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迫，梁嶼川心急，也沒時間跟太子客套，單刀直，直擊太子最在意的點。

修長的手一頓，太子眼中的醉意散了一大半，他放下酒杯，直勾勾地盯著梁嶼川。

梁嶼川知道他的話勾起了太子的興趣。

果然提到宋挽初，他就會變得格外在意。

“反目仇？你是說，挽初和梁二之間有仇？”

梁嶼川直直地跪下，恭敬地磕頭，面上浮出一愧之。

“太子殿下，請恕臣欺瞞之罪，臣得知這個已經有三年，每一天都背負著沉重的包袱，今日臣就算是犯下不孝之罪，也要向太子稟明實。

忠孝不能兩全，臣寧負孝心，也要忠于您，忠于大周。”

太子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他和梁嶼川走得近，不過是各取所需。

梁嶼川對他表忠心，不過是想增加爭奪世子的機會和底氣。

他利用梁嶼川，是為了能多得到一些挽初的消息。

至于他冠冕堂皇的那一套，兩人其實都知道是怎麼回事。

太子不穿他的表演，不過是給他留一點面子。

“聽你的話，好像是老公爺有過欺君之罪？”

梁嶼川誠惶誠恐，“三年前，父親自邊關歸來，突然變得不大對勁，那日深夜臣路過父親的書房，見書房還亮著燈，正要前去勸誡父親早點休息，結果臣聽到父親抱著母親的牌位，在說……在說……”

他輕輕地抿，恐懼地抖。

太子眼中閃過一不耐，“恕你無罪，說下去。”

“父親說，平沙關戰，宋恒毅的死，全部責任都在他，每次他看到宋挽初，都愧疚得不敢抬頭。”

太子漆黑的眼眸終于出了一亮，他好像抓住了什麼，但又模糊不可辨。

“平沙關戰，不是因為突遭胡人大部隊襲擊，老公爺等寡不敵眾，才全軍覆沒的嗎？”

梁嶼川的眼眸低垂著，“父親在戰報上撒了謊。”

“勝負乃兵家常事，損兵折將也是戰場上不可避免的，又何必要撒謊？”

“因為這是一場本可避免的犧牲，當初，軍中糧草缺，父親鎮守涼州城，派宋恒毅去平沙關征糧，糧草征收很順利，但突然出現了一批百姓向父親告狀，說宋恒毅強征糧草，不僅不給錢，還毆打百姓。

父親然大怒，親率輕騎前往平沙關捉拿宋恒毅，宋恒毅被抓，一直屈，父親不聽，押著他回涼州城，途中遭遇胡人襲擊，宋恒毅不計前嫌，為保護父親，力戰而竭。

而事后父親查證，那群刁民是收了好，故意污蔑宋恒毅，父親偏聽偏信，剛愎自用，魯莽行事，這才釀平沙關慘敗。”

太子靜靜地聽著，一雙黑眸越發幽冷難測。

他的腦海中，迅速理清了整個事件，在千萬縷的頭緒中，抓住了最重要的那一。

“這些細節，你如何查得？”

老公爺不可能將自己失職害死下屬之事，說得如此清楚。

梁嶼川道：“兩年前，臣外出游歷，竟然遇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故人——韓誠。”

太子瞳孔，不可置信地著梁嶼川，“他不是犧牲在了平沙關，尸骨無存嗎？”

韓誠是追隨老公爺多年的副將，死前居四品，比宋恒毅位要高。

他的尸骨未能找回，下葬的時候，棺槨里只有一套壽。

“他重傷被胡人俘虜，胡人治好了他的傷，對他威利，勸他降服，韓誠寧死不降，被關押了一年多，后來找機會逃了出來，但他不敢再回到京城，因為他在胡人的部落生活了一年多，怕被誣陷賊。”

“所以你說的關鍵人，就是韓誠？”

“不錯，他追隨父親多年，臣對他也有些了解，他傲骨錚錚，絕不可能向胡人屈服，現在，他最需要的是太子您這樣位高權重的人，在皇上面前為他作保，他才有機會重返京城。”

梁嶼川怕太子領悟不到其中的關竅，又補充了一句，“韓誠與宋恒毅也算是上下級，私下關系還不錯，兩人曾在校練場一起練兵，宋挽初也認識他。他是平沙關戰的親歷者，由他說出來，宋挽初定會深信不疑。”

聽到宋挽初的名字，太子的眸子微微瞇起。

“梁二也知道宋恒毅是老公爺害死的嗎？”

梁嶼川笑了，眼底深藏一抹險，“他當然知道，臣的本事遠不及他，他比臣更早查出真相，但他一直瞞著宋挽初，如果宋挽初知道——”

“不僅會恨你們梁家，更恨梁嶼舟，此生都不會再原諒他，對嗎？”

太子替他把接下來的話說完。

“太子英明。”

梁嶼川作出深深拜服的姿態。

太子的角上揚，出一抹冷銳的笑意。

“呵。”

輕輕的一聲，鄙夷不屑展無。

“梁嶼川，你真是好樣的，孤低估了你的底線，為了當上世子，你連親生父親都肯出賣？”

梁嶼川臉微變，他以為太子會興不已，迫不及待招來韓誠，可沒想到卻是嘲諷他。

“自古忠孝不能兩全，臣……”

“哐當”一聲，酒壺在他的上炸開，碎了一地的瓷片。

太子溫潤的臉上早已不見一笑意，眸中醞釀著狂風暴雨。

“太子息怒！”

梁嶼川的肩膀傳來劇痛，可他一都不敢，伏在地上瑟瑟發抖。

他知道太子利用他，卻從未看得起他，但太子子穩重，還是第一次在他面前大發雷霆。

“太子，請聽臣解釋，這件事，說到底是因為父親好面子，怕世人詬病他糊涂魯莽，才瞞了實，把自己的責任從戰中擇出。

但他為國征戰多年，想來皇上念及他多年的功勞，一定會從輕發落，到時候再請太子言幾句，定能保住國公府百年榮耀！”

“說得真好聽啊。”

太子倏地又笑出了聲，“你父親敗名裂，梁二與挽初反目仇，梁二就是為了挽初封誥命，才去爭奪世子，挽初若是離開了他，那他這個世子也就當不了，國公府一大半人都到了傷害，只有你贏得徹底。”

梁嶼川為太子效力這麼久，太子對他的目的一直都是看破不說破，沒想到這一次卻徹底扯開了他的偽裝，揭開了他心最暗的一面。

“二弟雖然文武雙全，乃國之棟梁，但他太看重兒長，又因為人和您爭鋒相對，這樣的人掌握國公府兵權，太子覺得他肯聽您調遣嗎？”

為了表示自己的衷心，他咬牙跪行兩步，膝蓋過碎瓷片，瓷片立刻見。

他抓住太子的袍琚，謙卑極了，“只有臣，愿為太子效犬馬之勞，您心里比誰都清楚，臣比二弟聽話多了。

到時候，被二弟傷心的宋挽初，一定會投到太子您的懷抱。”

太子緩緩起，本就昏黃的燭火快要燃盡，大片的黑暗將他吞沒。

梁嶼川自信，太子一定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