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宮宴

夕一別, 兩人的關系瞬間降至冰點。

窈窈淋著雨回來，即便追雪盡力遮掩, 但江家人還是知道了。

窈窈一回來便關門，誰也不見。

江家人雖然疑，但也不是特別擔心。

畢竟此前窈窈就鬧過小脾氣，不過一天淵武帝便親自追過來了舍不得一點委屈，比誰都要寵。

但這次他們到底還是放心得太早了。

第二日菡萏小院大門依舊閉著，任憑江家人如何呼喚，裏頭的人兒依舊沒有靜。

這下江家人終于意識到事有些不太妙了，昨晚窈窈是淋著雨回來了，這都一夜過去了，也不知道有沒有著涼，還有皇宮裏始終沒有靜，莫不是真的出大事了吧？

逮著薇問，薇完全是不著腦袋憨厚極了。

至于追雪，也是三緘其口，一副忌諱莫深的樣子。

江泓和江伯麒到底是男人, 在心疼窈窈的時候難免多考慮了一層, 畢竟淵武帝份不一般。

但楊婠寧可不管其它, 是一個母親，又最為疼這個小閨，站在菡萏小院外簡直是心急如焚。

忍不住遷怒于追雪，追雪曾經是淵武帝的手下, 楊婠寧篤定肯定知道些，卻不肯給們！

追雪沒有反駁, 直跪下。

但沒過一會，門便響起了靜, 一道沙啞的聲音傳出：“阿娘，您別為難追雪了，我沒事，阿娘你們回去吧，讓追雪進來陪陪我。”

是窈窈的聲音，便是變得沙啞無比，楊婠寧依舊能聽得出來這是寶貝閨的聲音。

一下子就心疼了，窈窈到底是怎麽了？聽這聲音肯定是哭過了。

楊婠寧心疼壞了，但到底還是答應了，讓追雪進去服侍。

一夜過去，好歹窈窈願意開口了，只是江家人卻忍不住猜測昨夜師徒二人見面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麽？

時間變得難熬起來，今日不用上早朝，江泓到縣衙上值，一整日都有些心神不寧，便是想找人打聽打聽也沒有門路，畢竟那是皇宮，守衛森嚴。

待得一下值，他便趕回府裏，迎面而來的江伯麒沖他搖搖頭。

顯然窈窈還是將自己鎖在屋裏，沒出來。

父子二人均眉頭鎖，為父親，江泓到底將事接了過來，他拍拍江伯麒的肩膀，“你別耽誤了功課，明日便回國子監學院。”

江伯麒自知自己幫不上什麽忙，可是……

“阿爹……”他看向江泓，“不若我修書一封送去巡營，說不得二弟有什麽辦法。”

江伯麟不一定有辦法，但可別忘了，他拜師于洵北，洵北又是最為親近陛下的，說不得會知道些什麽。

江泓略想了想，到底還是同意了。

只可惜洵北正巧不在京中，而江伯麟知道小妹出事了，十分想回來，但到底任務在，不得，只得拜托父兄好好照顧小妹。

而江泓也在第二日上早朝去，但他到底只是個五品小，幾乎站在最末端，而帝王高居上首，威儀赫赫，穿冕服，頭戴冕旒，看不清面容。

待得常德總管高呼退朝，江泓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帝王離去。

含元殿是帝王所居，矗立在皇宮正中央，巍峨壯觀，令人而卻步。

殿門外穿著鎧甲腰配繡春刀的麒麟衛強力壯，江泓走在其中，心中說不忐忑是不可能的。

此時殿門緩緩打開，他聽到聲音後心下一提，張地注視著……

“江大人。”常德手拿拂塵，臉上帶著笑，但江泓還是敏銳察覺到他笑容裏的疏離。

“陛下政務繁忙，江大人還是下次再來吧！”

聽聞這話，江泓不免得心下一沉。

他看著常德，試探道：“陛下可知窈窈……”

“江大人！”常德聲音提了一個度，“窈窈小姐最是清楚自己做了什麽，您若是想知道實不若去問問？”

