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三夫人聽到“黎大哥”這個稱呼，心中對自己的猜測更篤定了幾分。

快步跟上，臉上堆起慈和的笑容，親昵地對孫秋說道：“孫姑娘，這一路辛苦你照顧昭群了。府中已備好上好的廂房，還有專門的丫鬟伺候，你且安心養病。”

“夫人太客氣了。”孫秋到這家人的善意，連忙欠道謝。

眾人進了府，穿過雕梁畫棟的游廊，廊外的秋開得正盛，一路來到后院的主廳。

廳布置雅致，桌上早已擺好了上等的龍井茶和各致點心，水晶桂花糕、松子、杏仁酪，皆是府中最好的貨。

青花瓷茶盞里升起裊裊熱氣，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茶香，還夾雜著一縷清幽的熏香，令人心神安寧。

“嚴公子，孫小姐，請用茶。”理公夫人親自為客人奉茶，作優雅從容，“這是府中特制的云霧茶，采自后山茶園，有清熱潤燥之效，對孫小姐的病應當有些好。”

晏樓接過茶盞，輕啜一口，笑道：“果然是好茶，茶香淡雅，回甘悠長，夫人有心了。”

孫秋也捧起茶盞，可連日來虛弱，手還有些發，茶盞在掌心微微晃，險些失手落。

黎昭群眼疾手快，連忙手托住茶盞底部，聲音溫得像拂過湖面的風：“小心燙著，慢慢來。”

他的作自然，眼中的關切濃得化不開。

這一幕落在眾人眼里，黎三夫人眼中滿是欣，連連點頭。

這孩子總算開竅了，懂得子了。

看來那段荒唐經歷，反倒讓他長大了些。

理公夫人也出滿意的笑容，對管家吩咐道：“去請府中的孫大夫來，給孫小姐仔細診治。另外，備好最好的廂房，就要朝南向的海棠居，再配兩個最機靈的丫鬟專門伺候。記住，一切都要用最好的。”

“是，夫人。”管家躬應下，匆匆離去安排。

“阿群啊，”理公夫人趁機開口，語氣里帶著幾分試探，“孫小姐遠道而來，又子不適，你可得好生照顧。”

“自然。”黎昭群點頭，目和地看向孫秋。

這話一出，在場的人都出了會心的笑容。

就連一直沉默的丫鬟們，也忍不住對視，眼中滿是八卦的興。

黎三夫人更是激得險些落淚。

兒子終于不再迷那些不三不四的男子了！

雖說這孫小姐份低了些，但總比那個紅楓強得多！

至是個正經的黃花閨，知書達理，溫婉可人。

“那是自然，既是昭群看重的人，便是我們府中的貴客。”理公夫人笑瞇瞇地對孫秋說，“你且安心在府中養病，有什麼需要盡管開口，千萬別客氣。我這就讓人去請京中最好的醫來給你診治。”

“夫人厚，秋銘記于心。”孫秋被這一家人的熱弄得有些手足無措，只能一再道謝。

自小在縣城長大，哪里見過這般豪門氣派，心中既有激，又藏著幾分忐忑。

春桃在一旁看著，暗暗為小姐高興。

理公府的人這般善待小姐，至證明們暫時不會有命之憂了。

而且看黎公子對小姐這般上心，說不定真能就一段姻緣。

晏樓在一旁靜靜觀察著這一切，眼中閃過一滿意。

理公府的人對孫秋如此關照，正好印證了黎昭群在他們心中的分量，這對他的計劃只有好。

況且，越是讓這些人放松警惕，他越容易達目的。

“對了，”理公夫人忽然想起一事，“老夫人聽說昭群回來了，正在慈寧院等著呢。這些日子老人家為你的事心得夜不能寐，你快去請安，讓老人家安心。嚴公子和孫小姐先在此歇息。”

“是，祖母如何？”黎昭群有些擔憂地問，想起離家時任，心中的愧疚又深了幾分。

“還好，就是這些日子為你的事心，吃不好睡不安穩，人都瘦了一圈。”理公夫人嘆了口氣，眼中閃過一心疼，“你快去吧，老人家見你平安歸來，心里就能踏實了。”

