦好像比們自以為的適應能力更強。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梁笙的心一寸寸往下墜，并且像是條件反般開始思考接下來要做的事。

看似鎮定，但臉上的眼淚流得很安靜。

秦崢默默地抱著，幫一遍遍干臉上的淚痕。

就在他剛扔掉一張浸的紙巾時，懷里如提線木偶般面無表的人突然抬起頭，探出一張蒼白的小臉，啞聲喚住在手門外踱步的陸硯禮。

“哥，過來坐會兒吧。”

保存點力，之后的事還需要他做主心骨。

陸硯禮停下腳步，看了一眼，皺著眉頭走過來，一把按住周之揚的肩膀，“你不是說應該沒什麼大問題，怎麼還沒出來？”

周之揚巍巍地抬起手腕，看了眼表上時間，“應該快了，兩小時也屬于正常范疇，可能是控制多花了點時間。”

他的話音剛落，手室門外的紅燈滅了。

手室的門終于打開，一位穿戴綠手服的年長醫生走了出來。

幾人連忙起趕到醫生面前，問況怎麼樣。

“手很順利，已經離生命危險了，家屬去補辦一下住院手續吧。”

陸硯禮臉上出喜，“好，我馬上去辦。”

周之揚也揚起輕松的笑意，搭了下陸硯禮的肩，“走，我帶你去辦住院手續，給陸叔準備好VIP病房了。”

“好。”陸硯禮點點頭，代梁笙和婉安心等著他回來，便準備和周之揚先行離開。

剛走出幾步，便被那位年長醫生喊住，“之揚，你過會兒來趟我辦公室，我跟你說一下后監測要點。”

“好嘞，竺老師！”周之揚咧一笑，“我幫陸叔辦好病房轉運就過來找您。”

幾人離開后，手室里推出一張病床。

面蒼白的陸慎平躺在上面，眼睛閉著，依舊沒有太多，但掛在病床邊的監測儀屏幕上卻是穩健有力的心跳。

梁笙跟著護士一起往前走，看著監測儀上那條起伏有致的曲線，忍不住落下淚來。

秦崢陪在邊，及時掉眼角溢出的淚珠，“陸叔已經沒事了，怎麼還哭？”

“我太高興了，秦崢。”梁笙吸吸鼻子，抬起手背，隨意地在臉上一抹，“是不一樣的結果，太好了。”

是和十三年前那晚不一樣的結果，上天沒有奪走的另一個爸爸。

太好了。

-

VIP病房。

陸慎平換上了條紋病號服，躺在病床上，上蓋著潔白蓬松的被子，睡得一臉安詳。

婉看他臉上漸漸恢復，便轉頭對梁笙說：“笙笙，你和阿崢先回去休息吧，我和阿硯在這兒守著就行。”

“是啊，你們先回去吧。”陸硯禮也出聲附和，“剛從蘇城回來就趕來醫院了，一路奔波，連家都沒回，早點回去休息。”

“可是，爸還沒醒來。”梁笙猶豫著看了眼秦崢，“我想等著爸醒來。”

秦崢握著的手，沒說什麼。

“之揚說了，爸一時半會兒還醒不過來，估計要等到半夜，而且到時候爸醒了，估計很快也要睡下了，我在這兒守著就行，你們可以明早再來。”

陸硯禮說完，又轉看向婉，“姨，我讓司機也先送你回家吧，好好睡一覺，明天再過來，還能讓家里給爸做點病號餐。”

婉本來坐在椅子上一不，聽到陸硯禮最后那句話，淡淡的眼神閃了閃，“也好，我回去熬點粥和魚湯。”

“姨，讓張嫂做就行，不用麻煩你。”陸硯禮說著，掏出手機，準備安排司機過來。

婉輕輕地搖了搖頭，角淺淺彎起，“我來吧，老陸以前說過，我熬的魚湯味道不錯。”

陸硯禮按手機的作一頓，抬起眼，視線在婉臉上停留兩秒，沒說什麼，輕輕地點了點頭。

見陸硯禮已經安排送婉回家了，梁笙也不再堅持，和秦崢一起離開了病房。

夜已深，秦崢早早地就讓韓路先回去了。

醫院停車場比起白天空曠了不，那輛銀灰的古斯特在昏暗路燈下很是醒目。

梁笙坐進副駕，系上安全帶，轉對秦崢說：“明天我們一早就來醫院吧，如果你公司有事的話，我就自己來。”

秦崢側過臉，了的腦袋，“公司沒事，我明早和你一起來。”

梁笙眨了眨眼睛，“這兩天你都不在公司，沒有什麼事攢著等你回來理嗎？”

秦崢轉發車子，淡淡道：“沒什麼大事，韓路可以替我理。”

梁笙想了想，點點頭，“嗯，那好。”

古斯特開出醫院，道路兩旁的路燈疾速后退。

秦崢不不慢地開著車，聽著梁笙在邊自言自語般的碎碎念，時不時應和一句。

“現在回家，也不知道劉媽睡了沒，想讓明早做些營養餐，我們好帶來醫院。”

秦崢語氣寬，“沒事，我明天早點起來吩咐劉媽。”

“嗯，剛才周醫生說，后幾天都得吃流食，山藥粥和小米粥都不錯，我媽估計會熬小米粥，那我們熬點山藥粥吧，甜口咸口都有，讓爸換換口味。”

“周醫生還說，要補充優質蛋白，但是葷湯得去油，我媽剛才說會準備魚湯，我想著，要不給爸蒸個蛋羹吧，但不能放醬油，鹽也只能放一點點……”

說著說著，耳邊的聲音越來越輕，最后，只剩幾聲含糊不清的咕噥。

秦崢偏頭看了一眼，副駕上的小姑娘已經累得睡著了。

小形窩在座椅里，雙眼輕闔，眉心不自覺地輕蹙，雙手還抓著前的安全帶，似是睡得不太安穩。

遇到下一盞紅燈，秦崢踩下剎車，轉過，從后座儲箱里拿出條毯子，好好地蓋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