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病
宮宴上混了刺客, 要行刺淵武帝,而淵武帝原就患有頭疾, 被這麽一刺激當即就犯病了,手持利劍將扮作舞的刺客給當場斬殺。
淵武帝患有頭疾并不是什麽事,當年宮變,還曾是九皇子的淵武帝從關外風塵仆仆趕回來,迎來的卻是倒在泊中母後以及兄長的首。
那一天整座皇城上空都飄浮著濃烈的腥味,厚重的鮮染紅了銀鎧甲,長槍之下是一又一死相極慘的首。
唐林站在城牆之上,壯著膽子,悄悄探出個腦袋,對上了那雙不含冰冷猩紅的黑眸,只一眼,永生難忘。
後來新皇登基,朝堂之上衆臣對新皇口誅筆伐,唯獨唐林,他是最快倒戈的那一個, 事實證明這一步他的確是走對了。
這也是為何幾年唐家如何蹦噠, 帝王也能容忍的緣故。
這會他又對上那雙猩紅冰冷的黑眸, 子忍不住抖起來,畢竟這會他坐得比較靠前啊,萬一陛下突然暴起誤殺他怎麽辦!
眼角餘瞥見一旁強壯的威遠侯,他不手拉他, “侯爺侯爺,陛下這是犯病了, 快快去取鐵索來!”
沒錯,就是鐵索, 專門打造用來捆住犯病後的淵武帝的鐵索。
這也是淵武帝親自命人打造的,他對敵人狠,對自己也狠。
前些年,他就不時犯病,有時是在宮宴上,有時是在早朝上。
這頭疾一旦發作便頭疼難忍,淵武帝也會更加暴戾嗜,需得見才會停止,若不然便十個麒麟衛也制不住他。
為了不讓他繼續殺人,只得用鐵索將其捆住。
此前淵武帝曾南下,便是為了休養子,回來後再未發作過,衆臣都以為這個病好了,怎知這會會突然發作起來,簡直讓人始料未及。
如今蘇妗躺在地上生死未知,大殿陷一片混,也不知藏在人群中的刺客有多,為今之計只得由位重權高的威遠侯來把持局面。
況且,也僅有威遠侯一人能勉強抗衡淵武帝。
原本歌舞升平的大殿猶如暴風過境一般變得混不堪,膽小怕事的已經到後面角落去了,著鎧甲的麒麟衛也是如臨大敵地將失去理智的淵武帝圍在中央。
高大男人一冕服,旒冠不知何時掉了,俊的臉龐濺上了幾滴鮮,手上的劍尖更是滴滴答答流著尚未凝固的鮮。
他站在大殿中央,黑眸猩紅冰冷晦暗,就好像一頭破牢而出的猛,準備要撕碎這群要阻攔他的人。
只是這會他卻彈不得,繃的腰腹被一雙纖細弱的小手抱著,懷裏多了一充滿馨香的,悉的甜香味充盈口鼻。
他清醒了些,著氣,有些狼狽地閉眸,“松開。”
“不!我不要!”
小姑娘帶著哭腔糯的嗓音傳耳中,,一滴滾燙的淚滴到握著利劍的大手上,明明能力鼎千鈞的大手卻被這滴眼淚燙得抖了抖。
他睜開雙眸,猩紅的黑眸看著懷裏的發頂,抑著,聲音沙啞:“乖,窈窈聽話,我……我怕我會傷了你……”
“先生……”窈窈擡起頭,蒼白的小臉布滿淚水,“不……我不怕,先生不要趕窈窈走……”
唐林最為惜命,一直在極力勸說威遠侯將鐵索取出來,畢竟淵武帝犯病後說難聽點可是六親不認的!
“蘇小姐還躺在地上生死不知,侯爺你得趕下決定了!”
若說秦嶼安最討厭的是誰,那必定是唐家,小子討人厭,老子也討人厭!
他沒好氣打斷唐林的話,“蘇妗分明只是被嚇暈了!”
“我看得清清楚楚,皇叔的劍沒落到上!”
他轉頭看向威遠侯,“侯爺不必聽他的,皇叔還有理智,現在最要的還是請李太醫過來為皇叔診治,然後抓出藏在宮裏的刺客!”
