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回想打發皇帝自己去廳上用飯，他卻將荷回按坐在梳妝臺前，拿梳篦給梳頭，說：“一個人用膳有什麼趣兒，既不睡，便陪朕一起。”

他如此做派，荷回又回想起從前兩人在乾清宮里那段恩時，有再大的脾氣也發不起來，只好由著他。

正好自己也了，同他用一頓膳也沒什麼。

梳洗過后，兩人到前頭廳里，膳食已然擺好，正熱著，只是打眼一瞧，都是荷回吃的，諸如花頭鴛鴦飯、甘餅這樣的甜食，皇帝吃的鮮蝦、麒麟鋪卻沒見一點影子。

荷回要開口人去做，卻被皇帝拉著坐下，道：“何必麻煩，朕同你吃一樣的就。”

荷回默然。

記得，往日皇帝最不喜歡吃甜的，嫌膩得慌，如今卻……

沒再想下去，接過宮人盛好的甜湯拿勺子輕舀著。

食不言，寢不語，這是宮中的規矩，荷回本就吃得不多，不過一炷香的功夫便用完了這頓飯，起要走，想到什麼，又轉了回來。

皇帝拿眼瞧，問：“不是走了，怎得又回來了”

荷回沉片刻，還是忍不住問道：“皇爺，我究竟有什麼病”

宮人端來水盆，皇帝將手進去凈手，“為何這般問”

荷回重新坐在凳子上，道：“自從去年從圍場回來，醫便一直用各種理由給我開藥，明明是安神湯，我用了卻渾燥熱，上個月我停了藥，那些醫瞧著一臉的為難，前幾日，他們又過來替我診脈，還是要我吃藥。”

抬眼，向皇帝，“我問他們我怎麼了，他們都含糊其辭，只是囑咐我按時用藥，皇爺，您就告知我實，否則那藥我是不會再喝的了。”

皇帝拿手帕干了手，宮人們都下去。

知道瞞不住，皇帝索也就敞開了天窗說亮話，道：“你并沒有什麼病，只是……”

荷回抬眼。

皇帝將手落到小腹上，“在子嗣上有些艱難。”

荷回這才知道，原來那回慶嬪對自己用的藥，還有其他的功效。

愣愣坐在那里，似乎忘記了反應。

良久，才恍惚找回自己聲音似的，問皇帝：“您一直都知道。”

皇帝點頭，“只是怕你傷心，所以沒敢告訴你。”

“那您如今又為何說出來。”

皇帝將手從小腹上收回，拿起一只手握在手心里，像是要驅散上的涼意。

“因為……”他頓了下，在荷回手上零碎落下幾個吻，“你說不喜歡朕瞞你。”

荷回指尖一跳。

皇帝道：“朕往日總想護著你，深怕你有一點兒閃失，可是如今朕知道，朕的小荷花比任何人都要堅強，你是大周的國母，這世上，只有我們兩人有資格并肩而立，百年之后，我們會一起被埋進皇陵，所以。”

他嘆息道：“朕不能再把你當小姑娘對待，什麼都瞞著，自以為是地對你好，所以，只能如此。”

荷回聽著他這麼一番掏心至肺的話，心中五味雜陳，既又傷心。

于他的真誠相待，傷心于也許這輩子也當不了一個母親。

“我若是當真不能有子嗣，該怎麼辦”

若當真如此，除非皇帝在去寵幸別人，否則太子之位定然還是屬于李元凈，而他們的關系……

皇帝神平靜，只說了四個字，“人定勝天。”

“萬一呢，您也說醫們并沒有十足把握……”

皇帝沉良久，道：“若當真如此，往后的儲君也要伏在你腳下，一輩子敬你為母親。”

“所以，你不要怕。”

原來，他一早便替安排好了一切，即便資歷、學識并不比旁人出眾，即便可能無子，他還是要封為皇后，讓做他的妻。

荷回一時沒了言語，吸了吸鼻子，問道：“這也是您要我回宮的手段之一麼。”

皇帝啞然失笑，“你覺得呢。”

荷回說哪里知道，“您手段多著呢，

又又，哪里是我這種小姑娘能輕易看穿的。”

