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微微發。

老公爺期盼又小心翼翼的樣子，讓梁文韜心中五味雜陳。

“輕舟道長，不愿意輕易踏紅塵。”

老公爺放下手中的長槍，頹然坐在石墩上。

“他哪里是不愿意踏紅塵，他只是不想再和國公府，和我這個失敗的父親有任何關系罷了。”

梁文韜靜默不語。

老公爺自嘲地笑了，“他十八歲那年，在春獵上大放異彩，得皇上夸贊，襯得梁嶼川像個廢，等到秋獵的時候，我悄悄跟他講，他已經得到過皇上的嘉獎了，這次就把頭彩讓你給大哥，你大哥也需要在皇上面前臉。

他偏不聽，還故意搶奪梁嶼川的獵，他大獲全勝，梁嶼川空手而歸。我怒了，當眾打了他，當時梁氏很多和他差不多年齡的孩子，都指責他不懂謙讓，鋒芒太盛，功利心太強，還一起孤立他。我記得，只有你上前安了他。”

這件事梁文韜還記得。

那個本該意氣風發的年，本該得到父親贊許的年，頂著滿的鞭痕，在所有人的指責鄙夷聲中，傲骨錚錚地離開。

他看得出那背影有多麼的傷心寞落。

老公爺的抖著，兀自苦笑，“他一直，都是個知恩圖報的好孩子，可他也記仇，我的鞭子給他留下的傷痛，他會記一輩子的。”

梁文韜想說，其實梁嶼舟早就釋懷了。

宋挽初就是他的救贖。

得到了挽初的原諒，有些事，他就不那麼在意了。

他的人生，有更重要的關系等著他去付出心力。

但老公爺還沒有走出來。

這樣的愧疚，大概會伴隨他一輩子。

但這些話，也不該由他來說。

老公爺靜靜地傷心了一會兒，再次抬頭，他的表就恢復了平靜。

“梁氏一族，你最優秀，族學里，你書讀得最好，當時我就說，這孩子將來有大出息，如今果然不錯。

正一品中書令，天子近臣，你還是大周第一位，不靠家族蔭蔽，不靠爵位祖功，靠著自己的才學和膽識，當上的中書令。”

老公爺欣。

雖然他最優秀的兒子出家了，但有梁文韜，梁氏一族依舊可以延續輝煌。

梁文韜謙遜地作揖行禮，“太子對侄兒多有看重，皇上是在征詢了太子的意見后，才提拔了侄兒。太子本就有意改革，世家大族雖人才輩出，但占據了太多位，太子想多給寒門子弟一些機會。”

老公爺若有所思地點頭，“想來皇上重用時寒，也是此意。”

時寒是不折不扣的寒門子弟。

但他驍勇善戰，于兵法，在北疆七戰七捷，了胡人口中令人膽寒心驚的戰神。

梁文韜斂眉思索，兩人談了這麼多，老公爺大約明白他前來的用意了。

“太子覺得文隊伍注新鮮，武將擁兵自重，也要逐步改革。”

老公爺笑了，“我在朝堂玩了一輩子的中庸之道，什麼人話鬼話都聽過，你想說什麼就直說，不必拐彎抹角，咱們叔侄倆還不能坦誠相待嗎？”

梁文韜覺得自己已經夠圓謹慎了，可在這塊老姜面前，自己還是太了。

既然如此，他也沒必要打啞謎了。

“高家有五萬兵馬，不肯上兵權，二皇子雖然被圈，但這五萬兵馬是他造反的底氣，時將軍遠水救不了近火，萬一這五萬兵馬起兵謀逆，能與高家抗衡的，就只有您手中的二十萬大軍了。”

這二十萬大軍，還不全都駐扎在城郊大營。

時寒帶走了一部分。

還分派在邊關重鎮駐守了一部分。

京城能夠調的，在八萬左右。

數量上，足夠碾高家。

實力上，老公爺的軍隊戰無不勝。

“國公府有祖訓，不得參與任何朝堂斗爭，只忠于皇上。”

“梁嶼舟與太子堪比手足，他一定會為太子戰到底。”

老公爺的眼皮，猛地一抖。

“太子登基后，軍隊必定改革，世家大族把控軍權，會為過去式，您不必擔心功高震主，太子會讓您為功臣的同時，面地退出，絕不會造君臣猜忌防范。”

老公爺不語，雙手卻攥了。

“您是知道的，梁嶼舟眼毒辣，看人很準，太子必定是位明君。”

“是啊，他看人很準。”老公爺輕輕笑了，“他說我的那些話，太在乎面和榮耀，對的理解太淺，都是對的。”

他不如他的兒子。

他卻弄丟了最好的兒子。

……

梁文韜從國公府出來，先送姜茜語和芮兒回了家。

然后馬不停蹄地趕到了云深巷。

太子，太子妃，梁嶼舟，宋挽初都在。

在等他的消息。

四雙眼睛同時注視著他。

“臣只有五分把握。”

太子心焦灼，但他是主心骨，必須穩住。

“孤知道你盡力了。”

梁文韜看了看面無表的梁嶼舟，“二弟，老公爺其實很想見你一面。”

“他想見，高家謀反，戰宮廷那一日，他自然會見到。”

梁文韜眉心一，似乎明白了什麼。

太子淺笑，“有輕舟道長這句話，孤就高枕無憂了。”

宋挽初留眾人吃晚飯。

飯桌上，端上來一盤脆炒蝦仁。

太子給程思綿夾了一筷子，“這是你吃的，嘗嘗。”

聞到蝦的味道，程思綿的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猛地捂住了，一陣干嘔。

太子丟下筷子，輕的后背順氣，“這是怎麼了？”

宋挽初不聲，“綿綿，我屋里有一味香，可解惡心反胃，你跟我來。”

太子不放心，要跟著一起。

梁嶼舟拽了一把他的袖子，“你比挽初更懂人？”

三個大男人對著一桌子飯菜，吃得沒滋沒味。

進了閨房，宋挽初握住程思綿的手，“讓太醫把過脈了嗎？”

程思綿還沒有特別放在心上，“只不過是最近有點心煩焦慮，才胃口不佳，也不是什麼大事。”

“那你有沒有焦躁易怒，疲乏嗜睡，吃什麼都沒滋味？”

“你的意思是……”

“月信遲了多久？”

程思綿如夢中驚醒，最近大事太多，都已經忘記，月信遲了十多天了。

“綿綿，你懷孕了。”

（寶子們，我回老家了，時間有點趕，先更新一章，中午十二點之前，再更新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