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開門見山 陛下不說話

122章

二十年的事哪是一時半會兒能說完的, 一家子都安好，後面有的是時候說。

徐太後在外也不好停留過久，讓著梁氏和幾個侄子侄就著熱茶用了點心, 對徐憲道：“我該回了, 明兒你們也不用趕早，巳正時趕到下馬橋就行，到時皇後會使人迎你們。”

徐憲愣了下，“我們一家子都進宮？”

看著弟弟因飽經風霜更見棱角分明的臉上，愣怔時候卻依稀可見年時的模樣，徐太後擡手在他臉上了下，“我弟弟回來了，這會兒才覺著不是夢。”

隨即笑開, “哪能這樣匆匆一見就沒下回了, 明兒在宮裏咱們再好好說話。”

徐太後的馬車出了茶鋪子後院，耿大有喊出了丁百戶，一行人往皇帝賜的宅子去。

皇帝賜下的是位于西城的宅邸, 後園引活水湖, 雖不是多闊大，卻很巧宜居, 住徐家這麽些人剛好。

這又是讓徐憲意外的一點, 他以為皇帝為了表現大度，會賜下豪闊大宅, 做足表面文章。

經徐太後說，他才知這宅子是皇後選的。

給朝臣賜宅這些屬于政事了，皇帝隨意就給了皇後來辦，朝臣們也沒人吱聲，這在大郢前幾代皇帝那裏是本不可能的事, 徐憲是越來越好奇了。

一家人在北地小院子裏住了那麽些年，徐憲現在是住不得大宅子的，總覺著心裏空曠，他都如此，更別提沒經過富貴的梁氏和孩子們了。

流放那年，徐固和徐寧一個三歲，一個一歲，兩人連父母的樣子都不記得了，就更不會記得那段短暫的侯府日子了。

兩人和徐真、徐毅一樣，實實在在就是北地風霜裏打滾出來的野孩子。

從進了這宅邸後，梁氏和徐固四個都是束手束腳地，生怕哪裏不合時宜惹人笑話，想如廁都是憋著開不了口。

徐家在北地就用了兩個長隨和四個丫鬟婆子，每個都是一個頂幾個用，幹慣了活的，到了這裏哪個是哪個都分辨不出來，幹活就不用指了。

徐憲讓梁氏和徐固幾個放松些，幾個人上應著，卻都是木頭樁子一樣坐著不，板兒都是僵的，看著就累。

徐憲有些發愁，想著明兒得讓徐太後派個姑姑來幫著理一理。

那個耿大有不是一般的心細，很快看出了不對，過來說道，“我們娘娘說過，一地有一地的風俗，一家有一家的過法，關起門來過日子，誰還管別人想什麽，自己家裏就要怎麽自在怎麽來。”

梁氏眼神一亮，“皇後娘娘真這樣說過？”

耿大有笑著回道：“夫人才來不知道，我們府上原來在應城是頂頂落魄的一戶，我們老爺夫人都是不往外應酬走的，可我們府上卻比哪一家都和，娘娘姐弟幾個都是不拘束的子。”

他召集了仆從過來，“這些都是我們夫人和大小姐幫著挑人教出來的，或者不比高門大戶裏那些知的多，禮節上也差些，卻都是老實本分的，夫人和家裏帶來的一樣用就是，若真有不聽使喚的，遣了換人也不費什麽事。”

說著話，他將一衆仆從的契給梁氏，說還要回去差，就離開了鎮北侯府。

他這一番話如對癥下藥一樣，隨後梁氏和徐固四個就松快下來，開始指派起仆從做事。

崔家幫著挑的人很是能幹，尤其掌廚的婆子做得一手好菜，問了才知道崔家大房的菜是應城人家裏有名的好吃，應城裏菜品一絕的雲來酒樓就是他家開的，這個做飯的婆子是被崔家大房用心教出來的。

最心的是，姜夫人和崔家大小姐還給徐家六口人都準備了兩新裳，怕不合，裳都留了足夠的餘量。

梁氏正為一家子都是北地的棉，怕明日一土鼈打扮被人笑話，這下真是長舒了一口氣。

待看到每件裳都是用足了巧思，各有各的新穎好看，南來經過濟南府、徐州府、淮安府時，那會兒就覺著三地的著打扮很是講究，北地的穿法只能說是胡穿了裳。

這會兒看了崔家幫準備的裳，那三府的又不能看了。

徐寧和徐真抱著新裳就撒不了手，用過晚膳就迫不及待地試穿去了。

耿大有又是那樣坦誠相告，雖還沒見到人，梁氏已對皇後和的娘家激不盡。

長途跋涉下，沒什麽比安穩地睡一覺更解乏了。

第二天起來，徐家人都恢複了好氣。

用了頓順口的早膳，一家人收拾停當，坐上馬車進了宮。

徐憲也沒來過應城的皇宮，好在應城和燕城兩的皇宮都是一樣的布局，進了宮門，于下馬橋下了車。

才站定，一位十七八歲，眉清目秀的侍過來行禮，“見過侯爺、夫人、諸位公子小姐，奴婢是皇後邊服侍的不語。”

