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發生什麽事了？”

陳愖挑起門簾出了船艙, 寒風凜冽，他攏了攏上的氅，問甲板上的護衛。

護衛拱手, 恭聲道：“陳先生，是隔壁船上傳來的靜。”

陳愖看向隔壁的船只, 那是條裝飾喜慶的送嫁的喜船，此時已是深夜, 船上的船工小廝們舉著火把似乎在找什麽東西。

兩條船挨得近, 時不時有聲音傳來。

“……肯定還在船上, 仔細找。”

“真是廢, 這是沭縣府, 小姐人生地不的，一個姑娘能去哪兒？”

“要是找不到人, 誤了婚期, 得罪了錢家，你我都沒有好果子吃！”

新娘沒了？

“有趣, 有趣，那是誰家的船？”陳愖瞧了一會兒，嘆兩聲, 他隨口問護衛。

“是揚州府城甄家的。”護衛回道。

“長淮鹽號？”陳愖想了一下。

得到護衛肯定的回答, 陳愖回了船艙前廳。

“魏肅生, 宋廉, 外頭好大的熱鬧，你們不去看看？”

陳愖走進廳堂，正首兩把圈椅, 分別坐著兩個男人，年長一些的穿著飛魚服, 眉眼間蓄著戾氣，另一位年輕一些的男子著黛道袍，面容冷峻，一雙平無波瀾的長眸淡漠疏冷。

“好啊！”宋廉起撣了撣袖，隨口道。

而那位名魏肅生的男子顯然對外面發生的事不興趣，他站起來，姿高大頎長，準備回自己休息的客艙。

“無趣。”

陳愖撇撇，不管他，拉著宋廉回到甲板上，一起看好戲。

魏肅生繞過圈椅後的屏風，從前廳後門出去，出門便是一條回廊，兩側是客艙。

他所住的客艙臨近船尾，是左側倒數第二間。

他走到艙門前，手指剛剛到門板，眸突然變得銳利人，他往後退了一步，低頭看，門前赫然多了漉漉的腳印。

這一串小巧的腳印從他門口徑直通往船尾甲板，他微微挑眉，收回目，若無其事地推開門。

客艙一片靜謐，地板上依舊有一連串的腳印，他角輕輕地扯了一下，似乎在嘲笑這人拙劣的掩藏功夫，腳印最終消失在他的箱前。

魏肅生面無表地往箱走去，步伐從容平穩，一道清淺的氣息聲漸漸地清晰。

“出來吧！”魏肅生腳步停頓，站在距離箱三尺外的地方，漫不經心地開口。

無人應答，就連那道呼吸聲也消失了。

魏肅生沒興致與那人周旋，他沒有半點畏懼，闊步上前，彎腰打開箱，撞上一雙含著淚珠，漂亮到驚人卻又充滿防備恐懼的眼眸。

魏肅生一愣，待看清的面龐，眉心蹙了一下，慢慢放開箱蓋，直起腰，冷漠的眼眸中閃過一遲疑。

明黛穿著大紅通袖袍，渾，屈膝在箱中，致的小臉蒼白繃，手指悄悄攥住自己的擺，地盯著來人，敏銳地捕捉到他緒一瞬間的變化。

恰在此時，曹大帶著一隊護衛沖進來：“屬下發現……”

曹大看到箱中的姑娘，瞬間噤了聲。

“屬下失職，還請主子責罰。”曹大雙膝跪地，低頭請罰。

他後的護衛也齊齊跪下。

魏肅生目冷厲地掃了他一眼，淡聲道：“自己去領罰。”

“謝主子。”

曹大帶著衆人起，沒有立即出去，而是擡手示意後的護衛上前：“何人膽敢私闖民船，來人拿下。”

魏肅生沒有阻攔，只是在一旁靜靜地看著。

明黛呆滯在箱子裏，仰頭看著兩個高大壯的護衛站到自己面前，眼睛一轉，忽而閉上眼睛，歪頭倒下。

魏肅生牽了牽角，深邃冷的眉眼沒有半點笑意，只是淡聲開口制止護衛，吩咐曹大：“浦真過來。”