王植在外頭聽得心驚跳。

這哪里是皇后，分明是皇爺養在手心里的小祖宗，說話越來越放肆，打趣挖苦皇爺簡直是家常便飯。

若是旁人聽見，不得嚇出半條命去，可偏一臉淡定的模樣，瞧著還覺說得不夠狠呢。

可皇爺偏就吃這套，越是在他面前無所顧忌，他便越是高興，甚至于人覺得，皇爺在有意無意地縱容的驕縱。

“朕倒是頭一回被人如此評價。”皇帝終于開口。

荷回看了一眼皇帝，問：“皇爺生氣了麼。”

“沒有。”皇帝道，“只是覺得新鮮。”

荷回被他逗弄得險些沒了脾氣，說：“您倒想得開。”

皇帝用了膳，便回宮去理政務，本以為他不會再來，沒想夜晚荷回剛準備歇下，便又在自己屋瞧見皇帝的影。

端著燭臺，仔細照了照，見他風塵仆仆，連裳都沒換，連忙下榻。

“皇爺這時候怎麼來了”

皇帝緩緩將抱懷中，下抵在肩膀上，道：“你上真香，剛沐浴過”

荷回臉一紅，推他，“您還沒回答我的話。”

皇帝雙手將人摟，輕唔了一聲，“朕來歇息。”

荷回有些莫名，“宮中那麼多間屋子，怎麼偏來這里歇”

“是啊，宮里那麼多間屋子，可都沒有你。”皇帝有些無奈地開口，“著實太冷清了些，凍得朕睡不著。”

荷回懷疑皇帝在唬。

宮里那麼多人，怎麼也與‘冷清’這個詞扯不上關系，再者如今已經開春，馬上就要夏了，又哪里能凍著他

“所以您就深夜出宮，到我這里來了”

皇帝唔了一聲：“朕的床都被搬到這里，自然只能過來。”

合著前幾日搬柜子床榻的，就是為了今日這一出。

荷回頗有些無奈，“您的架子床在庫里呢，您去那兒睡去吧。”

趕堂堂天子睡庫房，真可謂是大逆不道，荷回等著他生氣，卻不料皇帝只是淡淡笑了下，說：“皇后好狠的心。”

真是冤家，他這樣說，反倒荷回沒法再接話，只能將燭臺擱在桌上，自己上榻。

后是淋漓的水聲，那是皇帝在梳洗。

不知過了多久，終于有腳步聲傳來，荷回的心也跟著跳起來。

然而意想之中的擁抱卻并沒有發生，男人只是了的腦袋，吹滅了側的燭火，轉去了梢間。

他睡在了羅漢榻上。

等屋里徹底安靜下來，荷回翻，眼睛著黑暗中皇帝的方向，眼神忽明忽暗。

接下來的幾日，皇帝都是白日回宮，晚上到外頭來，同荷回兩個人默契地分床而睡，互相不打擾，看得王植等人干著急。

明明是天下最尊貴的夫妻，瞧著也好，分明沒鬧到不可開的地步，怎麼還能這麼客氣。

心里這麼想著，但瞧皇帝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王植也只能嘆氣。

這夜皇帝回來得晚，荷回在睡夢中聽見開門聲響，不迷迷糊糊起，朝皇帝道：“已經三更天了，皇爺怎麼還過來”

皇帝走到床榻邊了的臉，道：“朕要出征了。”

荷回忽然一愣，滿的困意瞬間散個七七八八，一雙眼睛睜得溜圓。

“怎麼這麼突然，安王還有那些反賊不是早被抓住了麼。”

皇帝道：“嗯，他們是解決了，所以朕才能騰出手來解決北戎。”

北戎確實一直是大周的心腹大患，從太祖時期便一直擾邊境，到如今還不消停，著實人頭疼。

“從先皇在世時，朕便立志要徹底解決掉北戎，我朝百姓能夠高枕無憂，不必再為此事日擔驚怕，荷回，這是名垂千古的大事，你該為朕高興。”

只是因為此事，他們的大婚終究要往后推遲了。

荷回聽著他的話，不知在想什麼，半晌，終于開口：“何時去”

“就這幾日的功夫。”

皇帝捧起的臉，眸閃，“荷回，朕怕是要食言，不能陪你過生辰了。”

荷回咬，并不看他，賭氣道：“誰稀罕。”

說完，又忍不住抬眼去看他，見皇帝正在燈下幽幽注視著自己，不心神一。

“荷回，朕的卿卿。”皇帝呼吸浮在鼻息之間，無聲嘆息。

荷回心如麻，還沒來得及去接兩人之間突如其來的分別，等反應過來時，已經同皇帝摟抱做一團，被他在榻上，親得難舍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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