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秋張了張，想要跟他們說些什麼，但最后到底是什麼都沒說，轉由春桃扶著回了房間。

黎昭群和孫念聰見回去，兩人也慢慢吞吞回了房間。

兩人面對面坐著，沒有心思睡覺，房間只余下燭火跳的噼啪聲。

半晌，孫念聰訥訥的開口，打破了寂靜：“黎大哥，剛才……剛才嚴大哥的話……是，是在警告我們嗎？”

“不僅僅是警告。”黎昭群苦笑一聲，指尖無意識地挲著角，“他是在告訴我們，只要乖乖配合，就能活下去。但如果不配合……”

他沒有說完，但那未盡之語里的威脅，兩人都心知肚明。

今日那些兵橫尸山道的慘狀，就是最鮮活的例證，像一塊巨石在心頭。

“黎大哥，”孫念聰咬了咬下，齒痕在蒼白的上格外明顯，他撓了撓頭，格外茫然：“我們真的只能這樣束手待斃嗎？”

“我們不會死的。”黎昭群沉默了很久，久到孫念聰以為他不會回答，才緩緩搖了搖頭，“他也不會殺了我們的……”

至在燕王進京前，他是絕對不會這麼做的。

進了京，他要借的是理公府的名頭，而在燕王被確定謀逆，亦或是謀逆功前，他們理公府都不會有事……

這般想著，他安孫念聰道：“阿聰，你別擔心，進了京就會好的。屆時，有我伯父他們出面……他，他不敢太過的。”

孫念聰點了點頭，垂下眼簾看著自己的手。

現在他也只能寄希于這樣了。

與此同時，孫秋的房間里，氣氛同樣凝重。

春桃小心翼翼地端來熱水，伺候孫秋洗漱，見自家小姐臉蒼白如紙，眉頭鎖一團，忍不住小心翼翼道。

“小姐……您怎麼了？今晚吃飯的時候，您和爺、黎公子的臉都難看得很。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孫秋臉疲憊，聞言，垂下眼眸，慢慢道：“春桃，你跟了我這麼多年，忠心耿耿。若是接下來出了什麼意外的話……你，你也要保護好自己……”

不知道那晏樓接下來還會做什麼，但換平時，可能不會多在意什麼丫鬟，但如今可能是離開了父母，邊也沒有什麼親近的人了。

想想除了弟弟，也就是春桃自小伺候自己，親近有加的，自也是不希出事。

更何況，也曉得自己如今是個累贅……

“小姐，您這是什麼話？”春桃嚇了一跳，連忙放下手中的巾，臉瞬間白了，“您一定會長命百歲的。而且，我從小就發誓，要一輩子服侍小姐，我生生死死都跟著您！”

“傻丫頭。”孫秋轉過，看著這個跟了自己近十年的丫鬟，心中五味雜陳，既有暖意，又有深深的無力，“你本不懂現在的況……太危險了。”

“不管什麼況，我都不會離開小姐的。”春桃把頭搖得像撥浪鼓，頓了頓，想起今日發生的種種。

雖然不明白太多，但今日外頭發生的那些事，也是聽了一耳朵。

此時，只敢小心地問道：“小姐……是因為今天那些兵嗎？我們接下來，該如何是好啊？”

孫秋沉默了很久，燭在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影，半晌，苦一笑，“我也不知道。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小姐……”春桃眼圈通紅，眼淚在眼眶里打轉，“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小姐的……”

也說不出別的話，畢竟只是個丫鬟，能力有限。

孫秋勉強笑了笑，輕輕拍了拍春桃的手：“好了，不說這些喪氣話了。早些休息吧，回頭還要趕路呢，養足神才好。”

孫秋了眼角，吸了吸鼻子，點頭應好，連忙伺候著孫秋梳洗休息。

晏樓的房間里，幾盞明亮的油燈將房間照得如同白晝。

晏樓坐在主位，面平靜，手指輕敲著桌面，趙管事等幾名心腹站在下方，正低聲匯報著明日的安排。

“大公子，按照之前的計劃，我們明日應該先給京中送信，等收到回復后再決定是否進城。”趙管事躬說道，“但現在時間迫，如果一味等待回復，恐怕會耽誤時機，夜長夢多。”