這話實在有點刻薄了，但常德還是忍不住為自家主子喊冤了，窈窈小姐怎麽……怎麽能說出那種話來？

而江泓則是被常德這麽一番話給問懵了，從宮裏趕回府上，他直奔菡萏小院，然而卻在看見窈窈一張蒼白沒有的小臉時戛然而止。

一場雨過後，天氣涼快了不，荷塘裏盛開的荷花都謝了，枯黃的荷葉垂在池上一副衰敗的模樣。

往日裏充滿歡聲笑語的小院一下子變得寂靜不，明活潑的人兒也開始變得寡言。

窈窈不笑了，原本嘟嘟的臉頰變得蒼白無，一雙眸子依舊明亮，清淩淩的，眼底是化不開的憂愁，一素的，秋風卷起的擺，仿佛要把帶走。

數日再見，看見這樣的窈窈，楊馥香等人大吃一驚。

最為驚訝的還是跑出來的秦嶼安。

“江小……窈窈，你沒事吧？”秦嶼安有些小心翼翼，實在是窈窈現在看起來就好像一尊稀世珍貴卻又易碎的陶瓷。

秋風蕭瑟，落葉簌簌落下，窈窈手接住一片枯黃的梧桐葉，目凝了一會葉面上的脈絡，隨即松開手，枯黃的梧桐葉隨風掉落在地上。

遠山灰蒙蒙的，轉過頭，臉白得像雪，也是毫無，聲音輕得就好像方才那一片葉子落地，“我沒事。”

裏說著沒事，但看著卻不像沒事的。

秦嶼安急了，“這還沒事？你都瘦了！臉也白了，也是一點都沒有！還有你之前可是很笑的，我來這麽久了，就沒見你笑過！”

他走來走去，最後在窈窈面前站定，“你說，是不是皇叔惹你生氣了？”

“他怎麽能這樣？我去給你討個公道！”

討公道自然得當面質問，為了壯膽，他還把宋初棠和崔落姝兩人拉上了。

他氣勢洶洶的，不顧麒麟衛和常德的阻攔，是闖進含元殿。

同時裏還高呼著：“皇叔！皇叔！”

宋初棠和崔落姝跟在他後頭，原本膽子還小的，見他這樣，也不跟著喊出來：“陛下表兄！”

“皇舅舅！”

這三人仿佛三重奏似的，一個比一個得大聲，常德聽著，那個心啊，簡直要跳出心口來，“小殿下、長樂郡主、表小姐……小殿下你們別胡鬧了……”

這幾天一直在下雨，連綿不斷的秋雨，天氣越來越涼，天空也沉沉的，看不到一點。

此時又正值傍晚，殿更顯昏暗，只有遙遠盡頭亮著一盞燭火，約間似乎能看到那案後坐著一道高大的影。

秦嶼安轉過頭看著拽著自己裳的常德，怒聲道：“小爺我才沒有胡鬧，常德你給我快快松手！”

他就像頭小牛犢，常德哪拉得住他，當即就被他甩開。

“誒誒，殿下！小殿下！”

秦嶼安本不想搭理他，他大步上前，裏還嚷嚷道：“皇叔，常德這也太不會伺候人了，天都這麽黑了，還不掌燈，這烏漆麻黑的，看都看不清！”

空曠的殿全是他一人的聲音，宋初棠和崔落姝互相攙扶著，很是贊同的他的話，只是不知為何，在走進來的一剎那，崔落姝手臂上的汗便豎起，仿佛小一樣靈敏的直覺讓對這裏充滿了畏懼。

而這種恐懼在距離燭火下那道高大影越來越近時也更加強烈。

死死攥著宋初棠的手臂，宋初棠被抓得疼了，不道：“姝姝，你輕點。”

但崔落姝并沒有松開，反而攥得更了，呼吸有些急促，“棠棠，我有點害怕……”

宋初棠有些聽不太清，不道：“害怕？為什麽害怕？”

不解。

而秦嶼安還在往前走著，念叨完常德，然後便說起了正經事，“皇叔，您是不是惹江小窈生氣了啊？江小窈這幾天都不笑了，還瘦了好多，皇叔這事您做得可不地道啊？該不會是打江小窈手心吧？”

