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晚膳吃得很簡單。

小米南瓜粥，紅豆包，蝦仁卷，幾碟清淡素菜。

程思綿吃了幾口就吃不下了，聞到魚蝦的氣味，還有點惡心。

太子以為是太焦慮了。

更加心疼不安。

“綿綿，孤這段時間會很忙，朝堂局勢也會不穩，不然，孤送你回榮氏老宅，安養一段時間。”

瘦了很多。

在母親邊，應該會吃住更順心一些吧。

程思綿眸一凜，眉眼染上怒。

“陸斯鴻，在這麼重要的時候，你要我離開你？說好的風雨同舟呢？”

糟糕，又說錯話了。

太子忙把人抱在懷里，讓的臉著他的心口，輕聲哄勸。

“是孤不好，沒有思慮周全。”

他的綿綿，不是依附他而生的菟花。

兩人是纏枝樹，并蓮，同進退，共苦甘。

程思綿的火氣一下子就下去了，心中生出愧意。

這些天，數不清對他發了多次火。

陸斯鴻再了解，寵溺，也不可能每一句話都說到心里去。

怎麼變得這般易怒了？

手臂環住了太子的腰，忽覺他也清減了不。

程思綿抬眸，水盈盈的杏眼，細細地打量著他的臉，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初見太子，他俊朗拔，氣質沉穩，眉宇間還有三分年的意氣風發。

不過兩年的時間，他眉宇間的年氣，就已經退得干干凈凈。

深沉冷峻，不怒自威，和皇上已然有了八分神似。

只是看的時候，眼神格外溫繾綣，像是一個的普通男人。

這是第一次，真真切切到，他肩上的擔子有多重。

終有一天，他也會為那個站在山巔，高不勝寒的帝王。

到了那個時候，還能像現在這樣，輕易撥他的心嗎？

的手臂在他的腰間收，在他的懷中輕蹭了幾下。

急促的敲門聲響起，外頭，小安子的聲音驚慌失措。

“殿下，李公公來了！”

李祿祥，是跟了皇上三十年的太監總管。

若非大事，他絕不可能離開皇上左右。

不詳的云，籠罩在太子的心頭。

他起的時候，程思綿地握了握他的手，才松開。

太子高懸的心，又落下去了一點點。

不管發生什麼，他還有綿綿。

李祿祥帶來了皇上的口諭，“宣太子即刻宮。”

金羽衛親自護送太子宮。

養心殿，皇上躺在龍榻上，像是一只年邁蒼老的猛，失去了爪牙和力氣。

他的一只手，地抓著皇后的手。

皇后像是已經哭過很長時間了，神悲戚，但是已經沒有眼淚了。

看到皇上灰白的臉，和毫無的，太子的眼淚沖到了眼眶。

肩膀卻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

是睿王，他神肅穆，雪白的頭發和胡子，都染上了悲戚。

“皇上現在不需要眼淚。”

太子生生又把眼淚憋了回去。

皇上聽到他的腳步，吃力地睜開眼，巍巍出另一只手。

太子握住。

皇上的眼，一半清明，一半渾濁。

“朕這一生，對不起的人太多了。朕對不起發妻，為了平衡世家大族的利益，把一個又一個世家迎進宮。”

皇后了眼角，容平靜，“皇上，臣妾心中并無怨恨。”

皇上癡癡地看著，兩人相守三十年，他卻只記得年輕時的端莊明艷，卻不知的鬢角，何時生出了第一白發。

“也許，鴻兒的堅持是對的。”

他輕聲呢喃，“朕沒有能力，也沒有勇氣給你六宮獨寵的承諾，朕的一生都在寬容，妥協，可到頭來呢，朕的長姐怨恨朕，朕的臣子背叛朕，朕的兒子忤逆朕，連凌，也不肯原諒朕……”

太子心頭生出無限悲涼。

人人都說皇上是位仁君，他是個好皇帝，卻也是個真正的孤家寡人。

皇后的眼淚止不住了，哭起來也很安靜端莊。

“皇上，您還有鴻兒，咱們的鴻兒，他像你，也像臣妾。”

皇上深深地凝太子，從他上尋找自己曾經的影子。

終于，他欣地笑了，皺紋層層舒展。

“鴻兒，千鈞的重擔，就要到你的手上了。”

“兒臣定不辱使命。”太子哽咽，語氣卻堅定。

“只是父皇沒有能力，為你解決高家這個巨大的患……”

“父皇不必擔心，兒臣自有法子對付高家，您安心靜養，會好起來的。”

可皇上知道，他不會好了。

“繼位詔書，朕已經擬好了，時機一到，就由三皇叔，為你宣讀。”

睿王走到龍榻前，鄭重嚴肅地行禮。

他行的，是君臣之禮。

“皇上放心，臣誓死保護太子殿下。”

太子堅持喂皇上喝了湯藥再走，可皇上卻說湯藥太苦，他不想喝了。

殿外，沈太醫神悲傷沉重。

他用只有兩人才聽得到的聲音道：“殿下，皇上時日不多了。”

手指迅速出三，又把手藏回了袖中。

太子的聲音更輕，“三日，足夠了。”

……

今日休沐，梁文韜攜姜茜語和兒芮兒，探訪國公府。

老太太高興，拉著姜茜語，親熱地說話。

還把芮兒抱在膝頭，給了一個大大的紅包。

“國公府好久都沒這麼熱鬧了，我已經請人去挽初了，中午就在我院子里吃飯。”

梁文韜起行禮道謝，“老太太恩賞，豈敢不從？”

宋挽初稍后也來了。

梁文韜提出要去見見老公爺。

老太太的笑容短暫地消失了一會兒。

宋挽初笑道，“老太太，三哥升任中書令，是為梁氏一族增添彩，這樣的好事，三哥也該親自去跟老公爺道喜。”

老太太把玩著手中的紫檀珠串，沉思了片刻。

掃了一眼宋挽初，又看了看默不作聲的姜茜語。

梁文韜笑容溫潤，是個謙和有禮的晚輩。

“去吧。”

老太太終于松口了。

宋挽初握住了老太太的手，老太太嘆了口氣，笑容重新回到了臉上。

老公爺正在耍槍，手中的長槍像是能自配合作的玩，在老公爺的手上靈活生風。

從背后看，他的肩膀平直，脊背括有力，毫不見老態。

“侄兒給叔父請安。”

老公爺的后背一抖。

許久才轉，目炯炯地著梁文韜。

“是舟兒……讓你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