他說話有條理,即便年紀小,但也不難看出他往後的風采,不愧是皇家子弟。
沒等蘇羨亭回話,唐林便神激道:“小殿下你年紀還小,懂什麽?陛下天生神力,若是發作起來,十人都制不住他,還不如趁現在將鐵索搬上來捆住他,這大殿都是大臣和家眷,安全為上,想來陛下清醒後也不會怪罪的!”
這老匹夫!
秦嶼安眼神一利,“小爺我不準!”
“小殿下你……”
就在兩人爭執不下的時候,站在包圍圈中央的高大男人了。
衆人頓時如臨大敵,然卻見染的利劍被隨意丟在地上,淵武帝手攬住了懷裏小的人兒,單膝跪地。
“退下。”
嘶啞的嗓音傳進每一個人耳中,所有人臉上都難掩驚愕,目不由自主落到被淵武帝圈在懷裏的小姑娘。
明明是那麽的瘦弱,卻義無反顧地沖上前,以為繩索,捆住了嗜失去理智的猛。
厚重的殿門緩緩闔上,蘇羨亭懷裏抱著昏迷過去的妹妹,還是忍不住回頭看,只見混黑暗的大殿裏,帝王像在對待稀世珍寶般抱著懷裏的人兒。
倏然,他看過來,黑暗中,一雙黑眸格外冰冷,眸底猩紅,目暗含警告,警告每一個想要侵占他領地的侵者。
奢華低調的寢殿只點了一盞燭火,顯得很是昏暗,角落裏還放著一個香爐,煙霧繚繞,是鎮定心神的檀香。
繡著雲龍紋的幔帳下,窈窈一臉張地看著李太醫為躺在床榻上雙眸閉的男人施針。
那長長的銀針被穩穩地刺紮進xue位裏,男人額頭上滲出細汗,顯然這個過程并不輕松。
窈窈看得揪心極了,卻也不敢打擾,只默默手給他了額頭的汗。
終于,李太醫將最後一銀針紮進xue位裏,他吐出一口氣,“好了,待一個時辰後,老夫再來為陛下拔針!”
窈窈連忙點頭,“勞煩李太醫了!”
李太醫搖搖頭,“窈窈小姐客氣了,這是老夫應該做的。”
臨走前他還不忘叮囑一句,“窈窈小姐,陛下這病不得一點刺激,接下來還需靜心休養,您……”
窈窈抿抿,輕聲道:“我知道的。”
李太醫原本不想開這個口的,但這段時間師生二人不合的傳言簡直傳遍了整座皇城。
陛下這次犯病,其實也不全是因為那刺客,跟長時間的郁結在心有極大的關系。
至于為何郁結在心,毫無疑問是眼前這位窈窈小姐。
李太醫不清楚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麽,不敢說,但以陛下為借口還是可以提點一下的。
常德聽聞兩人的話,臉有些白,早知今日,當初他就應該多勸說勸說陛下的。
其實這段時間陛下的變化,他也是看在眼裏的。
自從七夕一別,陛下就變得沉默寡言,比三年前還要冷靜。
但他從未提起過窈窈小姐,常德也只當他當真對窈窈小姐寒了心。
誰知他只是將一切都憋在心裏,幸好這次沒出事,不然常德真的是萬死難辭其咎!
“常德總管,勞煩你去膳房,讓做一些清淡的吃食來。”
常德連忙點頭,“窈窈小姐放心,奴才這就下去做準備,只是……陛下還要您多多照顧才是。”
窈窈點點頭,就在這時,殿外傳來通稟聲,齊華走進來,“小姐,威遠侯求見!”
這會陛下還在昏迷中,殿中唯一能主持的只有窈窈小姐了。
窈窈見齊華等人齊齊看向,有些怔愣,但很快就反應過來。
“請……請威遠侯進來。”
常德跟著道:“窈窈小姐宣威遠侯進來!”
尖細的嗓音傳出殿外,穿鎧甲的男人腳步一頓,繼而穩穩地進殿。
“臣參見窈窈小姐!”
窈窈連忙側過子,實在當不得侯爺的大禮。
不過到底跟在淵武帝邊許久,很快鎮定下來,道:“侯爺快快起來!”
“蘇……蘇小姐沒事吧?”