黎昭群有些不舍地看了孫秋一眼，眼中滿是關切：“你先在這兒休息，我去去就來。如有不適，一定要告訴大伯母。”

“你去吧，我沒事的。”孫秋溫地笑了，聲音輕得像羽，可眼中的暖意，在場的眷們都看在眼里。

看著黎昭群離去的背影，黎三夫人湊到理公夫人邊，低聲音道：“大嫂，你看昭群對這孫小姐的樣子……真是從沒見過他對誰這般。”

“看出來了。”理公夫人微笑著，眼中滿是欣，“這孩子總算懂事了，知道疼人了。”

“這孫小姐看著確實溫賢淑，知書達理，舉止端莊，比那個……”黎三夫人話說一半，想起還有外人在，連忙住了口，但眼中的意思已十分明顯。

可心里卻有些復雜。

這孫小姐人品確實不錯，溫婉可人，看著就是個好相的。

可份實在太低了——七品縣令之，與理公府的門第實在不相配。

理公是當朝國公，門第顯赫，昭群再怎麼說也是國公府的公子，怎能娶一個縣令的兒？若是傳出去，豈不要被同等門第的人家笑話？

理公夫人似乎看穿了的心思，眼中閃過一不悅，但當著外人的面，只淡淡道：“份倒是其次，關鍵是人品端正，能讓昭群安分下來。”

黎三夫人心中不以為然，可當著晏樓和孫秋的面，也不好多說，只能勉強點頭應和。

晏樓將兩人的對話和神變化盡收眼底，心中冷笑。這些世家大族，表面上溫和有禮，骨子里卻滿是門第之見。不過這樣也好，越是有矛盾和分歧，越容易被他利用。

孫秋雖然聽力損，可子的直覺讓察覺到了氣氛的微妙。

敏銳地捕捉到黎三夫人眼中那一閃而逝的挑剔，心中不由有些忐忑。

何嘗看不出來，這些貴婦人雖表面客氣，眼中卻時不時閃過審視，分明是在評判的份配不配得上黎昭群。

不多時，管家回來稟報：“夫人，海棠居已準備妥當，被褥都換了最好的蜀錦，還配了暖爐和上好的熏香。孫大夫也請來了，正在外廳候著。另外，廚房已備了滋補的燕窩粥和藥膳，隨時可以送過去。”

“好，辛苦了。先讓孫小姐去休息，明日再仔細診治。”理公夫人溫和地對孫秋說，“你這一路奔波勞累，子又弱，得好好歇一夜。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立刻讓丫鬟來找我。”

“多謝夫人。”孫秋起行禮，在春桃的攙扶下緩緩離開了主廳。

等孫秋的影消失在游廊轉角，確認聽不到后，黎三夫人終于忍不住開口了。

左右看了看，確認沒有其他下人在場，才低聲音道：“大嫂，這孫小姐雖然人品不錯，看著也溫婉可人，但份實在……七品縣令之，配我們家阿群，是不是太……太委屈阿群了？”

話音剛落，理公夫人的臉瞬間沉了下來，眼中閃過一不悅，聲音也冷了幾分：“太什麼？三弟妹，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我的意思是，阿群好歹也是國公府的公子，按理說該找個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黎三夫人被這突如其來的冷臉弄得有些慌，結結地解釋。

“門當戶對？”理公夫人冷笑一聲，聲音里帶著明顯的諷刺，“三弟妹，我問你，你是覺得縣令之配不上昭群，還是覺得那個紅楓更合適？”

這話如同一記重錘，狠狠砸在黎三夫人心頭。

臉瞬間漲得通紅，支支吾吾道：“大嫂，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怎麼會覺得那個紅楓合適……”

“不是這個意思？”理公夫人的聲音更嚴厲了，眼中燃起怒火，“那你是什麼意思？嫌棄人家孫小姐份低？還是覺得昭群該去找個什麼侯府千金、尚書家的閨秀？”

