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堅持要去上朝。

“孤有分寸，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梁嶼舟挑了挑眉，轉走了。

他沒有再阻攔。

昨晚被凌公主鬧了一宿，皇上頭疾發作，今日強撐病上朝，定是力不從心。

在這樣的時刻，就更需要太子從旁輔助。

朝堂上，皇上容憔悴，卻依舊不失威嚴。

下朝之后，皇上留太子議事。

問到凌公主和秦子期大婚的事。

太子已然察覺，這是父皇對他的考驗。

考驗他親至上，還是以江山為重。

“兒臣以為，凌大婚，要分府別居，眼下國庫并不寬裕，另建府宅勞民傷財。之前長公主的府宅如今空著，又奢華寬敞，送給凌作為補償，再合適不過。”

皇上半瞇著眼睛，又等了一會兒，見太子沒有說別的，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太子嚨里像是堵著一塊石頭，整個腔都泛著難以名狀的酸。

但他也只能，強心頭的不適。

李祿祥走了進來，“皇上，秦大人在外求見。”

皇上眸微沉，“他進來。”

秦封進殿，跪地謝恩。

“天賜皇恩，犬子何德何能，能娶到公主殿下，老臣誠惶誠恐。”

他用眼角的余，瞄太子的神。

太子容收斂，看不出有什麼緒。

皇上說了幾句場面話，就把他打發走了。

秦封走出殿外，著皇宮上方晴朗的天，自嘲一笑。

一旦秦子期尚了凌公主，他這個中書令，也就當到頭了。

大周的駙馬極其家人，不可以帶兵，只能當文，但也不能當三品以上的重臣。

以防外戚勢大，把持朝政。

皇上好謀算，一招賜婚，得他不得不戰隊太子，還要退。

秦家榮鄉公的爵位，算是保住了。

為了凌公主的面，這個國公的爵位，來日也不會被太子收回。

太子登基，秦家之前對程思綿的所作所為，也不會被清算。

秦家會繼續榮華富貴，但，他的權臣之路，算是徹底走到頭了。

這貌似，是最好的結果了。

……

陸斯鳴看著滿桌的珍饈，食不下咽。

他的，本就不怎麼強健，整個人被郁籠罩，更添幾分蒼白。

蘭貴妃十分心疼。

“鳴兒，你好歹吃點吧。”

陸斯鳴憤恨地磨牙，“父皇偏心，我只求跟隨外祖父當一個副將，他都不肯答應，卻為了太子，把自己最寵的小兒都犧牲了。”

眼下拉攏秦封，已經徹底不可能了。

沒有這位天子近臣同他里應外合，就算他掌握了外祖父的五萬兵馬，也無濟于事。

蘭貴妃嘆了口氣，“誰人家是太子呢，萬里江山是人家的，皇上自然要為他掃平一切繼位的障礙。”

“陸斯鴻，他憑什麼，就憑他托生在了皇后的肚子里，就憑他比我年長兩歲？”

蘭貴妃嚇了一跳，臉都白了，忙人把門窗都關了。

“鳴兒，你瘋啦，敢說這些話？”

著嗓子警告，“若是被人聽了去，你的命還要不要了？”

陸斯鳴扯出一個譏諷的笑容，“母妃，你不會以為，我做了那麼多，就是為了從太子手中爭一個程思綿吧？”

蘭貴妃尚未察覺到兒子藏的野心，“本宮知道，你是想多爭取一些支持，來日太子登基，你也能多一點話語權，太子忌憚你，自然要給你最高的王位。”

“母妃，我的目標可不是只當一個閑散王爺！”

蘭貴妃慌中打翻了湯碗。

油膩的湯灑在了名貴的地毯上，可母子倆誰也沒心思去看一眼。

“鳴兒，別再說了，更別再想了，當王爺沒什麼不好，你……”

“母妃，難道你不想當太后？”

陸斯鳴目灼灼地看著蘭貴妃，眼底瘋狂涌，“難道你甘心一輩子被皇后踩在腳下，永遠低一等？”

蘭貴妃語塞。

陸斯鳴的話，勾起了心最深的，的。

雖然寵，但皇上對的寵，始終都在限度之，從沒有越過皇后。

皇后可以穿明黃，戴九尾釵。

而卻只能穿杏黃，戴七尾釵。

皇后生的兒子，就可以當太子，未來是皇帝。

的兒子，能力文采皆不輸太子，卻只能當王爺，將來要跪在太子面前喊萬歲。

陸斯鳴看到了蘭貴妃眼中的黯然。

他握住蘭貴妃的手，鄭重地保證，“母妃，我一定要讓你，為大周最尊貴的人！”

