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祭（三）

“鐺”地一聲, 天壇上古老的座鐘被敲響，聲音沉悶響徹雲霄。

周遭吵鬧的人群紛紛安靜下來, 商夫子來到後堂，囑咐著即將上臺的十二位花神一些注意事項。

窈窈緩緩吐出一口氣，牽著一旁崔落姝的手給鼓勁，小小聲在耳邊道：“姝姝別怕，等會你別看下面……”

崔落姝的況，宋初棠也是擔心的，“對，姝姝別張，還有我們在呢！”

崔落姝心下一暖，其實是張的，但好在兩個好友都在旁，就是這麽巧的，有人陪伴，倒也沒那麽害怕要上臺了。

回握住窈窈的手，靦腆一笑, “嗯！”

這時高臺上傳來一道尖細的聲音, “祭天祈福, 願百花諸神庇護我大周……”

這是在朗誦祝詞，窈窈擡頭看去，便覺得此人面容有些悉，不是此前那位曾來棲霞書院宣讀過聖旨的公公又是誰？

這位公公名竇昌平, 人稱竇公公，雖然在外人眼中他是天子近侍, 但實際上他卻是連服侍小殿下的常寧都比不得，誰讓人家常寧是常德總管的侄子呢！

其實這樣盛大的節日裏, 按理說是不到他這個小公公出面主持的。

但不知為何，常德總管沒有出面，反而派他前去。

想起昨晚他和小圓子被安排去給花車上小鳥小鹿，這會他手上還有被蚊子咬出來的包呢！

不過他這番心也沒有白費，這不他出人頭地的機會來了！

不過他有些好奇的是常德總管為何不讓他的幹兒子齊華來接替這活？然後他又想起淵武帝。

竇昌平也算是常德總管的心腹了，知道些，陛下近些日子來幾乎沒有留宿宮中，每日上完早朝，理一下政務，然後便離開皇宮，前往宮外的府邸，第二天早朝前才會趕回來。

至于這個府邸在哪，他卻是不知道的了，想必齊華被派去那裏，所以才沒法回來的罷！

不過這樣也好，倒是便宜了他。

這會他心澎湃地站在高臺之上看著底下衆人，頓時豪萬丈。

于是衆人發覺這位公公的聲音越發大了，尖細又刺耳。

好在竇昌平還是有些分寸的，沒有徹底得意忘形。

他清了清嗓子道：“奏樂，起舞！”

說罷他便安安分分站在高臺上的太師椅旁再也沒有旁的東西，看他這個架勢，衆人就知道今日陛下是不會降臨的了。

畢竟這會都準備開場了，陛下若是要來必定早就來了。

至高無上的位置空的，帝王并未現。

有人憾，但也有人平常心，畢竟淵武帝并未承諾今日要出場。

譬如秦嶼安，他此時便翹著二郎，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

按他對皇叔的了解，皇叔是絕不可能出席這次花神祭的。

看著一旁耷拉著眉眼失至極的大個子，他不由得手拍了拍他肩膀，“二哥，你一聲我小爺，待日後小爺我便帶你去拜見我皇叔，如何？”

他桃花眼笑瞇瞇的，一看就知道在搞怪，其實他一聲小爺也沒有什麽，畢竟他份尊貴。

但江伯麒實在不了他這吊兒郎當的模樣，不由得手捂住他的，聲音淡淡的，“殿下，窈窈快要出來了，你莫要說話。”

提到窈窈，秦嶼安總算安靜下來了。

江伯麟跟秦嶼安不太，不對，何止不啊，之前本沒見過，對這位小殿下的印象僅限于傳言中。

傳言中這位小殿下不是個好相與的主，桀驁不馴，讓人避之不及。

但這會接下來，他卻覺得傳言還是有誤的。

不過窈窈是怎麽收服這位小殿下的？

這般想罷，舞庭上便傳來奏樂的聲音，被柳銘抱在懷裏的安安指著猶如仙般出場的十二花神道：“窈窈姐姐！是窈窈姐姐！”