小姑娘臉皮最薄了，興許當真是被皇叔打了手心，面上過不去，所以一時惱怒便這樣了。

不過江小窈也不像那麽小氣的姑娘啊，說不得是旁的事，畢竟皇叔折騰人的手段可多了……

秦嶼安胡思想著，就在他快要走到亮，一道低沉沙啞充滿警告意味的聲音響起：“出去！”

仿佛猛在低吼，讓秦嶼安一下子想起曾經在鬥場那頭即便負傷也依舊勇猛的老虎。

他腳步頓住，眼睛看向案那，穿著冕服的高大影緩緩起，一雙黑眸冰冷晦暗，啞聲道：“滾出去。”

等從含元殿出來，秦嶼安和宋初棠、崔落姝都有一種劫後餘生的覺。

三人互相對視一眼，不苦笑，之前到底是誰給們的勇氣敢進去質問皇叔/皇舅舅/陛下表兄的？

想起方才看到的，三人都不打了個冷。

常德看著三人，卻是忍不住笑，搖頭道：“三位小主，這些日子陛下心不好，老奴衷心勸告你們千萬別在這個時候去陛下黴頭，還有……”

他看著三人，低語：“別在陛下提起窈窈小姐了。”

這……到底發生了什麽啊？

常德明顯知道更多真相，但卻比追雪的還要嚴實，愣是一個字也不肯吐。

秦嶼安氣急，卻也無可奈何，原是想過些日子看看，興許這師生二人就和好如初了呢？

但最近江府可謂是皇城中最炙手可熱的地方，畢竟剛出了一位天子門生，一言一行都被人看在眼裏。

譬如淵武帝屈尊紆貴降臨江府親自將江家那位窈窈小姐迎進宮，而窈窈小姐是唯一一位以平民份登上龍攆的子，唯一一位以平民份居住在皇宮并且擁有一座龐大奢華的宮殿的子。

諸多的第一次，直接讓窈窈為皇城最為引人矚目的子。

因而不到短短三天，便有人發現不對了。

江府府邸閉，那位經歷傳奇的窈窈小姐似乎再未進過宮，而帝王也沒再登臨過江府。

但此前曾傳過頗多謠言，因而衆人只當這個是笑話看，畢竟淵武帝待他這位學生可不像假的。

但漸漸地，卻始終沒再傳出窈窈小姐進宮的消息，師生不合的聲音也越演越烈。

然後又有知人說就是棲霞書院的學子，這段時間看見窈窈小姐臉憔悴，整個人也變得沉默寡言。

于是師生不合又演變江窈窈失寵了。

帝王對不聞不問，也不能再進宮，徒留一個天子門生的虛名，可不就是失寵了？

一時間，衆人看著窈窈的目都變得微妙起來。

但無論謠言如何傳，窈窈以及江家從未出來辟過謠。

一時間，原本還想籠絡江家的人瞬間跑個沒影。

而窈窈邊也了很多討好的人，其中也包括一直想跟套近乎的孫芮琳。

蘇妗看到這樣一幕，不嗤笑，居高臨下的，“江窈窈，我早跟你說過了，不要試圖越階層，你好好做你的江家大小姐不好嗎？”

*

霜越來越重了，月亮也一天比一天更圓，一年團圓日將至。

每年這個時候皇宮都會舉辦宮宴，今年也不例外，并且更為盛大。

江泓乃正五品縣令，自然是在邀請行列之。

外面謠言越演越烈，江家人不是不知道，但苦于陛下并未出言，他們也不膽敢出面阻止這場謠言。

也是因著如此，江家人也越發明白什麽是君，什麽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今晚這場宮宴，江家人原是不想讓窈窈來的，但窈窈卻堅持要來，無法，江家人只得答應。

好在江泓只是正五品，位置靠後，只要低調點，想來應該沒什麽事。

因著此前曾進過宮，江家人都對宮裏有了了解，不像第一次那樣手忙腳的，看到什麽都覺得新奇。

窈窈跟在楊婠寧後，忍不住擡頭看了一眼龐大巍峨的宮殿以及旁邊那座高聳雲的塔樓。

果然如江家人猜測的那樣，們的位置剛好在中間，一眼看過去平平無奇，并不引人矚目。

江家人安心了些，窈窈并未出頭，低著頭來到自己座位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