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那幾次見面,還覺得寧王有些喜歡自己,可如今種種跡象表明。
似乎并非如此。
可既然不喜歡自己,他那夜收了自己的荷包,又送自己這個做什麼。
荷回腦袋昏昏沉沉,一時想不明白。
這世上人想不明白的事何其多,就比如現在,太后也想不明白皇帝在做什麼。
玉熙宮西暖閣,撂了茶碗,不知第多次問道:“這麼多秀,你竟一個瞧上的都沒有”
皇帝正在伏案批改奏折,聞言抬頭,“國事繁重,兒子如今不想這個。”
太后心頭窩著火。
不想這個,那之前為何一口答應,虧還以為他轉了,結果弄了半天,卻鬧了這樣一場笑話。
太后也不藏著掖著,直接點破:“不是瞧上了其中一個秀,你總往太池邊跑什麼,如今又說不想”
皇帝手忽的頓住,鮮紅的朱砂從筆端緩緩而下,‘啪嗒’一下落在奏章
上,遮住上頭的字跡。
他撂下筆,說:“沒有的事。”
見他油鹽不進,太后著實沒法子,氣得站起就走。
皇帝跟到門口,囑咐下頭人將太后好好送回去。
太后已然沒了脾氣,兒子是管不了了,孫子還能管管:“明日誠益夫人進宮來,在聽雨閣擺宴,正好你瞧瞧那沈丫頭,皇帝若是愿意就來,不愿意就罷,只是放凈兒過去,別他日
在你跟前,連個打盹兒的功夫都沒有。”
寧王近日課業,皇帝便時常會見大臣時便時常他在跟前聽講。
皇帝也不知聽沒聽進去,說了聲是。
太后走后,皇帝對王植使了個眼,王植會意,差人將玉熙宮的管事牌子捂帶走。
“主子。”回到西暖閣,王植將展開的奏章
遞過去,“要不奴婢拿那荷包去找……”
連被罰巾帽局的犯事兒秀都被請了過來,可還不是,再這樣下去,皇爺沒事,他先被嚇出一病來。
難不那幾夜皇爺見的不是人,而是個鬼
可那繡好的鴛鴦荷包又作何解釋
眉間一點胭脂記,只要放消息下去,如此明顯的特征,底下人不出幾個時辰就能將人尋出來。
他幾日前暗暗朝魏令他們詢問宮里有沒有此特征的眷,魏令先開始只道沒有,方才附耳過來,說宮里還真有這麼一個人。
就是太后找來的那位沈姑娘。
王植聽罷,當即拿拂塵杵了一下魏令的腦袋。
找死是不是,什麼人都敢往上報。
那沈姑娘他雖沒見過,但是什麼人
是太后找來給小爺相看的,皇爺將來的兒媳婦!
即便未過明路,但宮里哪個不是心知肚明
說皇爺看上的人是,這話他敢說,自己卻不敢聽,怕即刻就見閻王爺去!
下頭人指不上,只有自己想辦法。
宮中發放的布匹都有規定,只要知道荷包上的布料,再到甲子庫去核對,即刻就能一清二楚。
皇帝并不吭聲,闔上奏章
,隨手撥弄了下矮桌上的燭火。
火在他臉上跳,顯得他眉眼愈發鋒利起來。
“你說。”半晌,皇帝終于開口,聲音里竟帶著笑。
“朕是不是人給耍了”
王植直道不能,“除非那個人不要自己的小命兒。”
然而等到翌日,他站在皇帝后,瞧見那道從遠緩緩走來的悉影時,方才知道,自己這話,說早了。
這世上,還真有不要自個兒小命兒的人。
他盯著那小姑娘眉間的胭脂記,心想。
完了。
怎麼是!
