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行駛了一段路，把陸斯鳴拋在后面。

車廂里流著冷氣。

程思綿一語不發。

太子無法獨自消化心中的惱火。

他無法忍，自己心的子，被別的男人覬覦。

一毀天滅地的沖，激烈地撞擊著他的腔。

他想把陸斯鳴那張虛偽的面孔撕碎。

也就是在這一刻，他突然理解了梁嶼舟從前對他的敵意。

可他也不能把怒火轉嫁到綿綿上。

綿綿才華橫溢，芒萬丈，是藏都藏不住的。

他喜歡綿綿的書畫，又不能霸道的不讓別人喜歡。

但陸斯鳴對綿綿，不是單純的對人品才藝的欣賞。

在太子的眼中，他就像是里的毒蛇，貪婪地吐著信子，惻惻地覬覦著綿綿。

“殿下，其實我對明溪的畫，沒多大的興趣。”

程思綿坦言，也想平一下太子的怒火，“這個名畫宴，不去也罷。”

“不去，怎麼能知道，他們要搞什麼鬼？”

程思綿眨了眨眼，脊背又直了幾分，看太子的目，像是在看一個絕頂聰明的隊友。

“殿下也覺得有古怪？”

“陸斯鳴若真的有心，大可以在邀請孤的時候，就一并提出邀請你，宴會就在明日，他卻倉促邀請，可見，心不夠誠。”

“心不誠，就是有鬼。也許，是宴會上臨時多了一些人的加，讓某些人覺得，可以借助這些人的力量，設局陷害我。”

程思綿的酒意，已經徹底散去，這會兒腦子十分清明。

的嗓音，恢復了一慣的清冷。

太子的目冷沉沉的，墨翻涌。

綿綿的分析，鞭辟里。

某些人很自信，認為臨時設下的局，能傷害到綿綿。

他倒要看看，是哪些牛鬼蛇神，在為禍人間！

程思綿本來想問，先前的承諾還作不作數。

但是被陸斯鳴驟然打斷，已經失去了最佳時機。

眼下，最要的，是共同敵。

程思綿的腦海中，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秦暄妍。

“殿下，二皇子和秦家，有什麼關系嗎？”

只知道秦子期經常出現在陸斯鳴的詩會上。

但如果僅僅是詩友，陸斯鳴為什麼要冒險幫助秦家來對付？

太子訝異地看著程思綿。

綿綿的聰慧機敏，又給了他驚喜。

他也是想到了秦家。

“當然有關系，而且關系匪淺。”

他角扯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陸斯鳴的生母，是蘭貴妃，的哥哥高照，娶了秦封夫人楊氏的妹妹。只不過，這位高夫人五年前得病走了，高照年過四十，卻遲遲不肯續弦，也是怕失去和秦家的這層關系。”

程思綿了悟，“二皇子的外祖家，和秦家竟然是連襟。”

“秦封和高家，來往不算切，高天羽手中有五萬兵馬，秦封是朝中老臣，知道分寸，也怕引起懷疑。倒是這位秦夫人，和蘭貴妃，往甚是頻繁。”

程思綿心中有數。

明日的名畫宴上，應該是能見到這位蘭貴妃了。

一雙溫熱的手，覆上了的手背，五指并攏，把的手包裹。

“綿綿，孤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他眼中的保護，像是要噴薄而出。

程思綿的心，倏地跳了幾拍。

可轉念一想，又覺得無須太過。

現在和太子是一的，太子惜自己的名聲，必然要維護這個未來的太子妃。

如果不需要報恩，也就不用對付秦暄妍之流。

的麻煩，都是他帶來的。

他的保護，本就理所當然，不是嗎？

心緒片刻的起伏，落了下去，的心，十分平穩。

……

綺羅從醫館出來，先去了一趟云深巷。

（挽初和輕舟道長的小巢，也在這里呦，寶子們沒忘記吧？）

母親柳煙見回來，十分高興，看到紅腫的雙頰，又忍不住落淚。

“秦小姐又拿你出氣了？”

還沒細看的傷勢，就聽屋里頭一個男人不悅的說道：“怎麼又回來了？當下人哪有不委屈的，你這丫頭氣也太大了些！”

