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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君入甕》 詐騙 看山看水自由身。

詐騙 看山看水自由

元青聿抵達晉王府時已是人定時分。

他從進門起就察覺到了不對。

那是一種近乎詭怪的僵氣氛, 所有人走路都輕手輕腳,臉諱莫如深,偶然向來投來的目都帶著探究與疑問。

元青聿腳步不停, 數天奔襲讓他的臉龐幹燥繃。徐管家一路迎著他, 竟也一反常態地半句閑話沒多說,只道謝潯在前廳等他。

“府裏發生何事了。”

徐管家形一僵,不太自然地笑道:“元大人,殿下在等您呢。”

元青聿腳步慢下來,銳利的目過來, “跟我妹妹有關?”

徐管家臉更難看了,今天的事太突然,別說是他,府裏其餘人都沒反應過來。新婚第一天世子妃就失蹤。

不僅失蹤,現在都沒找到人在哪。

好在已經快到前廳,徐管家將人送到後便匆匆退了出去。

此刻已近深夜。

王府死寂沉沉,廳燃著昏黃的燭火,混雜著淡淡的腥。

男人靠在圈椅, 手臂無力地下垂, 臉龐在影下看得不甚清晰,兩鬢發白的大夫正在為他重新包紮傷口。

元青聿走進, 謝潯擡眸看他一眼。

元青聿道:“我妹妹呢。”

謝潯道,收回已經包紮好的手, 他面無表盯著元青聿,好半天才道:“這是你計劃之的事對吧,掩人耳目地玩一出金蟬殼,就這樣把自己摘出去。”

元青聿重複:“我問你,我妹妹呢。”

謝潯依然在看他, 宛如審視。

最終他垂下眼瞼,不語。

他知道的,元青聿不會這樣做。

因為代價是元衾水永遠不在他面。

恐懼的種子終于生發芽。

現實就這樣在這沉靜無波的夜裏,一寸寸朝他侵襲。

如果不是元青聿帶元衾水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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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還有誰會幫逃離晉王府?

如果是自己走的,那也就是說為了逃避他,拋棄了所有人獨自離開。

可是走的時候……

走的時候,有沒有帶足夠的銀兩。

秋了,有沒有備好服。

遇到困難知不知曉向府求助,又有沒有人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肆意傷害

那麽深了。

會覺得冷嗎。

無數問題接踵而至。

謝潯輕輕仰面,薄輕張,呼出一口氣,燈火迷離,他輕聲道:“我不知道。”

“……我找不到。”

元青聿臉驟變,他沖上前去抓住謝潯的襟口,“你不知道?謝潯,你把弄哪去了!你哪來的臉跟我說不知道!”

“我妹妹跟你有仇嗎?”

謝潯并未回答。

師青趕過來時瞧見的便是這樣一幕,他連忙闊步上前拉住元青聿:“元大人!”

元青聿最終松開手,他額角青筋顯,手臂抖地轉向師青問:“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師青只好大致說了一遍。

元青聿聽完只覺匪夷所思。

他發覺自己似乎從未了解過元衾水。

他問師青找人的進度如何。

但師青只是搖了搖頭,不語。

謝潯是整個晉中最能在短時間召集大批人手,甚至號令府之人。

連他都找不到,可見元衾水計劃出逃之事,絕不會只是一時興起。

然而竟然,半點未與他

甚至沒有跟他求助分毫。

秋夜風聲簌簌。

元青聿腳步有些虛浮,他從前廳離開後,回到了闃靜無人的小院。

桂花樹還一如以往。

元青聿推開房門走進,坐在床榻之上。日夜趕路,他的掌心已經被韁繩磨破,他以手覆面,到茫然。

妹妹為什麽沒等他?

是他忽視了,還是旁的原因。

又去了哪裏。

世界之大,該如何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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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青聿頹唐地彎下脊背,卻在闔目之前,餘掠過什麽,手指輕頓。

他側過子,擡手從枕下掠了下,一封信被他手指帶了出來。

他的妹妹,好像總是喜歡往他枕頭底下放東西,像小時候一樣。

信紙展開,娟秀小字映眼簾。

吾兄親啓。

元青聿輕輕低笑一聲。

他習慣一年給元衾水寄四封信,次次均是一樣的開頭。

這是元衾水第一次回他。

元衾水沒有寫太多東西。

只是略地解釋自己行為, 然後告知元青聿想獨自出門散心,待日後穩定些,自會去尋他。

要看山看水自由,要行藏由我。要永遠做元青聿的妹妹,但不能永遠做元青聿的累贅。

而元青聿,先是他自己,再是哥哥。

不要總被責任束縛了。

元青聿將信紙折起時。

外面依然寂靜,他很想糾正元衾水,束縛他的不是責任,只是因為他很妹妹。

但是他無法糾正。

因為這次無法回信的人,變了他。

*

離晉兩日後,元衾水辭別墨箐。

要回右雲,但元衾水不想去麻煩殷硯,所以再一次拒絕了墨箐的提議。

“那你去哪呢?”

墨箐這樣問

元衾水道:“我想向南走走。”

并非全無準備。

看吧,雖然腦子偶爾不好使,但還是有聰明時候的。

比方說并州赴約謝潯那日,料想到那個壞男人可能是在守株待兔,所以在臨行前那短短兩個時辰,想了一出將計就計。

說服不了謝潯好聚好散,也無法為元青聿分憂解難,不管跟在誰的邊,他們三人都會很累,不願如此。

然而從并州離開元青聿有些太過殘忍,兄長必會多想,也必會自責。

所以既然謝潯惹生氣,那便很壞心眼地決定,就從王府離開謝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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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就算當初謝潯沒有強行帶走,有朝一日大概也會獨自離開。

是謝潯讓的思維更清晰一些。

所以那一天臨走時,第一次寫信向殷硯求助,告別了兄長,也告別了并州。

想去南方也不是一時興起。

書上說蘇杭江南一帶百姓富足,市集集,民風溫和,流民盜匪相對較,又因靠近京城,治安嚴格規範。

就連元青聿就模糊地提過,不能小瞧這裏任何一個底層員,因能被派遣至這裏,大多是朝廷想要重用之人。

“那你打算怎麽去?”