徐憲拱手道：“人和幾個孩子都沒見識過，不當之，照應一二。”

不語就知他想岔了，笑道：“侯爺也要隨奴婢一起走著。”

“我先要去拜見皇後？”徐憲詫異道，哪有臣子跟著家眷見皇後的道理。

“侯爺才回來不知曉，陛下和娘娘同在延華殿，自然要一起過去。”

徐憲也沒多想，以為皇後是在延華殿後殿等著會合梁氏幾個，隨後就往徐太後那裏去。

這就是皇後的之，這位皇後真不是一般的玲瓏心肝。

一行人跟著不語往裏走，徐憲很快發現了，陛下起坐理政的延華殿竟不在居中。

不語指給他看道，“那是本元殿，先帝時在那一起居，如今陛下嫌那裏不敞亮，就搬到了延華殿。”

徐憲可是知道，做了皇帝的最講風水吉地，無論何時都講居中守正，向世人彰顯皇權的至高無上。

這位陛下竟是不在意這個，還真是有些不同。

很快到了延華殿，不語直接引著一家人就往延華宮正門進了。

眷不得前朝，等會兒不會有什麽說法吧，徐憲遲疑地左右觀察著。

果然，院子裏經過的朝臣都投來詫異地眼神，但也只是如此了。

西閣裏迎出來一位和不語差不多年歲的侍，上前行禮道：“不言見過徐侯，請隨奴婢來。”

徐憲回了禮，卻沒急著邁腳，看著不語引著梁氏幾個往東閣進了。

那位不言很耐心地候在一邊，待到東閣的門關了，他對徐憲解釋道：“皇後就在東閣理事，不過皇後從沒在東閣見過命婦，因著是徐侯府上，才破例了。”

徐憲面上仍是紋不，心裏所的震卻不小。

南下途中他聽了不關于帝後的閑話，知道皇帝娶的是表侄，為著娶皇後，皇帝罷免了不跪端門勸諫的朝臣，又得李首輔回家養病，鬧得不是一般的大靜。

在徐憲想來，老夫妻，又是叔侄，又是破費一番周折得來的，皇帝稍過格寶些也是人之常。

就算皇後幫著徐太後出宮來迎徐家人，徐憲覺著皇帝于正濃時許了，只是偶爾為之，朝臣們一般也不會太頂撞著理論。

可這樣將前朝正殿的東閣給皇後理事，真的是聞所未聞，這一件件加起來，徐憲對皇帝有了大概的判斷。

進了西閣，徐憲拜道：“臣徐憲拜見陛下。”

“給徐卿看座。”一道淡然的聲音了起，不言上來引著徐憲坐了。

徐憲這才擡眼看去，他設想了很多皇帝的樣子，卻都對不上。

可以說，這一位是最不像皇帝的皇帝。

皇帝盤坐在大座上，神懶散隨意，眼睛也是半睜不睜的，好似隨時都會睡著一樣。

然而徐憲卻一點也不敢大意，縱橫于千軍萬馬中的將軍對危險的知最是敏銳，皇帝雖斂了上的氣勢，可那奪人的威卻似無不在，皇帝竟是練家子。

徐憲見識過不功夫好手，練到爐火純青之境的確實能給人以強大的力，但都沒有像皇帝這樣于無形中就給人到下風。

“徐卿尚能戰否？朕準備遷回燕城。”

徐憲沒想到皇帝會如此開門見山。

沒有寒暄，沒有籠絡，也沒有對先帝虧欠徐家的解釋，甚至沒有許空頭的好，這樣的皇帝，將徐憲的準備都打了。

徐憲最看不上宣寧帝的，并不是他于徐家的所作所為，而是他棄燕城遷都應城。

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一國之君做不到這點，憑什麽天下萬民的供養。

只憑皇帝這一句話，徐憲就對他了抵。

“臣尚能戰，只……”

皇帝沒容他講下去，“朕不是先帝。”一點都沒掩飾對宣寧帝的不屑。

再一次出乎徐憲意料，皇帝站起來道：“朕不想強人所難，徐卿考慮好再說罷。”

皇帝招呼徐憲往外走，卻被不言喊住，指著他的鞋道：“陛下，您可穿好了鞋呀，不然娘娘又要看不順眼。”

徐憲就見皇帝真就坐回大座上，將鞋子穿正了才又起。

君臣兩個一前一後出了西閣，徐憲眼角掃到，西配殿裏好多朝臣著窗戶往這邊著。

進了東閣裏間，徐憲見梁氏和徐固四個都不見才進宮時的拘謹，就知皇後一點沒同他們拿架子。

徐憲進來後一直低著頭，正尋思皇後怎不起迎皇帝，卻聽一管好聽的聲音問向皇帝，“你怎來了？”

皇帝徑自走過去，仍是盤坐到羅漢榻上，雖還是懶散的語氣，卻帶著明顯的親昵，“沒話說了，你來吧。”

徐憲錯愕擡頭，對上皇後無可奈何的臉，皇後請他坐了，“陛下不說話，徐侯習慣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