蘭貴妃頓時熱沸騰，覺得自己兒子孝順極了。

“母妃，眼下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凌和秦子期的婚事，絕對不能！”

……

凌公主鬧了一整天，嗓子啞了，子也乏了。

不停地問宮太監，“太子哥哥有沒有求父皇收回旨意？”

沒有人能回答。

趴在貴妃榻上嗚嗚地哭了起來，心也涼了。

“公主，蘭貴妃娘娘來看你了。”

凌公主止住哭聲，有些困。

和蘭貴妃的關系，可沒有那麼親厚。

而且，蘭貴妃當年是陸凝真送到父皇邊的。

最討厭那個老人了。

自然也不那麼喜歡蘭貴妃。

蘭貴妃拿著一碗糖蒸酪走了進來。

“先吃點東西吧，這麼漂亮的一張小臉蛋，都哭得憔悴了，真讓人心疼。”

凌公主眼淚汪汪地看著蘭貴妃。

從父皇下旨賜婚，直到現在，所有人都指責不懂事，卻沒有一個人說一句心疼。

就連母后，也要以大局為重。

什麼大局？

大局就是要讓日日面對一張不喜歡的臉嗎？

大局就是要讓從此以后再也開心不起來嗎？

只有蘭貴妃，真心實意地心疼。

凌公主搭搭地哭了起來，蘭貴妃坐在邊，溫地替眼淚。

“凌，本宮知道你委屈，可皇上這麼做，是為了太子，太子是你的親哥哥，他來日要繼承大周的江山，自然以江山為重，你雖然是他的一母胞妹，可到底還是江山更重要，你不要怪他。”

一個勁兒地勸說，要凌心甘愿為太子犧牲，絕不能心存怨恨。

凌公主眼中的恨意，卻越來越深重。

……

西四所，荒蕪蕭條。

年久失修的房屋，褪去了華貴的彩，所見之，荒草叢生，出腐敗的死寂。

很難想象，這里只與繁華富麗的皇宮，隔著一道墻。

像是兩個世界。

陸斯鳴屏住呼吸，推開了吱呀作響的房門。

屋暗，悶熱，只有一張桌子，一條板凳，和一張紅漆落，帷幔破舊的床榻。

床榻深，突然傳來了一個沙啞蒼老的聲音：“你膽子不小，不怕皇上知道，治你的罪？”

陸斯鳴把腰彎得很低，“侄兒來看姑姑。”

他把一個錦布包裹遞過去，一只枯瘦的手過來，抓住包裹。

打開，里面是一嶄新的夏，是最明艷張揚的胭脂紅。

還有一整套的紅寶石頭面。

陸凝真扯著嗓子，發出嘶啞的笑聲。

“怎麼，斗不過陸斯鴻，來找本宮出謀劃策了？”

陸斯鳴更加謙卑，“請姑姑指教。”

“殺掉他，你自然就了長子，按照繼位順序，你會順理章地當上太子。”

陸凝真給出的建議，簡單而直接。

陸斯鳴全的都往大腦涌去，兩耳嗡嗡，似有熱沸騰。

“殺太子，豈是一件易事？”

“本宮替你殺，你只要，替本宮傳遞幾個消息即可。”

陸斯鳴猶疑不定。

陸凝真的黨羽早就被洗了。

哪里還有可用之人？

“信不過本宮？你以為，本宮是那麼容易被打倒的嗎？”

陸凝真不見其人，可聲音里出滿滿的自信，“本宮倒臺，只因為皇上對本宮怒，本宮殺不得皇上，殺陸斯鴻那個混賬，卻是輕而易舉！你放心，本宮不論再做什麼，只要本宮對皇上的恩還在，他就不會要了本宮的命。到時候，陸斯鴻一死，你就能當上太子，來日改朝換代，別忘了本宮這個親姑姑就好。”

陸斯鳴眼中閃爍，“若真能事，侄兒定將姑姑尊為大長公主，讓您盡榮華富貴！”

從西四所走出來，他抬頭看看天空，覺得今日甚是晴朗。

東宮，太子收到了一封信。

“二皇子買通了看守的人，進了西四所。”

不多時，梁嶼舟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