伴隨著悠揚莊嚴的樂聲，花瓣從天空灑下，十二花神緩緩降臨在舞庭上。

戴著牡丹花冠長相豔的牡丹花花神立于諾大明的冰鑒上翩翩起舞，下方是圍繞著的十一位花神，此時的衆星捧月猶如百花之神，高貴、漂亮、麗。

這樣的，合該配天底下最尊貴的男人，可——

目向高臺之上，那兒空的，尊貴的帝王并未降臨。

眸暗淡下來，華麗的繡鞋被冰水打，冰涼涼的直達心間，但卻不到似的。

樂聲一轉，將要躍下冰鑒時，突然腳下一，臉變了變。

以為自己要當衆出糗了，蘇妗臉上湧起一不甘以及意。

閉了閉眼，胳膊突然被人扶住了。

睜開眼，對上一張的小臉，窈窈沖抿笑了笑，“蘇師姐小心些呀！”

說罷，便退開了，隨著樂聲自然地融進去。

蘇妗看著背影怔了怔。

天空還在不斷地下著花瓣，長袖飄飄，花瓣雨，人舞，就像一場好的夢境般。

窈窈忍不住擡頭手去抓，茫茫花雨中，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皇宮城牆上高大威嚴的影。

先生！是先生！

窈窈眼睛一亮，下意識就手揮了揮。

但很快就意識到這樣不對了，立馬放了下來。

觀察了一下周圍，安自己沒事，這會需要轉場，正好站在最後面，沒人會注意到的！

吐了吐舌，又看了一眼高大城牆上正默默注視著的影，做了個口型：先生。

彎了彎眸子，繼而將心思放回舞庭上。

但卻是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都被人注意著，首先注意到異樣的人便是蘇妗。

疑地看向對面皇宮城牆，卻見那兒似乎站了一個人，但沒出面容，只看得清他穿著黑袍，著一截繡著金的玄袖擺。

此人是誰？為何站在皇宮的城牆上？

蘇妗心裏閃過這個念頭。

跟有一樣念頭的便是坐在高臺上的蘇羨亭，因著他職高，坐的位置自然也比較高，恰好將舞庭的況看得一清二楚。

便連方才窈窈及時扶了蘇妗一把免得摔倒在地上的一幕也被他看在眼裏。

所以他是繼蘇妗後第二個注意到窈窈異樣的人。

看著出的一截繡著金的玄擺，他腦海裏無端響起小姑娘糯糯的聲音：先生！

難道這便是窈窈那位從未面的先生？

可惜他從未打聽過江府的況，無從得知這位素未謀面的先生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他眼底掠過一疑，對窈窈這位先生也起了些興趣。

能上皇宮城牆就代表著他份不一般，難不是朝中某位員？

他又想起了桃園初見，那會窈窈冒冒失失地跑上來一把將他抱住，笑容明又燦爛，聲音又又糯，乖巧地喊他先生，那平日裏面對的先生是不是也這般乖巧可人？

這般想著，他不皺了皺眉。

此次花神祭，雖然淵武帝并未出席，但十二花神的表現足夠亮眼。

尤其是今年的主神牡丹花神蘇妗，不僅長得傾國傾城，家世優越，毫無疑問是全場最為矚目的。

除此之外，還有太師府大小姐孫芮琳、長樂郡主宋初棠以及崔家大小姐崔落姝等等。

不過這幾人原本就名聲在外，能引發衆人討論并不出奇，唯一讓人驚訝的是，此次花神祭還殺出了一匹黑馬。

舞庭上俏皮可的桃花花神吸引住不人的目，直到樂聲停歇，十二花神也退回後堂，衆人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

不人紛紛打探起今年的桃花花神的況，窈窈不知此事，這會跟其他人一起退回後堂這兒。

追雪走上前來給遞了一杯溫茶，“小姐您跳得真好看，來，您先喝口茶，歇歇。”