晏樓見狀，識趣地起道：“夫人，我去看看房間的安排，就不打擾二位了。”

理公夫人點點頭，等晏樓走遠后，才轉向黎三夫人，語氣愈發嚴厲：“三弟妹，我問你，你是愿意看到昭群跟一個知書達理的正經姑娘在一起，還是愿意看到他繼續跟那個紅楓糾纏不清？或者你覺得，以昭群現在的名聲，還有哪家的大小姐愿意嫁給他？”

黎三夫人被問得啞口無言，臉一陣青一陣白。

確實，昭群為了一個戲子逃婚私奔的事，在安京早已傳得沸沸揚揚。

哪家正經人家會愿意把兒嫁給這樣一個名聲狼藉的人？

“當然是……當然是愿意看到他跟正經姑娘在一起。”黎三夫人低聲道，“可是大嫂，我們理公府的門第……”

“門第？”理公夫人打斷，聲音更嚴厲了，“三弟妹，你可別忘了，阿群之前干的是什麼事？為了一個戲子，不顧家族面，當著滿京城人的面逃婚私奔！你覺得這樣的阿群，還有資格挑三揀四？還有資格談什麼門第？”

黎三夫人被說得面紅耳赤，只能低著頭不敢說話。

確實，阿群的所作所為已經讓理公府面盡失，現在哪還有資格談論門第？

“再說，”理公夫人緩了緩語氣，眼中的嚴厲卻未消散，“孫小姐雖然份不算高，但人品端正，知書達理，溫賢淑。最重要的是，阿群對上心。你看他剛才的樣子，那種關切和溫，多久沒見過他這樣關心一個人了？自小到大，除了對祖母，他什麼時候這樣過別人？”

黎三夫人想起剛才兒子看孫秋的眼神，那溫確實從未有過。就連當初對紅楓，也不過是一時迷，哪有這般關懷備至？

“可是……七品縣令……”黎三夫人還想爭辯。

“沒有可是！”理公夫人厲聲道，眼中閃過一怒火，“三弟妹，我告訴你，如今的況不比從前。阿群能夠回心轉意，不再執迷于那些七八糟的男子，已經是天大的好事了！你還想怎樣？還想讓他繼續在外面丟人現眼？”

站起，在房間里踱了幾步，緒漸漸平復，聲音也放了些：“況且，孫小姐的父親雖是七品縣令，但也是朝廷命，清白人家。人家姑娘千里迢迢來京求醫，一路上還照顧阿群，這份意難道還不夠真摯？你就不能諒一下人家的一片心意？”

黎三夫人聽到這里，心中也有些搖。

確實，與其讓昭群繼續沉迷于那些不三不四的男寵，不如讓他跟一個正經姑娘在一起。

而且剛才看阿群的樣子，確實是真心關心這個孫小姐的。

“而且，”理公夫人繼續說道，“你以為現在還有哪家的千金小姐愿意嫁給阿群？他的名聲在外，哪個正經人家會把兒往火坑里推？孫小姐不嫌棄他的過往，還愿意跟他回京，這樣的好姑娘你還不滿足？”

這話說得黎三夫人心頭一酸。

確實，自家兒子的名聲已經臭了，能有孫秋這樣的好姑娘不嫌棄，已經是燒高香了。

“大嫂說得對。”嘆了口氣，神有些懊悔，“是我想多了，是我太挑剔了。只要阿群能夠安分下來，不再胡鬧，份什麼的，確實不是最重要的。”

“這才對嘛。”理公夫人滿意地點頭，重新坐下，“孫小姐人品端正，又這樣關心阿群，我們該善待人家。別說父親是七品縣令，就算是白，只要阿群喜歡，只要能讓他安分守己，我也認了。”

頓了頓，眼中閃過一堅決：“我們理公府現在需要的不是什麼高門大戶的聯姻，而是需要阿群能夠收心，好好做人。孫小姐如果能做到這一點，那就是我們府中的福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