站在面前的小姑娘形小,昂頭看著自己,掌大的小臉雪白,一雙眸子格外亮,澄澈亮。
蘇羨亭斂了斂眉,低聲道:“多謝窈窈小姐關心,舍妹方才被嚇到,這會已經清醒了。”
“那就好。”窈窈不松了一口氣,實話說,即便不喜歡蘇妗,也不希有事,畢竟這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若是死了,難免可惜,再則蘇妗的份不一般。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不希自己的先生手染鮮,再背負一條人命。
“不知侯爺這會來所謂何事呢?先……陛下尚未醒來,不若你且等等?”
窈窈說著,想起方才的刺客,不問道:“對了,那些刺客可都抓住了?”
誰能想便是如鐵桶一般的皇宮也會被刺客鑽了空子潛伏進來呢?
方才全副心神都在淵武帝上,但其實唐林以及秦嶼安兩人之間的對話,是有聽見的。
鐵索?
從前先生犯病都要用鐵索捆起來嗎?
可他是人啊,活生生的人,窈窈咬瓣,幾咬出來。
既恨自己狠心說話傷他,也恨這些刺客激他犯病。
“臣前來便是為了說此事。”蘇羨亭清冽的嗓音打斷了窈窈的沉思。
“除卻被陛下斬殺的刺客外,麒麟衛在排查的時候還揪出了三名刺客。”
按理皇宮守衛森嚴,這些刺客是沒有機會進來的,但最近不是要舉辦中秋宮宴嗎?
所以這些刺客便早早混進了伶人中,借機在宮宴上行刺。
窈窈秀眉微蹙,“審訊過了嗎?可知其份?”
“這三人都服毒自殺了。”蘇羨亭搖了搖頭,但……他繼續道:“不過經過搜查,麒麟衛還是發現了蛛馬跡。”
他低聲道:“這些刺客形矮小,再通過所用的武功以及武制式,可以推測們來自倭國。”
倭國?
如今東南沿海倭寇頻犯,日漸猖獗,鎮司大半人手都在那邊。
數月過去,倭寇被除了個七七八八,不得不秦懷瑾求和,前不久霍霆舟回皇城便是為了稟告此事。
但誰想這倭國表面求和,暗地裏卻派出刺客潛伏過來行刺呢?
這個民族,果然夠卑鄙無恥!
窈窈咬牙:“這哪是求和?分明是求戰!我堂堂大周,竟被一個小國屢屢侵犯,就該派軍滅了它!”
聲音不大,但尤為鎮定,充滿威嚴,地,蘇羨亭在上似乎看到了淵武帝的影子。
他不道:“可……以戰止戰,怕是傷亡更多。”
窈窈不贊同他的話,雖生善良,但并不懦弱,別人都欺負到頭上了,豈能容忍?又不是王八!
再加上淵武帝影響,更是霸道。
“侯爺此言差矣,非是我想戰,只是若不戰,就無法立威,周邊小國自會以為我等好欺負!”
蘇羨亭默然,這話與那日淵武帝所說的何其相似。
誰能想到一個小姑娘竟會繼承了淵武帝的意志呢?
他看了一眼還躺在床榻上沉睡的帝王,最終還是沒說什麽。
只是離開前,深深凝視了一眼眼前稚青蔥的。
一個時辰到,李太醫便來為淵武帝拔針了。
這個過程稍稍比紮針要輕松些,淵武帝并未醒來。
李太醫又診脈,最後沉道:“等明日吧,明日一早,陛下就該醒來了。”
此時夜已深,外籟俱靜,月圓星明,只是這樣的團圓日子,男人卻閉著雙眸在沉睡。
窈窈坐在踏板上,手撐著床榻,下擱在上面,一眨不眨地盯著他沉睡的臉龐,舍不得挪開。
夜深風寒,追雪擔心涼,取來一件薄毯披在上,輕聲道:“小姐,您去休息休息,等陛下醒了,屬下就您。”
“不要。”窈窈搖搖頭,手握住了男人的大手。
“我要陪著先生。”
天將亮的時候,躺在床榻上沉睡的男人指尖微。
窈窈原本就沒睡,察覺到靜,當即就睜開眼睛。
“先生!先生你醒了嗎?”
眼前一片黑暗,但耳中卻傳來小姑娘歡喜激的聲音。
淵武帝手,準確無誤地上的臉龐。
“先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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