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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君入甕》 除夕(微修) 夫君,歲歲平安。……

掌櫃的看這副模樣顯然不大信,拍出一張紙來道:“畫一副我看看。”

元衾水又出屈辱的神來。

只見過謝潯的,也只畫過他。

不想讓讓謝潯沾染此事,可是又怕自己畫的不好看讓掌櫃反悔。

幾番躊躇,最終還是畫了謝潯赤上半時的模樣,給了掌櫃。

男人拿到後明顯揚了揚眉,很意外地看了元衾水一眼,贊賞道:“很不錯。”

元衾水更恥辱了。

掌櫃翻出幾張嶄新的紙張遞給元衾水:“三張可以吧,七日後給我。”

元衾水道:“我明早給你。”

掌櫃的有些意外,道:“隨你。”

元衾水抱著畫紙走回客棧。

腳上的水泡被磨爛,一水便疼得說不出話,但沒心思管。

拿著掌櫃送的廉價畫筆,在燭火下枯坐一整夜,眼睛通紅,頭腦發昏,手臂都要擡不起來的時候,終于憑借意志畫完三副難堪目的春宮圖。

因為恥辱,甚至沒有畫湯圓。

裏三層外三層地包括起來,元衾水又徒步一個時辰走到那家書肆。

把畫給掌櫃,但在掌櫃接過的那一剎那,突然摁了畫。

“姑娘?”

元衾水抿了抿瓣,出其中一張遞去,聲音沙啞道:“你先檢查一張,收一張給一張錢。”

掌櫃的意外道:“看不出你還有心眼。”

元衾水沒有吭聲。

掌櫃地檢查地很快,三張畫,他給了元衾水整整一百二十文。

一吊錢,再加二十文。

多給了三十文。

掌櫃的聲音在元衾水耳中有些模糊:“看不出來姑娘,這麽厲害,你這幾副可以說是我店中迄今為止畫地最好的,姑娘貴姓?”

元衾水手接過那吊錢。

握住,甚至忘記了回答掌櫃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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攥在錢走出店門,手裏沉甸甸的。

元衾水小心地將之放著,然後慢吞吞的從裏面拆出兩文來。

走到不遠的包子鋪買了個包子。

買完後,走到牆邊蹲下。

輕輕咬了一口,綿的面皮深深陷下去,甜的,炒過豬的香氣縷縷散發,餡裏混雜了白菜,小蔥,豆腐。

咽下去,眼淚也跟著掉了下來。

抹了抹臉頰,很快吃完一整個包子,然後又買了一個揣在懷裏。

吃完後,回客棧付了房錢。

堂倌還是那副討好的模樣:“姑娘慢走。”

餘下五十八文被攥在手裏,來到了書肆附近,獨自找了家便宜的客棧。

一個晚上只需十五文。

自此以後,元衾水便躲在那個狹小房裏,開始沒日沒夜的畫春宮圖。

書肆掌櫃漸漸跟悉起來。

他總是很慷慨,據他形容,元衾水的春宮圖出奇地歡迎,幾乎全是回頭客。

的畫細,技法高超,喜歡刻畫每一細節,頗有大師風範。

而跟一比,市面上其他春宮圖簡直可以用制濫造來形容。

元衾水就這樣,有了營生。

不太面,但養活了自己。

一個月後,靠著畫春宮圖掙回二十兩銀子,終于有足夠的銀錢去買好一些的筆紙。

但是這地方太小,就算元衾水據理力爭,畫肆也只肯給五六兩銀錢。

懶惰的元衾水幾乎前半輩子畫的畫,都沒有這段時間多。

從前在并州時,總是渾渾噩噩,旁人都知自己要做什麽,要去哪裏,只有不知道,現在略有些淺地得到了答案。

要畫春宮圖。

要去揚州看看。

縱然聽起來意義不大,畢竟畫春宮圖只是迫于生計,并不快樂,甚至大部分時候,都是疲憊的崩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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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偶爾,比如說拿到工錢的那一刻,掌櫃玩笑似的地湯大師的時候,偶然有書肆客人跟打招呼,而竟然也可以從容應對的時候——

