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是熱的，可皇帝不同，一個多年在謀詭計、尸山海里爬滾打的帝王，他的比冬日里的寒冰還冷，玩弄權是他的本能，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穩固他的江山。

與他相伴多年的慶嬪、淑妃，甚至兒子李元凈都尚且得不到他真心相待，何況哉

可卻被假象所迷，只當自己是那例外。

回首想來，明明皇帝在跟前有那麼多的不尋常，卻統統被刻意忽略掉，以至于有了今日局面。

比如，他會在不經意間，用一種看不懂的神著，見過去，他便似沒事兒人似的吻。

再比如，在兩人歡好后，他會問，若是有朝一日發覺他對瞞了一些事，會如何，然后在詢問是何事時沉默不語。

彼時，全心沉浸在幸福之中的，并不將這些不尋常當回事。

被他用寵填滿，再無暇顧及其他。

如今，這些在往日里被刻意忽略的瞬間一點點浮出水面，再欺騙不了自己。

從頭到尾，只是皇帝用來迷安王的一枚棋子而已，與后宮中的那些嬪妃，沒有任何不同。

但意識到這一點，還不足以傷心絕，畢竟在宮里，能做一個

有用，能夠被利用的人已經是祖上燒香，多人因為沒有利用價值而被棄若敝履，相比之下，還算幸運。

只是縱使明白這個道理，心里那道坎兒卻始終過不去。

出宮那日，荷回看著皇帝如往常般事無巨細關心自己，放下帝王段替自己小的樣子，其實很想問。

皇爺，是真的嗎

他對所有的誼，真是全出自利用

若當真如此，他的演技倒比鐘鼓司的那些優伶、小唱們演技更為湛，人為之嘆服。

可不敢，怕問出口，得到的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

到那時，該如何自呢

可與此同時，又怕答案是自己想要的。

那會讓懷疑，他又在做戲哄。

若真如此，倒寧愿他對自己說實話，別像是傻子一般被蒙在鼓里，還天真地以為自己當真在他心中有多重的位置。

左右躊躇，進退兩難。

這般況下，那被抑已久的逃避心思再度在里如野草般瘋長，勢不可擋。

嘗試過剪斷它，可卻毫不起作用。

向皇帝提出出宮的請求。

彼時，只是想，出去散散心就好，外頭有的家人，即便不親，同他們待在一起也比待在這人不過氣來的皇宮要好上百倍。

知道自己的份，并不曾想在外頭呆太久惹人非議，只是想在心緒稍微平復之后回去。

然而就在出宮的第三日，李元凈忽然找上門來，告知了另一件極其意想不到的事——

皇帝曾經想殺了。

當那兩個小火者巍巍跪在自己跟前時，荷回整個人都是懵的。

李元凈問：“皇貴妃可認得這兩個奴婢”

荷回的目在那兩人臉上停留許久，說：“有些面善。”

“他們兩個曾奉旨到訪過皇貴妃當初在西苑的住所，其中一個還被父皇踹了一腳，您自然會覺得面善。”

經過之前的事，李元凈似乎是長了許多，瞧著不再那麼躁，眉宇間沉穩不，與說話時，倒有幾分皇帝的影子。

荷回的目再度落到那兩個小火者上，漸漸的，有什麼記憶在腦海深蘇醒。

在很久之前，西苑的壽明殿，有兩個兇神惡煞的人在傍晚闖的屋子，那兩個人的面孔與眼前這兩張臉漸漸重合。

彼時，夕西下，空中還有一來不及熄滅的亮，荷回雖瞧得不甚清楚，但兩人的臉依舊烙印在了眼中。

尤其是其中一個人下上的那顆黑痣，同眼前其中一個小火者的，一模一樣。

皇帝救了自己之后，只說他們是誤闖進西苑的賊人，已經被他著人置。

當時還只當皇帝是李元凈，滿心滿眼想的都是要如何利用此事結他，所以對這句話并不曾多加留意，如今想來，卻是十分的不對勁。

西苑乃皇家園林，重兵把守，哪個賊人敢到那兒去撒野竄

除非，他們本就是宮中之人。

荷回覺得舌尖有些發苦，問那兩個小火者，“……當日，是誰派你們到壽明殿去的你們進去，又是做什麼”

