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一家親 皇帝實在不能讓人理解
九十三章
皇帝出行,再是輕車簡從,也不了一定人數。
東邊門雖能容馬車通過,可皇帝的馬車加上錢和幾個和麟衛們騎來的高頭大馬, 院裏哪有那麽些地方裝下, 都在門外堵著。
因著崔家大房常有宮中侍過來,錢和做了府總領侍還來了幾回,左右鄰居們開始都沒當回事。
待看清是六馬拉車後,天子駕六,這個可沒人敢坐,竟是皇帝親臨了。
這會兒有差事的都歸家了,聞聽皇帝來了崔家大房,哪還坐得住, 雖不敢頭探腦, 卻都著門牆往這邊瞧著。
猜測著皇帝這個時候來崔家大房是為的哪般,不管是為著哪般,因著一個崔二小姐, 崔家大房的聖寵真是沒誰了。
就是皇帝的正經外家姚家都沒迎過聖駕, 卻是崔家大房搶了先。
一玉常服的皇帝出來後,對著來迎駕的崔家大房一家, 皇帝邊的錢和等竟先一步攔住了要行禮的崔家大房一衆人, 仿佛皇帝是往崔家大房來的普通親戚。
若是沒見過皇帝的作派還好,這附近住的有幾家五品員, 早朝上都能見到皇帝,皇帝在朝上可是連眼神都欠奉的,什麽時候這樣平易近人了?
院子裏,崔晟恭引著皇帝往前頭走,姜氏和崔蘭芝想著眷不便跟著, 就落後了幾步,準備恭送著皇帝去了前頭,就回後院。
皇帝稍放緩了腳步,不言奔過去扶著姜氏,“夫人和大小姐怎停下來了?”
雖不言之前常往家裏來,可他是近服侍皇帝的,哪敢勞煩他扶著。
“我自己走著就好,你去服侍陛下吧。”姜氏低聲婉拒著。
“陛下讓我看多顧著夫人。”不言堅持扶著,一行人進了崔晟待客的前廳。
崔晟恭請皇帝上座,皇帝卻退後一步,“請崔大人和夫人上座。”
一家子更不著頭緒了,皇帝不讓參拜已讓他們忐忑不已了,這會兒又讓出上座,崔晟和崔謖都見過幾回皇帝,之前他沒這樣親和啊!
父子倆一起看向錢和,盼他給些提點或是示意。
錢和左右為難,他和崔晟兄弟相稱,兩邊已是通家之好一樣,可皇帝站在這兒,他說了就是拆皇帝的臺。
還好皇帝開了口,“錢和,奉崔大人和夫人高坐了。”
錢和只得著鼻子站出來,推著崔晟往中間主位上坐了,“今兒的事,必得你兩位坐這裏,先別問,等坐了陛下才好行事。”
他又請姜氏坐到了方案左首,一家子都信他,夫妻倆只得半虛著坐了。
皇帝邁到兩人面前,站定後深揖行了大禮,崔晟和姜氏魂兒都要驚出來,就要離座拜回去,被早防著的錢和同不言一左一右扶著坐穩了。
皇帝手一擡,邊上谷從腰間出個戒尺捧到皇帝手上,皇帝拿了也是雙手遞到崔晟面前,“我是來請罪的,還崔大人不要手下留。”
崔晟不會同人往,卻不是駑鈍不通的,相反,很多事他留心了很快就會明了,這會兒他已覺出不對。
想到一直沒靜的崔蘭愔,皇帝又突然造訪,一點架子都沒擺,都著不尋常。
崔晟沒接戒尺,反問道,“還陛下講明是何事,是愔姐兒那裏有什麽不好麽?”
姜氏以為是崔蘭愔落胎沒落好,聲音都了,“愔姐兒還好吧?”