晏樓指尖的作停了下來，陷沉思。

按照原定計劃，他們本該先聯系安京城的蕭承煜等人，確認城局勢穩定后再行。

可如今朝廷已經有所察覺，盤查日漸嚴格，如果再拖延下去，說不定會生出更多變故，甚至可能暴行蹤。

“先按計劃行事。”他頓了頓，慢慢道，“派人即刻給城送信，若是明日傍晚前不能得到回復，我們就直接進城。”

“是，大公子。”趙管事應聲，又問道，“那如果沒有回復，我們是全軍進城，還是……分兵行？”

“如果沒有回復，說明城的況可能有變，蕭承煜他們或許已經出事了。”晏樓眼中閃過一冷意，“但父王的大軍還沒到來，貿然進攻，只會打草驚蛇。”

“不如我親自帶幾個人進城探查況，你們帶著大部隊在城外待命，待得跟父王會和后，再議其他，在此之前，切勿輕舉妄。”

“大公子，這太危險了！”趙管事聞言，臉一變，急忙勸阻，“如果城真有變故，您一旦暴份，后果不堪設想啊！”

畢竟皇上對燕王的忌憚，都是有目共睹的。

如今晏樓為燕王之子，無召京，已然是犯了欺君之罪，一旦暴，豈不是說明了燕王的狼子野心？

那時，燕王大計必然遭察覺，而晏樓和晏臨樓兩人恐怕也會命不保！

這個損失不是他們能夠承擔得起的！

“不必擔心。”晏樓擺了擺手，“有黎昭群做掩護，有理公府的名頭，定然是能混過城門檢查。”

這也是他留著黎昭群的原因。

他抬眼來，眼中閃過一抹亮，“風險與收益從來都是并存，不冒險，如何能獲得最大的回報？”

他看了看窗外沉沉的夜，繼續說道：“再說，如果蕭承煜他們真的出了什麼意外，我們就更不能坐以待斃了。必須進城了解況，才能決定下一步的行，總不能一直耗在城外。”

趙總管也知道他說得有理，頓時也沒再阻攔，而是眉頭鎖地問道：“那您準備帶多人進城？”

“人多了反而容易引人注目，暴目標。”晏樓想了想，抬了抬下，“我帶四個可靠的親衛就夠了。你帶著大部隊在城外找個蔽的地方駐扎，等我的消息。”

“是。”趙管事雖然滿心擔憂，但也知道這確實是目前最穩妥的方案，只能低頭領命。

“對了，那幾個累贅怎麼理？”趙管事又問，指的是孫念聰那些人。

黎昭群肯定是要帶著的，理公府三公子的份，是最好的掩護，能讓盤查的兵放松警惕。

但孫念聰他們本就是累贅了。

晏樓單手托腮，思索片刻，慢慢吞吞道，“孫家對黎昭群有恩，黎昭群又是個中人，自是不能殺掉他們。”

“既是如此，那便都留著就是，待得父王得勝后，放了便是。再者，如今留著他們，對黎昭群也是個制衡。”

停頓了一下，他繼續道，“孫秋的耳疾需要治療，又是個子，帶著京便是，不會顯得突兀。至于那個孫念聰……”

他眼底閃過一抹笑意，“年輕氣盛，沖不定，趙叔你好生看著他。有他在手，也讓黎昭群和孫秋不敢耍花樣。”

趙管事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孫念聰留在城外，就等于是個人質，能牢牢牽制住黎昭群和孫秋，確保他們在城里乖乖配合，不敢輕舉妄。

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晏樓就派出了信使，騎著快馬直奔安京城。

黎昭群他們自然不知道這些周的安排，只是覺到隊伍的氣氛比昨日更加張。

那些護衛們都在默默地檢查兵，拭刀鞘，整理行裝，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一種臨戰前的凝重。