第11章
皇帝瞳孔驟
皇帝并不喜歡參加宮宴。
每當坐在座上,看著宴上的人觥籌錯,彼此恭維,對他山呼萬歲,他心中就會生出一的,難以言說的厭煩。
那是一種被過分滿足之后,從心底泛起的無趣。
可為皇帝,宮宴舉行時,他理應在那兒。
這是他應盡的職責。
這一點,他十分清楚明白。
他只是覺得乏味。
從十幾歲跟著父親造反,將他那位堂兄從龍椅上踢下去開始,這種乏味已經持續了將近二十年。
只有在行軍打仗時,他才會捕捉到那一屬于普通人的難得的快意。
不對。
還有跟那個小姑娘待在一起時。
想到這里,皇帝珠子的手比方才愈加用力,指尖在袖下泛出微白。
誠益夫人還在不停拉著太后說話,講家里幾個小輩兒的趣事給聽,直把太后逗得合不攏。
“你有福氣,家里這麼多孫子孫,每日里鬧騰你,我這里就不了。”
太后拍誠益夫人的手,嘆:“膝下只凈兒一個孩子,宮里也冷清,西苑也冷清,嗐,有時候悶得慌,都不知道同誰說話。”
皇帝視線落在前頭亭臺上,專心欣賞歌舞,似是未曾聽到們的談話。
眼瞧著氣氛不對勁兒,誠益夫人連忙指著一旁的李元凈笑道:“太后還不滿足呢,只小爺一個,強過我家里那一堆。”
嘆口氣:“小爺隨了圣上了,模樣好,人又勤上進,哪里像我們家里那幾個,皮猴兒似的,平日里書也不好好讀,武也不用心練,日里只知道上房揭瓦,玩蹴鞠斗蛐蛐兒的惹他們老子娘生氣,愁得我呀這頭發都白了好幾,您瞧。”
說著,就要開發髻給太后看。
太后被一通言語弄得心果然好上幾分,笑著打趣:“哎喲,還真有,明兒你別真了個滿頭白發的老嫗,我可認不得你了。”
宮人們見狀都跟著笑,誠益夫人也暗地里松了口氣。
幸好今日進宮時被太后邊的宮提醒了一兩句,否則若是說錯了什麼,可就不好了。
也不知發生了何事,往日關于皇嗣的事,太后也就是背地里同抱怨一兩句,今日竟然直接在外頭當著皇爺的面開了口。
誠益夫人一邊同太后說話,一邊心底里暗暗盤算猜測。
為了轉移太后注意力,接過宮人送上來的寶裝茶食擱到太后跟前,笑道:“笑話也講了,罵也挨了,這回可該我瞧瞧人了吧。”
經提醒,太后這才意識到時候不早了,抬頭朝外頭吩咐:“沈丫頭進來,好舅瞧瞧。”
李元凈聞言,心里不自在。
算什麼東西,也配跟著自個兒喊誠益夫人舅,然而到底只是在一旁撇撇,什麼也沒說。
皇帝還是方才那副模樣,淡淡的,手中擺弄著一串珠串,不知在想什麼。
太后知道他不喜這種場合,于是道:“到底是關乎凈兒的終大事,便是有天大的事,皇帝也該拿出長輩的樣子來,好好見見。”
皇帝點頭稱是,“兒子知道。”
眼皮抬起,視線隨意投向不遠,正瞧見了來人模樣。
‘啪嗒’一下,皇帝手中原本轉的珠串不了。
太后只見皇帝瞳孔驟,漆黑的眸子里有什麼東西猛地閃了一下,下顎一瞬間繃。
這個兒子一向穩重淡漠,甚有什麼事能他出這幅神。
“皇帝”太后疑開口。
‘嘩啦’一聲,無數的珠子從皇帝手中落下,在鮮紅的氍毹上蹦跳,經久不息,像下了一場大雨。
眾人皆愣,宮人們更是屏聲靜氣,不敢吭聲。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殿里重新歸于寂靜,皇帝才終于轉過頭來,笑了笑,說:
“無事,斷了個珠串罷了。”
神平靜,沉穩,瞧不出喜怒。
太后不疑有他,只道:“用監這些人做事也太不用心,你這只是珠串做的不好,我殿中的一個琺瑯香爐,昨兒還被發現有些掉。”
皇帝便說回去人去查,給太后一個代。
兩人說著話,竟不期然間忽略了跪著的荷回。
太后回過神來,這才荷回起。
今日穿了繡孔雀花鳥的百花,外頭罩杏通袖袍,頭發用桂花油梳好,上頭戴著鬏髻,再簪上‘一點油’簪子和珠子瓔珞,很是俏皮利落。
配上眉心的胭脂記,竟顯得比平日里多了幾分艷之態。
“哎喲。”誠益夫人起去拉荷回的手,笑道:“真好個模樣,竟比我想的還要可人兒。”
隨即將推到李元凈邊,嘖嘖道:“太后,皇爺,你們瞧他兩站在一起,像不像那畫里的金玉”
太后笑:“果然像。”
誠益夫人又去瞧皇帝,卻見他正直直盯著荷回,眸沉沉,眼睛里閃的東西瞧著便人心驚膽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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