屋中的男人，四十來歲，穿著青墨的錦袍，頭冠上鑲著一塊玉，不怒自威，頗有些威。

他擰著眉看綺羅，眼中不見一心疼，全是責怪和不耐煩。

綺羅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是莊大人來了。”

男人的臉，瞬間就黑了。

柳煙張地把綺羅往懷中摟了摟，低聲責備道：“綺羅，你怎麼能這麼跟你父親說話呢？”

綺羅多看那男人一眼，就心生厭煩，只把一個鼓鼓囊囊的荷包塞進了柳煙的手中。

“娘，這是我半年攢下的月例銀子，你留著花。”

柳煙眼睛酸，嚨發堵，手中的荷包似有千斤重。

“你拿著吧，娘有錢，這不，你父親今日來就是給我送錢的。”

把荷包往綺羅的懷里推。

屋中的方桌上，的確有一個黑不拉幾的錢袋子，看上去乾乾癟癟，和手中的荷包相比，像是個營養不良的耗子。

綺羅的角，扯出一抹嘲諷的笑。

“莊大人有幾年沒這麼大方了。”

莊啟賢怒拍桌子，瞪著吼道：“怎麼跟你老子說話呢？”

這個小丫頭，不知道哪來的一反骨，一年見不了幾次，見面就把他氣得心口疼。

還當著他的面，給柳煙錢，這不是明晃晃地諷刺他，一個大男人，連個外室都養不活嗎？

他的確有三年沒給過柳煙錢了。

他不過是中書省的一個八品小，俸祿微薄。

家里還有個母老虎，把錢攥得死死的。

他的正妻家是做香料生意的，家資富足，他外出的面，都是妻子的嫁妝給的。

要是知道他私養外室，非剝了他的皮不可！

他好不容易才攢了點銀錢，趕著就給柳煙送來了。

卻被一個小丫頭嘲諷至此！

莊啟賢的面子掛不住，同柳煙旖旎一番的心思也沒有了。

“既然見了你母親，就趕回到榮鄉公府去！”

他重重地甩了甩袖子，“記住父親跟你說的，你容貌姣好，只要能了秦大公子的眼，你父親我的仕途，和你母親后半輩子的富貴，就全都有了！”

中書省的長便是中書令秦封，掌握著底下一眾員的升遷，莊啟賢不余力地討好他。

綺羅背過去，給了他一個倔強的背影。

莊啟賢走后，綺羅嫌棄地把那個癟癟的錢袋子，掃到了地上。

柳煙默默地拭淚。

“娘，我在榮鄉公府的月例銀子，都給了你，三年來你也攢了不了，有機會，贖了，我帶你離開京城。”

柳煙含淚的眼睛，閃爍著微弱的希。

“是啊，是攢了不，再有一年半載的，就攢夠贖錢了。”

當年，是被莊啟賢用一百六十兩銀子，從人牙子手中買下來的。

莊啟賢沒有給任何名分，還要伺候他的正妻曹氏。

曹氏把當牛馬使喚，發現莊啟賢對有意思，就吵嚷著，喊打喊殺。

莊啟賢把從家中帶出來，安置在了這個小院。

騙曹氏說，已經把給賣了。

實則，莊啟賢一直貪圖的。

后來綺羅出生了。

兒長到十歲，就已經亭亭玉立。

莊啟賢的位遲遲得不到升遷，便了歪心思。

把綺羅送到了秦家，教唆綺羅勾引秦大公子。

柳煙保護不了綺羅，心中每每愧疚，卻只能以淚洗面。

兒的堅韌頑強，讓看到了一希。

綺羅沒在家里吃晚飯，秦夫人楊氏雖然說今日不用當差，可也不能真的一整天都不出現。

才進了榮鄉公府的角門，一個跑的婆子就住了。

“綺羅，你來的正好，這是夫人要的東西，夫人正在姑娘屋里，你順手給送進去。”

綺羅接過婆子手中的包裹。

輕飄飄的，不過帕子大小，沒有什麼重量。

了，像是一塊木頭，上頭有雕刻的紋路。

用指腹去細細地描摹那紋路，清了上面的圖案，不臉驟變。

這上面雕刻的，竟然是春宮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