這些無數普通又格外新奇的瞬間,又讓覺得,現狀好像也還不錯。

的人生,并未如料想中,一旦離謝潯離哥哥,就走到了盡頭。

雖然好像一切都沒能如願。

沒能抵達揚州,沒能看山看水,反而看了不

*

轉眼,這一年的除夕夜。

晉王府雖掛上了紅燈籠,但相比往年卻分外寂靜。

晉王征戰未歸。

晉王世子在一個月前因要務突然離開了晉地,王府冷清的厲害。

冬夜冷風靜靜吹拂。

與此同時,在距離晉地近八百裏的潤州,漆黑的夜空突然飄起了鵝大雪。

漫無邊際的蒼穹,星月皆不見蹤影,千萬片雪花紛揚而下,朝地面湧落,輕輕地落在謝潯深黑的袂。

燈燭昏暗,姿拔的男人站在屋檐下,面孔俊,氣質冷淡,披玄黑鶴氅,在冬夜裏顯出幾分沉寂。

謝潯擡手,雪花手即融。

男人掌心糙,指節如玉,只有一道突兀的疤痕橫亙掌心,毀了這份完

距離元衾水離晉已近四個月。

他在一個月前收到消息,運城西郊車行附近,一對專行行騙父搭檔,曾經坑騙過一位十八九歲的

相貌姣好,格靦腆,孤一人出行,卻攜數十兩銀子,被他們在潤州洗劫一空,然後兩人迅速乘馬車逃離。

他能得知這個消息,全憑這對父太過肆無忌憚,靠著八歲的婦人,然後搶奪財務,有次踢到鐵板,從潤州回來後不久便因再次犯案而被捉拿。

八歲很好審。

獄卒隨便一嚇便都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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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經代過山西各員讓他們留心元衾水,運城縣令得知此事後心生疑竇,很快將之告知他。

他深去查後,得知被洗劫一空的那位,的確是元衾水。

毫不誇張的說,當時他甚至想用私權直接殺了這對父

“殿下,有消息了!”

師青匆匆從院外走進,手裏拿著一本輕薄的圖冊,停在了謝潯面前。

思緒頓住,謝潯握掌心,看向他。

“殿下,夫人的確在潤州。現今住在城西的一家老客棧,平日夫人會給書肆供畫,偶爾也會去畫肆賣畫獲得酬勞。”

“殿下,夫人一切都好。”

一切都好這四個字就這般砸向謝潯的心口。

數月間,這似乎是他頭一次真正放松下來,他結輕輕了下,盯著師青竟然重複問了句:“真的還好嗎。”

師青亦堅定地重複道:“主,夫人真的一切都好。”

謝潯輕輕吐出一口濁氣,隨即按耐住自己的焦灼,沉聲道:“現在帶我過去。”

他踏下石階,師青隨其後。

“殿下,您當真要去嗎?”

夫人若是自己想回去,就算不聯系您也會聯系元大人,但據屬下所聞,元大人那邊沒有收到任何消息。”

“依屬下拙見——”

走在前方的男人毫無預兆地止住腳步,師青頓住話音,謝潯轉過來。

男人銳利的目不帶地盯視著他,慢悠悠道:“師青,你應該知曉,我的事不到你來置喙。”

“屬下只是為您……”

謝潯揚起角冷笑,他垂眸,聲音略顯沉地打斷他:“四個月前的城門,你私自放離開一事我可以暫且饒過你狗命,但今後,希你能學會閉。”

冬夜寒風凜冽。

謝潯的命令自然無人敢違。

除夕夜街市上人很,家家戶戶均房門閉,高大的男人翻上馬,親衛在前引路,空曠街市上只聞急促馬蹄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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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衾水此時還未回家。

