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挽初得知自己給和梁嶼舟提親，特意來到國公府拜謝。

二人促膝長談，老太太記得，挽初一開始是拒絕這門親事的。

理由是父親為國捐軀，請老公爺不必過分愧疚，自己門第過低，當不起國公府的主母。

更不想在梁嶼舟和俞慧雁中間橫一腳，被人指點，詬病。

老太太知道這些都是表面理由。

問道：“你不愿嫁給舟兒，是有了心上人？”

挽初愣了一下，說是。

不想，竟被梁嶼舟給聽了去。

他怎麼能接，自己心心念念的姑娘，心里藏著另外一個人？

老太太理解他的心結，苦勸道：“這不是你冷落委屈挽初的理由！三年來，挽初對你一心一意，也不曾和的舊藕斷連，為了你差點連命都沒了，還不夠證明你嗎？”

梁嶼舟的角勾起一個嘲諷的笑，“是嗎？”

那從江南源源不斷送來的信件，和貴重的禮，算什麼？

那些信，噓寒問暖，事無巨細，句句不提，可字字都是！

而宋挽初表面上對他溫，可眼中總是深藏幾許失落。

像是心有不甘，卻不得不接嫁給他的現實。

甚至在做夢的時候，都在流著淚，一遍一遍地呢喃，阿兄，對不起……

還有，連睡覺的時候，都要把那個男人的信當作珍寶一樣，藏在枕頭底下。

而他，在心里又算什麼呢？

老太太默然良久，不算明亮的燭火里，梁嶼舟的大半個子都陷在影中，帶著滿的傷痕，卻越發給人冷傲倔強之。

勸不了。

當年的本意是想造就一對璧人，誰知二人竟了怨偶。

想到三年前的所作所為，老太太心生懊悔。

挽初告訴自己有心上人以后，老太太沒忍住，找人打聽了挽初喜歡的那名男子。

原來是的義兄，二人一起長大，是青梅竹馬。

兩人本來也是有口頭婚約的。

心掙扎了許久，老太太為了孫兒的幸福，做了這輩子唯一的一件虧心事。

單獨見了時寒，許給他很多好，條件就是讓他離開宋挽初。

時寒的態度十分堅決，他已認定挽初是他將來的妻，絕不會辜負義父的囑托，棄挽初而去。

老太太又卑鄙地說了謊，謊稱挽初已經答應嫁給時寒了。

時寒好長時間，才從驚詫的狀態中回過神來。

離開的時候，失魂落魄。

又過了幾天，他主找到老太太，答應離開挽初，條件就是要老太太的娘家助力他掃清阻礙，在江南開鏢局。

老太太的娘家本就是江南大戶，不管是場，還是江湖，都有著廣泛的影響力，時寒的要求，可以說簡單到一句話就能辦到。

雙方都遵守了約定，可老太太千算萬算，卻沒算到梁嶼舟聽到了挽初的那一句已有了心上人。

那是梁嶼舟第一次，主表現出對一個子的好，可他的驕傲，自尊，卻被挽初的一句話碾碎。

他自己別扭了三年，也冷待了挽初三年。

老太太覺得，自己可能真的錯了。

梁嶼舟從福安堂出來，忽見前方一盞燈籠朝自己的方向移。

“二弟。”

是梁嶼川，他面帶溫和的微笑，從袖子里取出一盒活化瘀散，遞給他。

“你的傷比我嚴重，拿去用吧。”

見梁嶼舟手都不，眼神里沒一點溫度，他也不尷尬，拉起梁嶼舟的手臂，將藥膏放在他的掌心。

“父親已經被我勸住了，你從小就犟，挨的鞭子還嗎，為了父親，為了國公府，你也任，就依父親的話，娶表妹過門吧。”

溫聲細語，諄諄教誨，儼然一位好大哥。

“你這麼在意國公府的面，不如你娶，哄父親高興？”

梁嶼舟就是這樣的子，人人都稱贊他這個大哥溫潤如玉，乃謙謙君子，可他就是看不上，也從不給他好臉。

梁嶼川也不惱，笑容里別有深意：“你這幾年既不娶正妻，也不把挽初扶正，就打算讓正妻之位一直空懸嗎？還是說，你有更好的人選？”

“怎麼，大哥很在意我娶誰嗎？”

梁嶼舟挑眉反問，“你是怕我娶了娘家勢大的子，有了外戚助力，會更有底氣跟你爭奪世子之位吧？”

梁嶼川依舊溫和地笑著，后背卻不自覺繃了，“你比我優秀，皇上都對你贊賞有加，世子之位，是你的囊中之。”

梁嶼舟不屑地勾了勾角，脖頸有些刺，他了一手鮮，卻毫不在意地掏出手帕掉。

“大哥既然這麼賢良，不如勸勸父親，把世子之位給我？他最聽你的勸了，不是嗎？”

梁嶼川的笑容晃了晃，眼中緒不明，卻沒再接話。

梁嶼舟嗤笑一聲，當著他的面，將那盒藥膏扔進了草叢里。

……

宋挽初在娘家住得很舒心。

不用一大早起來就應對一群管事，不用理國公府的大事小，不用面對嘉和郡主的無理刁難，更不必看到俞慧雁和梁嶼舟卿卿我我。

家中的丫鬟仆婦一口一個“姑娘”地稱，仿佛還是那個未出閣的，明開朗的小孩。

還有三十八天，就能拿到放妾書了。

日子變得輕快起來。

的子一天天好了起來，日長暑熱，文氏怕在家里悶壞了，興致沖沖地拉著去綠楊蔭乘涼。

綠楊蔭原先是一片皇家園林，因前些年邊疆戰事頻繁，國庫空虛，疏于打理，差點荒廢，后來京城第一富商大手一揮，買下這片園林，在里面修建茶樓戲院，打造了避暑仙境。

這里也是一眾貴婦千金，最喜歡來的地方。

綠楊蔭被一條名清水灣的河流貫穿，沿河修建的涼亭，是避暑的最好去。

文氏知道宋挽初怕水，特意選了一個離河邊較遠的涼亭。

“舅母，我們就在河邊吧，河邊更涼快些，視野也好。”

文氏詫異。

但見宋挽初平靜地站在河岸，河水泛著微波，沾了的邊，也未曾出半分驚恐。

宋挽初已經不怕水了。

在最絕的時候，跳湖自證，發現最可怕的不是水，而是梁嶼舟無休無止的傷害。

將那個梁嶼舟勝過自己的卑微靈魂丟在了湖底，上岸后，已胎換骨。

往后余生，依舊會在乎很多人，但不會在乎梁嶼舟了。

坐在河邊的涼亭上，文氏一開始還有些擔心，一直不停地觀察宋挽初的神，見明艷的笑容一直牢牢掛在的臉上，才放心下來。

文氏欣，忍不住喜極而泣。

的外甥啊，終于從那個的囚籠里，掙出來了。

不遠，幾位千金的八卦議論，順著流水聲，飄了宋挽初和文氏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