崔蘭芝和崔謖崔戩也大膽往前來了,都是一臉的惶急。
皇帝將手中戒尺給錢和,再行了一禮,說道,“愔姐懷上了,我是孩子的父親。”
他這一句就跟一道焦雷炸在了頭頂,一家人茫然四顧後,理解了皇帝話中的意思後,一幫老實人就發了。
“欺負我兒,皇帝我也一樣打。”崔晟奪過錢和手裏的戒尺就要上前皇帝,被姜氏死死抱住腰,“他是皇帝,打了咱們都得賠命,愔姐兒還需咱們接回來呢。”
那邊崔謖將手指掰得咔咔響,“爹你力氣小,讓我來。”
他邁步上前,噗通一聲先往皇帝面前跪了,“臣的二姐于臣是僅次于父母的存在,了委屈,臣萬死也是要替找回來的,只臣的一功夫都是陛下恩典來的,如此,待臣冒犯了陛下後,陛下就將臣發配邊關,臣就用這一功夫同胡虜拼殺至死,好歹別讓臣這一的功夫白瞎了。”
話落,他殺氣騰騰地著拳頭就要往皇帝上招呼,而皇帝也是不躲不避地等著。
洪佶學著姜氏,撲上去死死箍著崔謖,“你先等等。”
崔蘭芝和崔戩又一起過去拖著洪佶,氣憤質問道,“你幫著外人!”
洪佶死撐著不撒手,費力地解釋著,“要是愔姐兒和他投意合,打完了咱們再怎麽面對愔姐兒,先問清楚了。”
他這一說,給屋裏的一團暫時止住了,錢和顧不上抹汗,連連點頭,“總算有一個明白的,陛下要是帶著一傷回去,愔姐兒正養胎呢,哪見得了這些。”
皇帝出來前,已叮囑過,他要由著崔家大房的人打罵,讓哪個也別出來攔著。
對上皇帝不贊同的神,錢和正道,“陛下要是被打了回去,愔姐兒怕是要在陛下面前不自在了。”
錢和又喊了不言,“不言,出門前二小姐是怎樣態度?”
不言這會兒也覺著皇帝的安排不切了,忙道,“出門前,二小姐選了又選,才讓陛下換的這一,又吩咐我幫著多描補。”
皇帝于世俗的人往來就是不通的,這下也不確準了,“婿來請罪,不是要拿出最大的誠意麽?”
皇帝看來,他由著崔家大房打了出氣,就是最大的誠意。
“我的陛下欸,可不是這個理兒。”錢和哭笑不得,“辦喜事都是喜喜興興的,手了意頭可不好,以後還怎麽和和一家親呢。”
不言猶豫了一下,小聲提醒皇帝道,“我覺著二小姐會讓陛下繼續睡外間……”
一家人總算聽明白了,崔晟問向錢和,“兩個是你我願?”
錢和點頭,“早前我都問過愔姐兒了,是……”想到崔蘭愔那些話,他一時不知該怎麽恰當地說出來。
皇帝沒讓他為難,自己說道,“愔姐兒想一年後出宮,我們就瞞著了。”
皇帝的語氣,分明是,這個瞞著不是出自他本意。
想到崔蘭愔宮裏宮外來去自如著,皇帝的潛邸隨住,六品的長史仍留在府裏供差遣,就是永嘉公主這樣真正的金枝玉葉都要求辦事,哪裏有勉強的樣子。
這下又都過意不去了,請皇帝上座,皇帝堅持不肯,到底崔晟和姜氏坐了主位,皇帝于東首坐了。
崔晟和姜氏想到糯可的洪芬,這就要再添一個外孫或是外孫了,還是一直以為不能生養的崔蘭愔生的,于崔家大房來說,簡直是雙喜臨門了。
就是孩子的爹是皇帝這事兒,還是有些消化不來。
一直當皇帝是崔蘭愔的好表叔,從沒往那上頭想,現在兩人不但好上了,還有了孩子,心裏真是很難回轉。
崔晟見皇帝雖比前幾回召見時話多了些,卻也沒比悶葫蘆強多,若沒有錢和這些幫著分說,憑著皇帝說一句藏半句的,一家子又是腦子不會轉彎的,怕是到這會兒也解不開誤會。
崔蘭愔卻是說笑的,一家子實在想不明白,這樣迥異的兩個人是怎麽好上的。
皇帝自稱“婿”,一心要守婿的禮,崔晟和姜氏就覺著面前一座高山淩然堵在那兒,沒辦法淡定以對。
崔晟記起來,“皇室裏不許有錯輩兒的婚事,現在是什麽章程?”