窈窈沖追雪笑了笑，隨即接過手中的溫茶。

時間迫，最後只吃了幾塊糕點，便被催著去換上禮服。

祭祀過後便是巡游，同早上窈窈看到的相比，這會的花車已經被套上了駿馬。

這些拉車的駿馬都是白馬，發雖不是純白，但看著也是極為亮眼，配著後華麗猶如花海的花車就如臨仙境一般，這像是仙人才會有的坐騎。

窈窈提著擺噠噠跑到自己的花車前，忍不住了白馬的腦袋，馬兒竟也回蹭了，好溫馴呀！

突然想起了小珍珠，珍珠也就是先生送給的小白馬。

明明還在揚州城的時候就約定來皇城後要一起騎馬的，但直到今日，也沒有履行。

窈窈忍不住撅了撅，先生變忙了，也給忘了。

不，等下次休沐了一定要纏著先生一起去騎馬！

這般下定決心後，窈窈便躍躍試地看著面前的花車，追雪走上前，“小姐，讓奴婢扶著您上去吧。”

“嗯嗯！”窈窈穿著華麗的禮服在追雪的攙扶下登上座椅上坐著。

花車做得很高，坐在上面，視野頓時變得開闊了。

沖前方的宋初棠以及崔落姝招了招手，“棠棠、姝姝！”

當然也沒將紀嫣落下，扭頭隔著幾個人的距離沖紀嫣眨了眨眼。

宋初棠見這麽活躍，提醒道：“窈窈坐好，小心摔了。”

窈窈吐了吐舌，“知道啦！”

就在這時，有侍走來，提著的小籃子，裏面裝的是花瓣。

十二花神巡游，是會隨攜帶花瓣的，走過街道可以向行人拋灑花瓣。

當然也不止是花瓣，裏面還會有一些小驚喜，譬如平安福以及小荷包等等。

這些都是有寓意的，不人都希能撿到呢。

窈窈開開心心地接過侍手中的小花籃，當然不止這小小一籃子的花瓣，花車上還設計了可以存放東西的地方，這兒便被放了不花瓣以及平安福之類的，等會可以全憑心意去灑。

花車緩緩了起來，由經驗富老練的車夫駕駛，同時還可以坐上一位丫鬟，追雪看了一眼開心得小臉紅撲撲的人兒，有些不放心，叮囑了一句，“小姐，若是有什麽事，要盡快告知奴婢。”

窈窈調皮，抓了一把花瓣就直接灑給底下的追雪，咯咯直笑，“知道啦知道啦！”

顯然還是個玩鬧的小姑娘，秦主子有的心了，追雪不搖搖頭，角卻是高高揚起的。

打頭的自然是今次的主神牡丹花花神，牡丹花車一出現，便吸引了許多人。

不人想討個好彩頭，紛紛追著牡丹花車跑，這麽一下來，後面的花車沒那麽多人關注了。

可窈窈才不管呢，見著人就灑花瓣，簡直跟不要錢似的，追雪估著，興許一半路程還沒走完，的花瓣就要被灑完。

“江小窈！”清爽的年音遠遠傳來。

窈窈看過去，頓時眼睛一亮，是秦嶼安，不對，也不止他一個人。

“窈窈！”二哥江伯麟在使勁地沖揮了揮手，一旁是大哥江伯麒。

楊婠寧等人卻是沒來，人實在是太多了，且他們還抱著安安，怕出事故，索便不去了，讓年輕人去玩玩。

窈窈笑得眉眼彎彎的，提著小籃子不斷地向秦嶼安他們拋灑花瓣，正巧掉落一個平安福落到秦嶼安手裏。

秦嶼安挑了挑眉，得意洋洋地沖江伯麒和江伯麟炫耀，“看到沒？這肯定是江小窈特意送給小爺我的！”

江伯麟第一次覺得一個人這麽欠扁，好勝心上來了，他沖窈窈大喊道：“窈窈，繼續給二哥灑點！”

“好嘞，二哥接著！”

窈窈咯咯直笑，笑容明，坐在花車上，金輝灑在上，好似發著一樣，像是墜落凡間的桃花仙子。

漸漸地，跟隨在桃花花車後的人越來越多，大多都是年輕公子。

高高的城牆之上，常德看著面前高大拔的影，忍不住道：“主子，您就不擔心嗎？”

男人微微轉首，出俊的側臉，聲音低沉，“擔心？是我親手養大的。”