裹著厚重的棉,手裏提著特地去隔壁街市買的芋頭,還有蘇掌櫃送的,據說非常好吃的醬油

才下了一會,街上已有一層薄雪覆蓋。

因為喜歡雪,所以腳步故意放的很慢。

在這裏呆了兩個月,元衾水也大致了解了些,潤州百姓雖不算太富足,但治安倒是沒得說,蘇掌櫃還教,下次再遇到老李那種人,直接報就好。

潤州縣令是個正直的好

而且蘇掌櫃還真的有個做縣丞的哥哥。

今日還認識了個新朋友。

而且還是那個寫母子雲雨的作者,是個比大三歲的郎,莊妝。

明天初一,蘇掌櫃和莊妝答應會來拜訪,還會給竹玩。

元衾水彼時很鎮定的答應了。

此時街道無人,的腳步便忍不住雀躍起來,開始饒有興趣的在雪地裏踩雪,打心眼裏地期盼著明天。

很快,回到客棧

大雪依然在下,謝潯下馬,他停在客棧對面昏暗的巷口,沒有繼續上前。

客棧門前燃著兩盞油燈,照亮客棧前的一隅方寸之地,也照亮歸來的臉頰。

謝潯停在巷口,雪花落在他的氅

元衾水比以前瘦了。

穿的很樸素,長發半挽著,厚重的棉裹在上,但依然能看出形的纖薄。

一定吃了很多苦。

此刻手裏提著重,但腳步很輕盈。

依然走在路邊,但是沒有再畏著牆

好像心還不錯,因此走的每一步都很重,像是雪天喜歡踩完整腳印的孩

隔著一條寬闊的長街。

謝潯半點也不錯眼地注視著

偶爾他會覺得,自己好像一點也不了解元衾水。離開他就算了,畢竟總說他很壞,那怎麽連哥哥也不要了呢。

還是說,就那麽害怕他為難元青聿,寧願自己獨自跑掉,也要避免這種可能。

大概不排除這個原因。

風雪掠過的臉龐,不知想起什麽,居然輕輕笑了起來。

晚星般的眼睛輕輕彎起。

謝潯目頓了頓,隨即覺得心口莫名幾分,他安靜地想,有點過分漂亮。

其實這四個月裏元青聿曾過來找過他。

他讓他不要再試著去找元衾水,也不要打擾,如果喜歡就識相地滾遠點。

謝潯當然不會理會他。

但是當他獨自 一人時,他會習慣地回頭去看他與元衾水的關系。他不再總是從自己的視角來看,而是盡力試著從元衾水的視角去看自己。

漸漸的,他會有些理解

只是他每每想起自己會失去,仍然會覺得那是滅頂之災一般的存在。

除了偶爾,他會想起那天淺灘上的元衾水。

那時仍然滿懷意,會捧著幾只流螢來到他面前,合攏的雙手緩緩打開,螢火細碎,明明滅滅。

他的星星飛走了。

但是困住的話,會死掉。

謝潯知道,元衾水比他想象中要強大的多,所以不會死掉。但是後來他仔細想了想,比起摘下枯萎,他更似乎更願意駐足觀賞綻放的模樣。

所以他放過了師青。

偶爾也會慶幸,他幫自己做出了選擇。

畢竟從小到大,他沒有朋友,親人不多。

前方的引路人只有謝昀秋。

沒有人告訴他,如果喜歡的人不喜歡他,那他應該怎樣挽留,怎樣追求,又要怎樣開解自己接的離開。

寂靜的風雪夜,元衾水走進客棧。

昏黃燭火下,影消失,就這樣走出了他的視線。

雪花已經落滿肩頭,半晌後,謝潯沉默地翻上馬。

師青顯然很意外,他甚至沒反應過來,“殿下,您這是……?”

“回去。”

師青:“什麽?”

男人聲音喑啞道:“我說回去!你要等我反悔嗎?”

馬蹄聲陣陣,長街大雪紛飛。

巷口很快空無一人。

客棧的院門沒有闔上,本就走地慢吞吞的元衾水停住腳步,轉看向空曠的街道。

好半天,在這個靜寂的除夕夜,對著對面空無一人的巷口,輕聲道:“夫君,歲歲平安。”

這一年的除夕風雪夜,是他們婚的第一個新年,但他們沒有在一起。

元衾水回到獨自掙錢訂的客棧。

謝潯則縱馬疾馳在飛揚的大雪裏。

無數片雪花在他眼中飛舞,落在他的臉龐,脖頸,手背,四個月太長,足夠他仔細回想元衾水的每一句話。

所以他也并非總是停留原地。

元衾水不是雀,但是如果想振翅而飛,那他也可以仰,或者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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