“這……”

浦真打量著平躺在箱子裏的明黛，臉上滿是驚訝，轉頭看魏肅生，他打小在魏肅生邊服侍，觀他神，猜到他心中所想和自己一樣。

魏肅生眼風掃過他。

浦真會意，跟著他走出客艙，來到甲板上：“大爺也覺得這位姑娘很面？”

雖是詢問，但他語氣中帶著肯定。

魏肅生沒說話。

據曹大所言，是在他們換班的空擋，從隔壁喜船上跑過來的，那是長淮鹽號，甄家的船。

魏肅生眼神犀利：“讓曹仔細查。”

“是。”浦真應聲。

魏肅生正準備回去，就見宋廉和陳愖過來了。

“我說你不去看熱鬧呢，原來是你這兒比那船上更有趣兒。”陳愖調侃道。

宋廉笑了一聲，瞥見魏肅生微涼的神，輕咳一聲：“你覺得是巧合，還是早有謀劃？”

解閣老奉旨欽差提調南直隸，巡查兩淮鹽務，查出鹽運司虧空近兩千萬兩白銀，已下令讓兩淮各府拖欠稅銀的鹽商補齊稅款。解閣老命令宋廉前去淮安府催款，又讓自己辭閑賦在家的學生魏肅生前去協助。

魏肅生暫時不知。

“這甄家拖欠稅款可一文錢都沒有收到，或許是想用其他辦法抹平這虧空，可能是人計？”陳愖肩膀了魏肅生。

魏肅生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看我做什麽？”陳愖攤攤手，表示自己是合理猜測。

客艙的明黛聽到關門聲，暫時松了一口氣，悄悄地了有些僵的四肢，吸了一下鼻子，好冷啊！

箱裏疊放著幾件襯是皮的大氅，蜷起來，將自己往深埋了埋，眼角再也忍不住劃出一滴淚，凍得泛紅的手指抹過眼角。

可的眼淚怎麽也止不住，肩膀微微抖，忍不住的害怕。

明黛只是聽說這條船會回揚州，才藏于此，以為這只是一條普通的客船，從來沒有出過遠門，更沒有想過阿爹阿娘會把嫁去萊州，嫁給一個從來沒有見過面的，年長四十歲的男人。

不對，不能回揚州，要去找哥哥，可不知道哥哥在哪裏，又想起方才那個男人，更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著下船。

想到這兒，悲從中來，嗚咽著哭出聲來。

魏欽還未進門就聽到一陣細弱的哭聲，神如常地走進客艙。

“說說吧，你的目的。”魏欽隨手拉著圈椅不遠坐下。

他話音落，明黛哭聲停滯了片刻，既然被發現自己沒有暈倒，明黛索不裝了，翻爬坐起來，看了魏欽兩眼，眼淚不止。

魏欽額頭作痛：“曹！”

曹很快就帶著兩名護衛出現。

明黛著他們腰間挎著的長刀，反而泣得更厲害了，配著這張麗的臉蛋，聞者傷心，聽著落淚，當真凄慘可憐。

魏欽任由哭著，形巍然不，神也沒有一一毫的變化。

明黛也不管他，也不聽他問話，像是自暴自棄的，憑著自己的子，自顧自的哭著，時不時用手背拭眼睛。

恰在此時回廊中傳來腳步聲：“大爺，甄家的人想上船找人。”

這回明黛不哭了，不能回去，不想嫁給那個老男人！一想起那人的歲數都可以做爺爺，一陣兒反胃。

可要該怎麽辦呢！

明黛心髒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了，像是忽然想到什麽，急忙出在自己下的大氅，石青暗花綢貂皮氅上本來油水的如今噠噠地黏一縷一縷的。

眼淚汪汪地看著魏欽，一邊流著淚，一邊噎著說：“我，我把你服弄髒了，這麽昂貴，你把我出去，就，就沒人賠你錢了！”

漲得通紅的面頰上掛著晶瑩剔的淚珠，故作鎮定的神下出幾分慘淡和哀求。

魏欽垂眸，薄輕啓：“讓他們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