皇帝回了句長的,“今日主要是來向岳父岳母請罪,隨後會正試遣過來,一應的儀式禮節都不會。”
怕會錯了意,崔晟和姜氏猶豫著問不出口。
錢和笑道,“陛下已將皇後印給了愔姐兒,陛下要迎愔姐兒做皇後。”
這一會兒起起伏伏的,從驚嚇到驚喜,姜氏覺著再來一遭就該躺下了,“愔姐兒要做皇後?”
什麽時候做皇後了這樣簡單的事?不得選了又選,宮中朝中爭執到疲力盡了才會有結果?
姜氏這樣不通朝事的都知道,崔晟就更要懷疑了,“錯輩兒的婚事,朝臣們那裏要通不過……”
皇帝回道,“岳父安心,我自有安排。”
皇帝真是能人所不能,這就開始喊岳父母了,一點沒有腳婿的樣子,想到自己當初的張笨拙,洪佶很是欽佩。
對著這樣連“朕”都不稱了的皇帝,岳母看婿,越看越順眼,沒多會兒,姜氏就覺著皇帝年紀雖大了些,話了些,同二兒還是有些般配的。
皇帝很快察覺了這一點滴的變化,他對姜氏道,“我和愔姐兒的婚禮不能了舅父,不日舅父一家就會到應城。”
姜氏的兄長于廣西梧州通判任上已八年,因著兩家的日子都不寬裕,八年來竟是一面未見。
如今家裏日子好過了,姜氏還想著明年找個時候往梧州探回親,沒想到皇帝就要調兄長一家回應城了。
姜氏喜極而泣,“托陛下的福,我們兄妹能團聚了。”
隨後皇帝代了一番,一家子開始沒能完全領會,由洪佶解釋了,知道皇帝已有了諸多準備,又安心了許多。
臨走,皇帝又邀了一家子幾日後進宮陪崔蘭愔說話,經過洪佶邊時,皇帝說道,“我等廉方明歲高中。”
直到晚上,洪佶還沒能從激中走出來,拉著崔蘭芝一會兒一句,“陛下金口玉言,我明年興許就中了。”“我竟同陛下做了連襟!”“陛下知道我的表字。”
還有崔冕和常氏聞訊趕來,得知皇帝已走的扼腕失態樣子,崔蘭芝都能理解,也一樣不平靜,親妹妹做了皇後意味著什麽,就算從未想過攀附,都忍不住想了很多很遠。
邊上洪佶恢複了些,握著手道,“岳父和謖哥兒兩個太單薄了,回頭我要狠狠用功了,戩哥兒那裏也是,咱們一家子得快點立起來給愔姐兒做靠,皇後不是那麽好當的。”
崔蘭芝回握住他的手,“你安心帶著戩哥兒讀書,我會幫娘管家,帶好芬哥兒。”
皇帝于傍晚時分往崔家大房去了一趟的消息,在崔家大房左右鄰居的奔走相告下,都沒過晚,很多人家都知曉了。
都在猜,可能皇帝是覺著崔二小姐養在他那裏,如今崔二小姐懷了孩子,皇帝覺著他沒管好,所以專程來向崔家大房解釋了?
再想到馮閣老說了崔二小姐孩子一句“私孩子”,就被皇帝賞了二十杖送回家了,後面能不能保住差事還兩說。
皇帝怎麽就對崔二小姐如此偏,實在讓人不能理解。
有不拿自己當外人的眷,還往姚家去問了,不想姚家四夫人說了,“四月的時候我家的幾個孩子同二小姐幾姐弟往天福寺賞櫻,那會兒崔家大小姐給二小姐求了個上上簽,說是能嫁貴婿的簽,只孩子們回來給我學,倒像是形容命的簽……唉,瞧我的,不說了,不說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出了姚家,那眷四學舌後,又招集了一幫往天福寺去問,不想解簽的僧人還真記得,“太宗曹皇後後,多年了這簽再沒被人求到過,那日被求到後,空寂大師還特意問了,沒多久好似衛……陛下使人找過空寂大師,後面如何了就不是我等能知曉的了。”
那竟是一支命簽,卻被崔二小姐求到了,然後皇帝還使人找過空寂大師,如今崔二小姐懷孕了,皇帝聽不得人講“私孩子”,宮裏多一步都不走的人卻出宮去了趟崔家大房,天爺呀,那孩子不會是皇帝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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