元衾水道:“我帶了點錢,租車吧。”

租車,聽起來很簡單。

墨箐走後,元衾水著頭皮連著打聽了兩個行人,終于找到車行所在。

還沒走進,一個面龐黝黑,長相憨厚的男人上來攔住:“姑娘是要租車?”

元衾水目警惕,沒有應答。

“姑娘看我這車如何,剛喂飽的馬。”

“我從前是幹商隊的,不管您去哪保管給您送到。”

元衾水錯開子,覺得自己不能隨便跟陌生人說話,不然容易上當騙。

饒開男人走進車行,進去後等了好半天也沒人來接待只好遲疑著主問了一名小廝,得到的答案是這幾天馬車都回不來,只有騾車可用。

元衾水倒不是嫌棄騾子。

而是車行今日僅剩的騾車均為敞車,半點也不遮風擋雨。

“姑娘要不您等幾天?”

“等幾天呢?”

“最快的馬車大概七日後回來。”

元衾水目

且不提停留太久容易被謝潯找到,帶的銀子也不多,不能大手大腳。

住七日客棧,有些太過奢侈。

小廝上下打量一眼,問:“姑娘您是哪裏人?要不就住車行裏呢,十文錢一天,待車回來了小的通知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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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衾水搖頭,“不必了。”

已經觀察過,這車行裏基本沒有人,住進去估計不是好事。

一刻鐘後,元衾水形頹喪地走出車行。

方才那個面容憨厚的男人還在那,他的馬車稱不上新,但看著也算幹淨。

此時他手裏牽著個八九歲的小孩,孩被收拾地整齊幹淨,甜甜地喚他爹爹,撒說想吃梨膏糖。

“晚上買晚上買,乖乖,你先歇一會兒別跑,爹還得拉客人呢。”

元衾水觀察了半天,最終又朝他走過去:“能去揚州嗎?”

男人眼睛一亮,“揚州可遠著呢。”

元衾水不願在外怯,擺出經驗老道的模樣,道:“你只管說多錢?”

男人道:“這一路最起碼還得一倆月,姑娘您看……一兩銀子如何?”

這麽便宜。

元衾水也算是生慣養長大,對錢的概念并不太重,一兩銀子連最普通的一畫筆都買不到。

元衾水怕他反悔,很快就道:“可。”

“好嘞!”

來了生意,男人明顯高興起來,他把兒抱起來,又局促道:“姑娘,我能帶著我兒一起嗎?孩子娘死了,本來在嬸子家,結果老被欺負。”

元衾水故作勉強地同意了。

單獨跟一個壯年男人同行正好也有點害怕,有個小孩做伴就舒服多了。

第二日一早,元衾水啓程。

孩頭兩天不敢跟說話,元衾水也不說話,所以一路上三人都分外沉默。

元衾水備了些防,一路上也特地要求不走荒無人煙的小道,晚上睡覺時也絕不跟他們父倆睡在一起。

本就孤僻,故而直到半個月後,元衾水才跟這對父悉幾分。

男人老李,小孩是他唯一的兒,小名燕兒,自不好。

元衾水心有憐惜,下馬車去買東西,回來時給小孩帶了袋餞。

男人紅著臉道:“姑娘怎麽這般破費,燕兒還不謝謝元姑娘!”

“謝謝小元姐姐。”

小手遞出一塊:“小元姐姐,你先吃。”

元衾水接了下來。

“姑娘去揚州是做什麽?”

元衾水道:“投奔親人。”

“那揚州是個好地方啊,姑娘的親人是做什麽的?”

元衾水撒謊總是從善如流,未免被人認為好欺負,早就編好了說辭:“做的,我哥哥在縣衙當縣丞。”

“呦,那是好差事啊!”

“敢問是哪個縣衙?”

元衾水這次被問住了,道:“……就是揚州的縣衙啊。”

老李哈哈笑了出來,沒再多問。

他們行程不算太,一路上也沒見盜匪賊寇,漸漸的,元衾水起初畏懼淡了不,開始悠哉在路上欣賞風景,并且越發覺得自己很厲害。

已經可以很練地獨自去買東西。

跟陌生人說話也不再畏懼到手腳沒放。

自由的風迎面吹來,元衾水心想,獨自出門也并不多難啊。

走了一個月了,很幸運地沒到什麽意外,甚至沒見什麽壞人。

然而顯然想得太早了。

在距揚州還有十天車程時,燕兒突然生病,直接昏迷不醒,元衾水花錢把接進了客棧,還為請了大夫。

老李不願意讓元衾水破費定兩間房,自己在外頭找地方住,元衾水則留在房裏照顧燕兒。

然而那一晚,因白日過分奔波,夜晚睡得格外的沉。第二日時,沉睡在邊的小姑娘早已消失,接著,就發現自己放的二十兩銀子不翼而飛。

反應過來,立即跑出去找老李時,這對父早已逃之夭夭。

那是一個冷清的秋日清晨。

元衾水著單薄,站在街道上。

在離開兄長和謝潯的第四十八天,終于遇到了對此刻的而言,堪稱滅頂之災的意外。

明明自認為已足夠警惕,也做好防備,并且有所規劃,卻依舊犯了這麽個愚蠢的錯誤。

那完全沒有必要的善心。

而那對父,甚至都沒有給留下支付房費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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