“黎大哥，他們這是要做什麼？”孫念聰看著那些護衛的舉，心中發慌，小聲問道。

“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黎昭群搖頭，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像有一塊石頭著，不過氣來。

午時過后，晏樓一直在房間里等待回信，時不時看向窗外，眉頭微蹙。

但直到傍晚時分，夕染紅了天邊，信使依然沒有返回，連一點消息都沒有。

“看來城的況確實有變。”晏樓顯然早有所料，他嘆了口氣，轉頭對趙管事說道，“準備吧。”

“是。”趙管事沉聲應道。

當晚，晏樓召集了黎昭群等人，神平靜地宣布了新的安排。

“明日我們就要進京了。”他開門見山，沒有多余的鋪墊，“不過計劃有些調整。”

黎昭群心頭一，有種不好的預：“什麼調整？”

“人數太多容易引起府注意，節外生枝。”晏樓笑容溫和，“所以明日我只會帶幾個人先進城。”

“你想帶誰？”黎昭群追問，手心微微出汗。

“我，黎兄，”晏樓的目在幾人臉上緩緩掃過，最后落在孫秋上，“還有孫小姐。畢竟孫小姐的耳疾需要京中名醫診治，可耽擱不得。”

孫念聰立刻張起來，猛地站起來：“那我呢？我也要跟姐姐一起進城！”

“阿聰留下。”晏樓溫地看著他，語氣輕卻帶著不容反駁的強，“你年紀還小，安京如今魚龍混雜得很，你且再等等，等我們在城里安頓好了，再派人來接你也進城不遲。”

這話聽起來冠冕堂皇，為孫念聰著想，但黎昭群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過來。

孫念聰了制衡他的人質。

黎昭群一瞬間，只覺得渾都寒涼得很。

“不行！”孫念聰激地反駁，臉漲紅，“我不能讓姐姐一個人跟你們走！誰知道……誰知道你們會不會傷害……”

“阿聰！”黎昭群怕他激怒晏樓，連忙大聲喝止了他的話語，咬牙低聲道：“……晏公子……他也是為你考慮……你別這樣！”

“黎大哥……可我姐姐……”孫念聰滿面愁容。

“阿聰……”孫秋雖然不愿意與弟弟分開，但看黎昭群都這般說，又見晏樓面剎那間冷淡，也有些害怕，只能強忍著淚水，拉住了弟弟的手：“……我，我沒事……”

“姐姐……”孫念聰看著姐姐眼中的驚慌，聲音不由哽咽。

“沒有商量的余地。”晏樓淡淡道，“這是目前最好的安排，希大家多多配合了。”

黎昭群知道反抗沒有用，只能默默接這個安排。

“什麼時候出發？”他聲音有些沙啞地問道。

“明日天亮。”晏樓回答，“我們要盡快趕到城門，趁著早上人多雜的時候混進去。”

當晚，黎昭群、孫秋姐弟三人聚在黎昭群的房間里。

燭搖曳，映著三張年輕卻寫滿憂慮的臉。

“黎大哥，我真的不能跟你們一起去嗎？”孫念聰紅著眼睛問道，聲音帶著哭腔。“我，我不放心姐姐……”

黎昭群搖了搖頭，語氣有些沉重，“阿聰，我們目前沒有別的選擇了。不過你別擔心，了安京，屆時自有理公府護著你姐姐，不會有事的。”

“倒是你自己，留在這里，可千萬要謹言慎行，凡事多忍耐，不要做沖的事，莫要惹惱了他們。”

他心中雖然有萬千擔憂，但此刻也只能化作這些言語安了。

孫念聰咬了咬牙，“我知道……黎大哥，你不用掛懷我。就是姐姐……”

他忍不住看向一旁紅了眼眶，忐忑不安的孫秋，驀地站起，朝著黎昭群跪下，就要磕頭，“我姐姐，就托付給黎大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