兩名小火者原本想糊弄過去，荷回冷聲道：“我心不好，所以想聽實話，若有半句虛言，你們自己掂量著辦。”

雖才當皇貴妃不久，但理事井井有條，并不像外表瞧上去那樣弱好拿，雖不至于像皇帝那樣殺伐果斷，但也稱得上綿里藏針。

這兩個小火者是在宮里當差當慣了的，因此對的手段十分清楚。

再加上皇帝一向對寵有加，雖是皇貴妃，實際地位卻與皇后差不離，為了這個，他們也不敢在跟前公然扯謊。

然而說實話自然也是不，于是兩人磕了個頭，俯下去，只是不言語。

見他們不吭聲，荷回也不迫，只是換了個問法。

“你們在哪里當差”

“……回皇貴妃的話，他在馬監，奴婢在兵仗局。”其中一名小火者回答道。

荷回哦了一聲，“去年初秋，你們也是在這兩當值”

兩個小火者抿著，汗如雨下。

“他們從前都在司禮監趙彥手下當差。”

李元凈站在不遠，替兩人回答。

趙彥是司禮監秉筆太監，司禮監從上到下，都唯王植馬首是瞻，而王植——

只聽命于皇帝。

“是麼”荷回緩步走向兩人，又問了一句。

兩人額頭抵在地磚上，牙齒咯咯作響。

荷回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多謝小爺特意趕來告知我此事，天已晚，小爺還是快些回宮為好，否則等到宮門下鑰，又是一場麻煩。”

轉開始送客。

李元凈問：“皇貴妃不問我為何要將此事告訴你”

荷回沒吭聲，自顧自離去。

怕自己要是再不走，便會在李元凈跟前徹底失態。

當晚，徹夜未眠。

翌日，喬裝打扮，姚朱瞞著人雇了輛不起眼的馬車停在趙彥在宮外的宅子外，攔下了他。

每月初八是趙彥的休沐日，他都會出宮替自己逝世的母親上香，當晚就歇在宮外。

問皇帝究竟有沒有想過要殺，趙彥聞言只是一愣，跪在馬車外，道：“娘娘，若奴婢說沒有，您可信”

荷回沒吭聲。

其實當問出那句話的那一刻，心里便已經知道答案，只是想求一個真相罷了。

“娘娘。”聽見趙彥在外頭悠然嘆氣。

“不管怎麼著，那都是從前的事兒了，若是如今，皇爺哪里舍得您一汗呢這麼多年，奴婢在宮里，別的沒悟出來，就悟出來一個道理，這人吶，難得糊涂，有時候太計較了不是好事，為難自己，也為難別人。”

“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這幾日，荷回一直在想著趙彥這番話。

是啊，都是從前的事兒了，何必計較呢，不管怎麼著，已經是皇帝的皇貴妃，這事是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的了。

此時應該想的，是怎麼利用這兩件事，讓皇帝愧疚、心疼，為自己往后在宮中的日子爭取最大的利益。

而不是在這里懷傷，悲傷自己那被皇帝背刺的。

然而等真聽到皇帝的聲音，看見他的臉，荷回心中那抑的委屈和不滿還是如水般淹沒了，忍不住將心里話說了出來。

著皇帝那張悉的面龐，眼中的熱淚止不住地涌出，將襟沁。

多個日夜，他曾與耳鬢廝磨，他的眼睛滿是對的眷，他的不知多次地親吻過的，那張決定天下人命運的口里，又對說過多次甜言語。

已全然數不清。

怎麼都是假的呢，怎麼能是假的呢

他出自己的一顆心，卻又把它玩弄于掌之上，轉往心上狠狠了一刀。

鮮淋漓。

見皇帝一直看著自己不說話，荷回只以為他是默認了，如今已然對無話可說，心下越加發涼。

“妾失言。”荷回轉，抬手抹掉腮邊的淚水，快步往外走。

需得快些離開后的男人，否則即刻就要不過氣來。

只要一刻鐘，不，只要片刻就好，只要給片刻時間，就能調整好心緒，變回那個乖巧懂事的皇貴妃。

做戲誰不會呢，也可以。

只是此刻還沒準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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